付清徐轻轻笑了,朝司机说道:“go to the hotel。”
***
付清徐将她带到了酒店套间里。
这是他回国后的暂时居所。
林尾月咽了咽口水,局促不安的站在客厅那里,付清徐脱下西装,解开领带,走到厨房那里泡咖啡。
“这里只有酒店的手磨咖啡,你喝吗?”
林尾月猛地回身看他:“哦,随意。”
几分钟后,付清徐地给她一杯咖啡。
他先一步在沙发上坐下,指了指旁边的空白:“坐吧。”
林尾月挪了过去,拘谨的坐下了。
“你不用怕,我不会做什么的。”付清徐喝了口咖啡,说出了她担心的事情。
林尾月小脸一红,苍白的反驳:“我没怕!”
付清徐没说话。
她喝了一小口咖啡,苦的她龇牙咧嘴的。
“要加糖吗?”付清徐体贴的问道。
“没事,无糖咖啡不长胖。”林尾月把咖啡杯放到了茶几上,正襟危坐,“你把我带到这里来做什么?”
“你想知道这些年我经历了什么。”付清徐微微一笑,“你问吧。”
林尾月犹豫了一会儿,小声的问了个最基础的:“你是一个人回国的吗?”
“是的。”
她眨了眨眼,声音更小了:“那,你妹妹呢?”
付清徐垂眸,喝了口咖啡,声音淡淡:“死了。”
林尾月没有理解他的话,反问道:“死了是什么意思?”
“从这个世界上离开了。”
林尾月惊疑:“怎么会!”
“我当时用一条命来换自由,她用她的命又重新将我束缚了起来。”
他迷迷糊糊被送到了美国,起初,公寓里只有照顾他的佣人,和准时的一日三餐。
他以为,自己自由了。
直到付清莱出现在公寓门口。
她像一个阴魂不散的鬼魅,不停地纠缠着他,在封闭的公寓内,付清徐根本无处可躲。
付清莱笑的很开心,哥哥,我们终于可以永远在一起了。
眼前这个女孩已经不是他的妹妹了,而是一条他永远都挣不开的枷锁。
他放弃了挣扎,每日躺在床上,像一具行尸走肉。
禁脔这种身份,只要内心彻底将生的希望给掐死,还是可以适应的。
原来,温暖这种东西,真的不是他该奢望的。
直到那天付清莱喝的醉醺醺的,付清徐忍着恶心将爬上床的她推开。
哥哥,你不用这么反感我啊,我们已经亲过了不是吗?
他低声质问她什么时候,手指已经开始在擦拭唇瓣。
付清莱嘻嘻一笑,你亲过林尾月,我亲过她,所以我们也算亲过了。
付清徐用力压抑住反胃的冲动,内心的愧疚和无助像洪水一样席卷了他的整个神经。
他不要这样,就算是死,也要逃出去。
仆人是父母找的,只听付清莱的话,就算付清莱不在家,他也根本没办法逃出去。
反倒是仆人告诉了付清莱,他想逃。
那几天,他除了水,什么都没有吃。
她狞笑着拿出一条绳子,将他牢牢地绑在椅子上,而他根本没力气挣脱。
付清莱摸着他的脸,神色迷恋。
你终于,再也没办法离开我了。
他眼神涣散,但意识是清醒的。
那就死了吧。
死了,就能彻底摆脱她了。
他连水也不喝了,人不吃饭,尚还能留住一条命,不喝水,命就跟水一样,哗啦一下流走了。
时间久了,他的意识也开始渐渐剥离开来。
恍惚间,想起了清河市的点点滴滴。
来到付家之前,他没有父母,但每天有老师有朋友,一起玩跷跷板,一起玩滑滑梯,倒也算开心。
直到那一对打扮高贵的夫妇将他接走,他过了一段非常开心的日子。
他穿好的,吃好的,用好的,而且还能学钢琴,学书法。
付清徐从来没有这么感激过,自己的幸运。
后来,付清莱出生了,头几年,他还是幸福的。
多了个朝夕相处的妹妹,从此空旷的家里,父母不在时,他有了伴。他跟同学炫耀,自己有个可爱的妹妹,而且特别听话,特别依赖他。
哪里知道,这也是悲剧的开始。
他放弃了热爱的篮球,放弃了课后的活动,也放弃了和同学朋友之间的正常交流。
只为了付清莱能放过他们。
后来,他上了高中,遇见了另一帮人。
他们实在太可爱了,明明内心告诫自己,不要和他们交朋友,不要害了他们,可还是忍不住靠近他们,亲近他们,和他们玩笑,和他们享受平静而又欢乐的高中生活。
他喜欢上了前桌的那个女孩儿。
她笑起来的时候,眼睛会眯成月牙,她软软小小的,总是嘟囔自己矮,却从来不知道,对于他来说,无论高矮胖瘦,都是无比可爱的存在。
喜欢这种情绪实在奇怪,让人恼,又让人欢喜。
纵使知道,她不喜欢自己,他生气,但也没办法干涉。
毕竟,只要能喜欢她,就已经是一个巨大的惊喜了。
可能是他太贪心遭到报应了,付清莱还是没有放过她。
也没有放过他的这帮朋友。
美好的日子,终是要结束的。
他一直身处地狱,上天赏脸给了他一束光,他就以为那是属于他的。
隐约间,听到付清莱哭着求他喝口水。
他虚弱的睁开眼睛,低声哀求她,耗尽了自己的所有尊严。
求求你,让我死了吧。
活着,对他而言已经是折磨。
付清莱哭了,哭着问他,为什么宁愿死,也不愿意和自己在一起。
他哪里知道。
只是心里有了那么一个人,便再也装不下别人。
付清徐张了张已经起皮出血的嘴唇,我死了,随你处置,这条命,还给你们。
你要是敢死,我马上就回国一刀把林尾月杀了!
付清莱厉声警告。
付清徐终于彻底崩溃,哑着嗓子用力吼着。
你不要动她!
付清莱哈哈大笑,她到底有什么好,值得你这样为她?你能为她死,但是她敢为你死吗?
他没有说话,付清莱凑到他身边,眷恋的摸着他的脸,哥哥,我能为你死。
你要做什么?
我不要你的命,我把我的命给你,这辈子,你就必须背着我的命活下去。
她打开窗户,最后无比深情的望了他一眼。
那是最后一眼。
他不停地叫她的名字,但她就像一直凌腾扑朔的蝴蝶,从十六楼飞了下去。
付清莱用她的命,在他身上扣了一个无比沉重的新锁。
近一年的时间里,他不会说话,不会做表情,每天就是吃饭睡觉上厕所,是一个人,却又不是一个人。
父母的撕心裂肺已经激不起他内心的半点波澜。
付清莱是死在对他的畸恋,和父母无尽的溺杀中的。
年过半百的付氏夫妇终于在唯一的亲生女儿死了后,开始后知后觉的忏悔。
他们抱着他,对他说,等他好了以后,就接他回国。
他不过是替身,从来没得到过这对夫妇真正的爱。
不知道是在哪个夜晚,他梦到了林尾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