幸姑还一肚子气呢。
她素日里并不理会两位嫂嫂之间的勾心斗角,但这不代表她什么都不知道。如今都发生了这么大的事儿了,人险些都回不来,怎么都不知道安慰几句,反倒是泼冷水唯恐天下不乱。
幸姑也急了:“二嫂,都是一家人,你何必这般煽风点火?你若是真替母亲着想,就别在这里说风凉话。火上浇油,你是存心想让母亲跟三哥三嫂彻底决裂吗?”
第114章
许氏暴脾气一个,闻言也来了火:“小妹,你别不识好人心。”又冷笑一声说,“那苏氏耍的什么手段,竟然将你跟老三迷得七荤八素六亲不认。你们可别忘了,这苏氏,她当初是怎么嫁来咱们家的。”
“有些人,生来便不懂洁身自爱。有一就有二,她当初能那般作践自己嫁来霍家,如今又为何不能为求保命屈服贼人?”
“她到底是怎么脱险的,你我又没亲眼见到,怎么知道?依我看,未必是干干净净的。”
老夫人本来就觉得苏氏给霍家蒙了羞,只是碍于从前霍家不得宠、又是陛下赐婚,婚后又生了儿子,这才作罢。本来她倒是也没想怎么再管这些事儿,只要霍家好好的,她宁可撒手不管家务事。
可如今,老三色令智昏,竟叫那个女人牵着鼻子走。今儿能为了她私调军兵,明儿又指不定能做出什么事儿来。
老侯爷战死沙场,老大被冤私通外敌,死了都不安生。还有老二,老二废了双腿,如今连家门都出不去。
他的父亲,他的兄长,甚至霍家一家的希望都寄托在他身上。可他做了什么?
若是清清白白干干净净嫁来的世家千金也就罢了,可他竟然为了这种女人……老夫人实在是窝着一肚子火气。
幸姑还在跟许氏吵:“亏得二嫂也是名门出身,怎么脑子里想的尽是这些肮脏的事儿。二嫂别忘了,想当初你自己不也是死缠着二哥不撒手吗?目的一致,不过就是手段不同罢了,你又有什么资格嘲笑别人。”
“幸姑,你是疯了吗?”许氏难以置信,“我不但是你二嫂,我还是你表姐。你我从小的交情,难道抵不过她一个外人吗?”
幸姑:“我只认理,并不认清。若是二嫂做得对,我自然帮你。但若你做得不对,难道,还要我跟着你一起胡闹吗?”
“你闭嘴。”老夫人斥责女儿,“你与你三哥一样,都是叫那个女人勾了魂儿去了。你若是……你若是真为了娘好,日后就不要再在我这里提她半个字。”
黄氏见情况越来越不对劲,忙起身说:“母亲,想来小妹也是吓着了,这才出言顶撞。这样吧,您先歇着,让儿媳陪着小妹回屋休息去吧。”
老夫人没说话,倒是许氏,心中不忿黄氏这个长嫂两不偏帮,于是阴阳怪气道:“大嫂倒是会找靠山,知道如今三房如日中天势头正好,这心便渐渐偏去三房了。可怜我们二爷,原是大好年华,偏偏废了双腿,倒是叫人嫌弃了。”
黄氏虽说是长嫂,但一来夫君早亡,二来膝下无子。其实,在霍家并没有什么地位。
亏得她素日里性子好,且妯娌小姑们都愿意去她那里走动,她才日子好过些。可如今家里出了内讧,她即便是两不相帮,也少不得要被人说叨几句。
黄氏性子软,不会吵架,也不爱与谁争论这些。许氏说她,她也就受着了。
但幸姑却不依,直接挽着黄氏手,故意说:“阖府何止大嫂偏心三哥三嫂啊,我不也是?祖母老人家不也是?有些人,柿子不要只捡软的捏,没由得叫人瞧着虚伪恶心。”
“有本事,去太夫人跟前说这些话啊。”
“幸姑你……”许氏气得跳脚。
幸姑却不让她说完,直接对黄氏说:“走吧大嫂,我们就光明正大的偏帮三房去。有人已经挑拨了母亲,还想再挑拨我们呢,我们可别上当。”
许氏急得在厅里直跳脚,却又说不出一句有力度能打压人的话来。
最后,只能又向老夫人告状:“母亲,您瞧,这些人都被苏氏带坏成什么样了。”
第115章
“你也闭嘴。”老夫人嫌她烦, 唧唧喳喳,天天小嘴叭叭的说个没完,可却是个草包,话若说不定点子上,说再多又有什么用,“亏得你出身比那苏氏高出一大截, 又是打小便常往霍家跑的,儿子也没比谁少生, 你说你怎么就这么不争气?比心眼算计, 你比不过苏氏,怎么比人缘关系, 你还是输给了她?”
