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神学老师还教这个?”丹尼尔惊讶, “难怪你的琴声听着有些庄重有力。过去可没有少弹奏颂圣歌?”
莱昂随性地弹奏着,只笑不语。
“都怪那讨厌的禁足令。”丹尼尔抱怨道,“这么好的天气,你却不能离开这所破房子。皇帝陛下对你太严厉了,莱昂。”
“我最近闯祸太多了,父亲也让我收敛一点。”莱昂道。
“那都是布兰登那小子干的好事,你是无辜的!”丹尼尔气愤,“他这半年来一直到处找你的茬儿。那天明明是他跑出赛场在前,你只是为了去阻止他。结果等到警察来了, 他找跑不见影,害得你又上了新闻又被罚。”
“反正我的负面新闻够多了,也不差这一条。”莱昂不以为然,朝丹尼尔轻笑着一瞥,“再说了,我发现坏男孩更加吸引omega们的注意力呢。”
丹尼尔被他那道随意的目光撩得小鹿乱撞,清秀的脸上一阵热气蒸腾。
他知道自己不应该这样。
他是个有爵位的、出身古老尊贵世家的男omega,身价又过亿,大半个帝都的贵族单身汉都以能和他结婚为荣。
丹尼尔的家族历史甚至比称帝的科尔曼家族还要古老,家族成员们遍布帝国政法高层,被誉为“大法官世家”和“执政官家族”。
而对方只是一个公爵的庶出子,哪怕是一个优秀英俊的alpha。但只要没有头衔,就不配omega小姐和少爷们同他们说话。
就算将来公爵给莱昂请到了爵位,也顶多是个不起眼的小男爵罢了。这在丹尼尔的追求者中,压根儿排不上号。
可为什么他就是那么吸引自己的视线呢?
丹尼尔深深陶醉在莱昂极地冰原般的蓝眸里,思绪万千。
是莱昂身上那种原始而不羁的,纯朴而又慵懒的气息?还是他琢磨不透的神秘微笑,深邃地、有点忧愁,又带着坚强的双眸?
在帝都文理学院念文学系的丹尼尔觉得,自己每次对着莱昂这张英俊的脸,就能随口念出七八句诗来。
他一定也很恋慕自己的。但是出于对出身的自卑,从来不敢表述。
丹尼尔越发笃定。
瞧他弹琴时若有所思的模样,那么深情款款。他不知道有多爱我呀!
他虽然从来不对自己示爱,甚至也没有什么亲密动作,但那一定是他在深深克制着对自己的爱慕。
丹尼尔确定莱昂左手中指上带着的兄弟会戒指有抑制剂装置。ao们常戴这样的戒指,以应对他们容易冲动的生理反应。丹尼尔有好几次都发现,当自己靠近莱昂的时候,他会不动声色地摸这枚戒指。
他一定是在抑制住想占有我的冲动!
简直太萌了!丹尼尔在心里尖叫。
自己要用什么方法,既不自降身份,又能让这个腼腆的青年能鼓起勇气打破暧昧,来向自己求爱呢?
丹尼尔已经在心里畅想着莱昂将自己压在谷仓的稻草堆里,撕开自己的衬衫和长裤,嘴里一边卑微地道歉,一边忍不住疯狂地……
“丹尼尔?”
“是?”丹尼尔嗓音含春,双目若水地望向莱昂,妩媚微笑。
“……”莱昂顿了顿,“你还想唱哪首歌?”
“哦……”丹尼尔回过了神,咳了咳。
“来一首《飞过的夏天》。”一个俏丽的少女蹦蹦跳跳跑过来,一屁股坐在了莱昂身边。
桑夏·修斯!
丹尼尔的俏脸顿时冷得冒寒烟。
这个卑贱的私生女,全靠沾着莱昂的光,才能从那破乡村来帝都念书。她根本就配不上莱昂!
莱昂当年一定太单纯太天真,才被这个女人的手腕和心机迷惑住。又出于忠贞的优良品德,恐怕心里已经厌弃了她,却依旧不好意思开口谈分手。
桑夏同丹尼尔的视线在空中交汇,如两位剑术高手以无形的意志力在虚空中过招,噼噼啪啪,火花四溅。
莱昂对头顶的硝烟气毫无察觉,弹起了这首本年度极火爆的流行歌曲。
悦耳的旋律唤起了众人的激情。年轻人们都纷纷放下了手中的活儿,跟着乐曲唱了起来。欢乐的歌声如关不住的小鸟,拍打着翅膀从门缝里飞出,在大宅之中回旋飘荡。
伊安在歌声中微笑了起来。
他能听得出是莱昂在弹琴。他的琴声如人,有一种铿锵的悍气。再轻柔的抒情曲在他手下都多了几分雄壮,轻快的曲子则更显得如行军乐般激昂。
而此刻,莱昂正弹在为一个年轻男人伴奏,曲子比歌声滞缓了半拍,有点心不在焉。
帝都的冬天白日很短,现在不过下午四点,天色就已转暗。
“请问,”伊安忍不住拦下了一个男仆,“我已经等了很久了,不知道莱昂少爷什么时候能见我?”
