撇去在罗马转机的几个小时,等到两个人到达那不勒斯的时候,意大利的清晨才刚刚来到。
那不勒斯是典型的地中海气候。
两人刚出气场,带着凉意的风就迎面而来。
十月份的那不勒斯,刚好凉快下来。
气温维持在十几度到二十度之间。
初雅在机场外拦了辆的士,两人上了车。
司机是个四五十岁的白人,头发微卷,高鼻梁款下巴,典型的意大利南部的长相。
“ciao。”初雅打了个招呼,然后用英语说,“请载我们去海港。”
“港口?”坐在她身边的韩恬意外道,“我们还要坐船吗?”
初雅摇摇头:“到了再跟你说。”
汽车驶入清晨空旷的车道。
半个多小时后,两个人踏上了那不勒斯港的土地。
海风迎面吹来。
这里的海风味道与圣灵群岛的风不尽相同。
两地虽然同为度假胜地,但是这里的风和空气里,似乎多了点繁忙庸碌的味道。
港口有很多船只。
正是船只出海的时分。
初雅拉着韩恬,慢慢走向码头。
一片狭长的观光围栏前,初雅停下脚步。
栏杆的另一侧,就是海水了。
初雅凝望着前方,说:“按照我妈的生前遗愿,我将她的骨灰一半撒在了这里。另一半,撒在汉密尔顿岛的海上。我往年也会去澳洲一趟,不过之前去过汉密尔顿岛了,我就当已经祭奠过她,这次只来这边就行。”
韩恬难得语塞。
她用这么轻松的语气说出来,反而让他有些接不上。
“她……是什么时候过世的?”
“四年前。就在这里过世的。”
“你之前说进入时尚圈是为了赚钱,就是为了赚给她治病的钱?”
初雅点点头。
“不过她不是病逝的,她……唔,是自杀的。”
关于母亲的病和死亡,其实是埋在初雅心底深处的一根刺。
因为她几乎影响了她前半生所有的人生轨迹。
因为如果不是为了赚钱治病,她或许不会选择进入时尚圈进入模特行业。
如果不是因为母亲自杀,她或许也不会随之消沉,并有了成为战地摄影师的念头。
这根刺埋得太深太久,久到初雅都快习惯它的存在了。
她从前或许永远想不到,自己会用现在这样轻松的语气对人诉之于口。
但一想到身边的人是韩恬,她就会觉得,其实说出来也没关系。
她总觉得,他们之间似乎有种能够互相理解互相包容的感情。
“我爸妈是在这座城市认识的。我爸妈私奔之后没多久,就生下了我。我是在澳洲出生的,就在汉密尔顿岛。所以对我母亲来说,那不勒斯和昆士兰,对她来说是后半生最重要的两个地方。因为——”
她顿了顿,“后来没几年,我爸就出轨了。最终他们离了婚,我妈就开始生病。我十三四岁的时候,我妈的病情有点严重起来,有时候精神状态很不好,必须要一直住院,因此很快我爸那点赡养费就不够了。所以我十六岁那年,选择当模特赚钱。”
后来的故事,韩恬大致都可以想象了。
十六岁从中国出道。
在周老爷子的赏识下,她的经纪合约从华爵转出,转到了国际知名的一个娱乐集团,从此在国际上活跃了两年。
直到后来……那场纽约时装周的发布会上。
他微微收紧两人交握的手。
仿佛通过这样的动作,能够无声地传递一些力量给她。
初雅长长地吐出一口气,露出若有似无的笑。
“说出来舒服多了。”
这些事她从未跟人说起过。
甚至连艾迪林也不清楚。
但是,就像是一根刺被拔出,伤口虽然被再次撕裂流血,可终究……是会愈合的。
韩恬的存在,就像是给伤口上又涂了一层药膏。
止疼又止血。
“啊……”韩恬忽然后知后觉地想起来,“忘买花了。”
既然是来祭奠的,怎么能忘带花呢。
初雅被他逗笑了。
勾着唇说:“带了也没用啊。骨灰都撒海里了,你想把花也扔海里吗?”
“多少是份心意呀。”
“那就下次记住。”
韩恬偏头看她,眼神晶亮,轻声问:“明年吗?”
这是在承诺明年的今天,她也还会在他身边?
初雅耸肩,笑道:“不,等会儿我们还要飞一趟米兰。妈妈的亲戚……给她在那边的公墓竖了块衣冠冢。我每年来过那不勒斯之后,就会去米兰也扫扫墓。”
说着拍拍韩恬肩膀:“到时候记得买花。”
韩恬挑眉看她。
笑了笑:“啊,给未来岳母买花啊,我一定会记得的。”
初雅剜了个白眼过去。
随后偏头,重新望向海面。
过去每一年来时,心情都非常沉重压抑。
这还是第一次,她居然能在这个地方笑出来。
妈妈,她是不是也终于开始向前看了?
大概是因为身边这个人。
他叫韩恬。
如果可以,希望妈妈也能喜欢他。
海浪拍岸。
鸥鸟争鸣。
上午的阳光越来越盛,马路上也逐渐热闹起来。
他们两人吃了点东西,没有多做停留,直接就坐飞机去了米兰。
意大利的北部要比南方发达许多,作为意大利的第二大城市,米兰的城市看起来,也要比号称意大利南部第一大城市的那不勒斯看起来要发达、繁华太多。
作为世界时尚与设计之都,初雅和韩恬对米兰这座城市都不陌生。
到达的时候已经是下午。
他们没有直接风尘仆仆地赶往公墓,而是先在市中心的酒店下榻。
“一间房就够了。”韩恬笑眯眯地用英语对前台服务生说。
初雅踹开他。
用不太熟练的意大利语强烈要求要两间。
韩恬委屈巴巴:“一间还能省钱,多好。”
初雅瞥他一眼:“买机票还非要让我全程买头等舱的人,没资格说这种话。”
“这是为了让我们俩坐得舒服呀。”
初雅:“一人一间更舒服。”
“不,抱着你睡比较舒服。”
“……”
韩恬试探问:“房卡给我一张?”
“……滚犊子!”
安顿完毕,出发去公墓。
差不多已经是下午两点了。
走出酒店的时候,正好看到街角开了一间花店。
韩恬主动拉着初雅走过去。
“ciao。”正在店外整理的女店员笑着抬头打招呼,用意大利说:“两位想买什么花?”
韩恬听不懂,拉拉初雅要她给翻译。
初雅只好转述。
韩恬听完,摘下口罩对女店员笑了笑,用英语说:“想去公墓祭拜长辈该买什么花?还有,还想给女朋友也来一束。”说着,指了指身边的初雅。
女店员笑了,也改用英语说:“送女朋友的话,最常见的就是玫瑰花了呀。至于扫墓的话,白色的鲜花不错,当然,也可以买长辈喜欢的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