又想起素日里丫鬟婆子们背地里的抱怨来,老夫人更是觉得对这个二儿媳妇失望:“成日就知道一不顺心就拿下人们出气, 人家就算卖身到咱们府来, 那也是人命一条,不是小猫小狗。有错你依着规矩罚就是了,何必弄得人心惶惶,个个看到你就跟耗子看到猫一样。”
“以前瞧着挺机灵的一个人,怎么如今反倒是越活越回去了。指望你帮我忙, 怕是指望不上什么了。”
“娘。”许氏早委屈得流了满脸的泪来,“幸姑大嫂她们与我离心,只喜欢那苏氏, 您可是我亲姑姑啊, 难道, 您也打算偏帮苏氏了吗?您说我无能,说我不讨喜,可我初嫁进来的时候,大家都喜欢我的啊。”
“与其说我不好,为什么不说是她们势利?”许氏满腹怨愤委屈,她都不知道与谁诉说呢,倒是好,如今却被亲姑姑无端骂了一顿,“以前二爷双腿好好的时候,能文能武的时候,怎么不见大家不待见我?还不是见二爷废了腿,日后前程无望,所以一个个都捡着高枝儿飞去了。”
她一边哭,一边抽了帕子擦着眼泪:“好在我膝下还有筌哥儿,对这个家没有功劳倒也还有苦劳。若是我像大嫂一样,膝下连个儿子都没有,他们指不定怎么欺负我呢。”
或许是许氏实在太过委屈,哭得太过伤心,倒是打起哭嗝来。
老夫人见她这副模样,再想想她说的话,心中也觉得有些道理。毕竟是娘家亲侄女,说她也是为她好,倒不是真的就想责怪她。
“娘,我觉得,我觉得就是这个苏氏妖言惑众。她不但使妖术迷惑了老三,她还迷惑了幸姑大嫂,甚至是太夫人。”许氏搭着哭腔,颇为激动地说,“如今阖府大家都围着她转了,连幸姑那么乖巧孝顺的孩子都敢为了她跟母亲您顶嘴。将来,府上小辈们,指定有样学样,到时候,岂不是都坏了规矩?”
“娘您好好想想,老三是什么样的人啊,他是轻易能被算计的吗?若不是这苏氏耍了什么媚术,老三那么面冷心硬一心只想家国不谈风月的人,又怎么可能被迷成这样。”许氏说的神乎其神,“娘,起初的时候,老三可是不待见苏氏的。若不是碍于是陛下赐婚,依着他素日狠辣的心性,怕是早暗中将人处置了。”
“可现在呢?处处维护,甚至于胆敢顶撞母亲您。就为了这个苏氏啊,老三敢那般大逆不道,冒着阖府给苏氏一起陪葬的危险,也要护着苏氏。”
“他是疯了吗?”
老夫人正是担心这个,许氏偏又说到了点上,老夫人越发焦虑起来。
许氏眨眨哭得红肿的双眼,又说:“娘,您可还记得……当年大房的樱姨娘吗?”
“樱蓉?”老夫人手中一串佛珠落在了地上,串着珠子的线断了,佛珠滚了满地都是。
幸姑并黄氏出了荣安堂后,携手相伴去了静轩阁。
青雀亲自出了迎着人说:“我们夫人昨儿晚上回来后,吓着了,夜里一夜都没有睡好。一早起来,满面憔悴,爷瞧着都心疼。所以,爷做了主,让夫人歇着,就没去老夫人那里问安,老夫人可怪罪了?”
幸姑说:“三嫂昨儿受了苦,我们都知道。我们方才从母亲那里过来,母亲特意嘱咐了,让我跟大嫂好好陪着三嫂说说话。”
青雀点点头:“夫人想来还睡着,奴婢先进去瞧瞧。”
幸姑道:“既是还睡着,便别惊扰她。我与大嫂先去看看笙哥儿,这好小子,昨儿想来也是惊着了。”
幸姑与黄氏一道先去了厢房笙哥儿住的屋子,青雀则放轻了步子撩帘进了内室去。见人还盖着被褥躺在床上,青雀刚准备悄无声息退出来,却听得床上传来声音问:“外面谁来了?”
似是刚睡醒,声音带着些许鼻音,软软糯糯的。
青雀忙走至床边,回话说:“是大夫人跟大小姐来了。”
苏棠没再说话,但是已经掀开被褥,打算起来了。
青雀见状,忙折身冲外面吩咐一声,而后亲自走过去,替苏棠穿衣洗漱。
苏棠洗漱好从内室出去,听说黄氏跟幸姑还在厢房笙哥儿那儿,苏棠便也去了儿子那里。
昨天晚上,从事情发生到后来回家,她都还没有好好瞧过儿子一眼呢。昨儿晚上她回来,小南瓜已经睡下了,一来霍令俨拉着她说话她需要全身心对付这个男人,二来,也是怕半夜过去会打搅到儿子。
而早上起来的时候,天色尚早,儿子还没醒……
苏棠去厢房的时候,幸姑黄氏姑嫂两个正逗笙哥儿玩得开心。笙哥儿穿着崭新的团福字袄衣,领口处一圈白色的毛,越发衬得小脸冷俊清丽,美艳极了。
小家伙本来满屋子乱跑着,瞧见母亲来了,立即张开双手飞扑过来。
“娘。”走得近了,抱住苏棠腿,黏着人说,“想娘。”
苏棠弯腰,将儿子抱了起来。
幸姑与黄氏迎了过去,幸姑问:“三嫂,你可还好?”