“莱昂少爷现在有很重要的客人,请您再稍等片刻。”
伊安只得坐下来,继续耐心地等着。
那扇华丽的大门近在咫尺,门里喧闹,门外静悄悄,宛如两个截然不同的世界。
神父看着透过窗户的阳光一寸寸爬上墙壁,逐渐黯淡。仆从进进出出,大宅里的灯一盏盏亮了起来。
门里的歌声停了,换成了音箱播放着流行乐。而欢笑却从未停歇过,轻快、无忧无虑、充满着幸福感,给这沉寂冷清的傍晚增添了不少活力。
伊安发觉自己能轻易地从那些笑声中辨认出莱昂的声音。
他的嗓音有着独特的清朗明净,虽然随着年龄增大而越发浑厚,却总有着一种不曾改变的特质。
等到窗户彻底被街道上的灯光照亮的时候,伊安知道自己必须要回去了。
阿德维神父也许有点夸大其词,但是不用他提醒,伊安也觉得96区的夜晚不会太安全。
“您要走了吗,神父?”男仆为神父从衣帽间里拿来了披风,并没有挽留的意思。
“恐怕是的。”伊安遗憾道,“可以告诉莱昂少爷我来过吗?”
“当然。”男仆漠然道,为他拉开了大门。
冬夜酷寒的空气扑面而来,吹得伊安一个哆嗦。
就这时,身后传来一个小女孩迟疑的声音:“伊安……神父?”
伊安回过头,花了几秒才辨认出不远处那个婷婷玉立小少女是公爵的长女。她这个年纪的孩子生长速度惊人,不过一年多没见,他差点都认不出来了。
“艾比盖尔小姐!”
“叫我艾比啦!”艾比惊喜地跑过来,“真的是您吗,神父?您来看望我们了?”
“是的。”伊安笑道,“我很想念你们。”
“我也好想您!哥哥也真是的,您来了都不通知我一声。”
伊安微笑不语。
艾比立刻敏锐地察觉出了不对劲:“您还没有见到他,是不是?”
男仆被她锐利的目光一扫,狼狈地辩解:“是朱迪斯管家吩咐的,莱昂少爷正在陪贵客。而这位神父又没有预约……”
“这里是公爵府,不是牛郎馆。我哥哥也不是卖身伺候客人的牛郎!”艾比冷声喝道,“还有,这位神父,是一位更加贵重的客人呢,你这个白痴!”
圣主呀。伊安心道,奥兰公爵的子女们还真的忠实地继承了他……极具个性的用语习惯呢。
“跟我来,伊安神父。”艾比扭头,欢天喜地地拉起了伊安的手,“哥哥一定非常高兴看到您。”
现年还不到十一岁的艾比不仅个头比离开弗莱尔时高出了一大截,力气也不小。她拽着伊安,大步流星地穿过中庭,闯进了音乐大厅里。
大厅里暖气十足,空气中充斥着呛人的烟酒和香水气息。客人们醉得东倒西歪,正在一个男生的指挥下,黄腔走板地唱着帝国军的军队进行曲,并且把歌词改得面目全非。
身穿法袍的神父出现这个纸醉金迷的场所,就像一只闯入了热带鸟笼的乌鸦。数道目光都向伊安投递过来。
艾比淡定地从醉倒在地毯上的客人身上迈过,走到了正坐在钢琴前的兄长身边。
“哥哥,伊安神父来拜访我们啦。”
钢琴声骤然停止。
歌声没了伴奏,稀稀落落地停了下来。
丹尼尔噗哧一声笑:“还真有神父呀?我可不知道你居然这么虔诚呢,莱昂。”
而坐在牌桌前的桑夏已丢下了牌,惊喜地站了起来。
这一下,所有还清醒着的客人都把目光转向了那位不速之客。
年轻的神父有着一张难得一见的俊雅容貌,身姿清瘦高挑,气质清爽而温和的。
他笔挺站在门口,目光平静地望着那个叼着烟的背影,一股无形的力量从他身上散发出来,让之前还在嬉闹调笑的客人们都下意识安静了下来。
莱昂转身站了起来,拿掉了嘴边的烟,朝神父露出一个热情的笑容。
“米切尔神父,真是个惊喜!真高兴能再见到您呢!”
他走上前,大笑着握住了伊安的的手。
第40章
青年的手比伊安记忆中要更加宽大厚实, 掌心温烫, 指腹的茧更加明显,就像一层薄薄的铠甲,保护着里面本该还稚嫩的肉躯。
“我也是。”伊安微笑着, “希望我没有打搅到你的派对。”
“瞎说什么呢,神父!”莱昂紧抓着伊安, 抬手亲昵地搭在他的肩上,把他往屋里带。
青年的个头也比一年前要高出一截,越发挺拔健朗,宽阔的肩背如铜墙铁壁, alpha气息雄浑磅礴,毫不遮掩地扑向神父。
伊安那戴着戒律戒的手却正被青年紧握着不放。
“这些都是我的同学和朋友。”莱昂介绍着, “各位,这位尊敬的神父是我的神学导师,米切尔神父。”
年轻人们稀稀拉拉地同伊安打招呼,并非不礼貌, 而实在都喝得半醉,大脑已不能很好地控制躯体。唯有桑夏热情地朝伊安问了一声好, 但并没有走过来。
“请别介意他们的失礼,神父。”莱昂笑着把一个朋友踹开, 将伊安拉到窗边, “你什么时候到帝都的,我一点消息都没有。”
“就今天刚刚到。”伊安说,“我调来帝都了, 在一间修道院里担任主事的秘书。”
其实不论是调职还是来帝都的行程,伊安都有写在邮件里,发送给了莱昂。
但是这小半年来,莱昂和他的通信次数锐减,一两个月联络不了一回。伊安来公爵府前还查看过邮件。这封信的状态依旧是“未”。
“抱歉,我最近有点忙。”金发青年笑了笑,“期末到了,新年假过后就是期末考试。军校的功课挺繁重的……”
看这满场歌舞桥牌和游戏,显然并不是军校要考试的内容。
伊安微笑着:“我知道。我并无意打搅你,只是既然来了帝都,想登门拜访一下。这次前来没有预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