苏棠冲二人笑着点了点头:“昨儿吓着了,一夜没睡。早上起来后补了觉,现在精神好了些。”
“没事就好,嫂子不必担心,左右外头的事儿有三哥呢。”幸姑安抚说,“三哥素来本事大,有他在,咱们都会没事的。”
霍令俨的本事,苏棠倒是知道的。所以,此刻虽然有些担心,但也不是太担心。
朝中这一关,想来是能过。只是,家里这一关,怕是不容易。
“娘还好吗?”苏棠问。
幸姑与黄氏对望了眼,然后幸姑摸摸笙哥儿脑袋说:“小南瓜最乖了,跟秋娘她们去玩好不好?回头姑姑做好吃的给你吃。”
“不!要娘抱。”小南瓜噘嘴,一副似是要哭出来的样子,小手抱着母亲脖子,小家伙还挺有蛮劲儿的。
“想来昨儿吓着了。”苏棠轻声对小姑说了一句话,又抬手轻轻拍着儿子后背,哄着说,“娘在呢,笙哥儿不怕。”
笙哥儿方才使劲憋着没哭的,这会子听娘说了两句话,不知勾起了他什么伤心事儿,忽然没绷住,嘴巴一瓢,眼泪就跟决堤的河水似的,一直淌。
可小家伙却没有放声哭,小小孩子,似是个男子汉一样,隐忍着哭。
“要娘!保护娘。”
苏棠惊讶于他竟然会连贯的说出这些话来,忙道:“小南瓜真的长大了,真是一天一个样。再过不久,就真的是小男子汉了。”
幸姑附和着:“可不。咱们小南瓜已经三岁了,早不是小孩子。再过两年,都能跟筌哥儿一起练拳脚打架了。”
苏棠脑海里浮现出筌哥儿斯斯文文的样子,眯眼笑起来:“筌哥儿斯文温润,像二伯。这小子野得很,也像他爹。若是将来兄弟俩真干起架来,筌哥儿想必会让着他。”
幸姑跟黄氏都笑了起来。
苏棠知道大嫂小姑此来肯定有话与自己说,于是对儿子说:“小南瓜是不是长大了?”
小南瓜脑袋伏在母亲肩上,轻轻“嗯”了声。
苏棠又说:“小南瓜大了,娘有些抱不动。小南瓜现在能走会跑的,咱们自己下地来走好不好?”
小南瓜愣了愣,倒是应下了。
蹭着身子要下地来,苏棠将她放了下来。
秋娘立即过来牵着小南瓜手说:“小二爷,奶娘带你去院子里玩好不好?咱们还像昨天那样玩,让杏儿在前头跑,小二爷后头追,看谁跑得快。”
小孩子就是容易被转移注意力,此番想起昨儿的趣事来,小南瓜迫不及待牵着奶娘手,要出去。
苏棠姑嫂几个望着小小人儿离去的背影,都笑了笑,而后去一旁坐下了。
幸姑说:“昨儿真是吓死我了,怎么京城里突然出现贼人?本来好好的灯会,却被搅了,真是扫兴。这内城都统怎么办事的,还得三哥调兵来帮他。”
黄氏对军政之事倒是没插嘴,只握住苏棠手问:“你们没事,便什么都好。”
又感叹说:“也不知道,昨儿是否有人被掳。这要是被掳走了,就算再找回来,岂不是一辈子都毁了。”
这场动乱,乃是齐王一手布的局。齐王的目的,是为了结束她在霍家的工作带她走,自然不会想着真正要去伤害谁。所以,既然劫匪乱贼不是真的,也肯定不会有人被掳。
只是,这些话,苏棠倒是不能告诉她们二人。
不是说不相信她们,只是,有些事情,说出来反而解释不清。再说,这么大的事情,告诉她们一件,那事情的前因后果都得说,也麻烦。
于是苏棠道:“今天开朝第一日,想来陛下会好生处置这桩事情。我想,那群人未必是冲着人的,所以,许是大家都是虚惊一场,并没有出事。”
幸姑管不了那么多,只握住苏棠手说:“嫂子没事就好。”又说,“只是,二嫂在娘面前煽风点火,娘也……她老人家似乎也对三嫂成见偏多,又见三哥这般极力护着三嫂,想来老人家心里是不信三嫂的。”
“不过也没关系,还有祖母老人家在呢。”
姑嫂三个又坐着说了几句,黄氏跟幸姑走了后,苏棠又回屋躺着去了。
只是睡也睡不着,也无心再做别的事儿,就只能焦急的等着人回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