而且,我曾经凭着记忆,将那两个落款描了下来,拿去给老祖宗道侣看容止水眼睛闪着光,道:“他说,的确出自沧容之手。晏天痕:"∵
既然莲华盖了戳,那定然是出自沧容之手没错了若是沧容亲手所记载,晏天痕还当真有几分去瞅瞅的兴趣,他挺想知道,在神魔大战当事人的笔下,那场战争,究竟是什么模样的。
但这不足以让晏天痕真正动心。
晏天痕挑挑眉,道:“就算那是沧容亲手记载又能如何?反正这卷轴和我也没什么关系况且我作为一个外人,去你容家偷东西,这如何说得过去?不去不去,你找别人算了,我保证不出卖你。”
容止水说:“难道你就不好奇,神魔大战到底发生了什么吗?
晏天痕……
晏天痕乐了,他还真不好奇。
对于他亲历的往事,他比谁都清楚发生了什么,有什么可好奇的。
晏天痕眨眨眼,道:“我方才说了,我对于天枢剑圣和容家发生了什么爱恨情仇,更为好容止水道:“没想到你竟是这般八卦。
晏天痕笑道:“好说好说,人要对未知的世界充满探求欲。″
容止水看着晏天痕闲庭信步地朝着宿舍走去,一咬牙,一跺脚,冲了上来,一把勾住晏天痕的肩膀,在他耳朵边小声说道:“我方才不是说,我有看到一些容家旁人都没看到的内容吗
晏天痕:“你离我这么近做什么?男男授受不亲,被华容哥哥看到我就说不清了,你离我……”
“老祖宗说,前面记载的大部分都是扯淡,幽山灵毓炼煞,是被逼无奈,他守天哭的时候被人给阴了,毁了半身修为,半个丹田气海,半身筋脉,强硬地灌入了煞气,有人从头到尾都在算计他,逼他堕入煞修一道,逼他成为煞修的容器,而那个人,也正是真正让九界沦陷的罪魁祸首,便是如今九界众生叩拜尊重的道祖!晏天痕的脚步猛然停住
他大脑轰然炸开,先是空白一片,紧接着翻江倒海的疼痛便从丹田之处朝着四肢百骸悉数曼延
沧容怎会将这些记载下来?
那些暗无天日的过往,他已经悉数忘怀,也觉得随着历史风沙埋在过去,是件挺好的事情为何却偏偏有人还要提起,还想要在万年之后,一切都尘埃落定之时,替他翻案?不,不对,沧容所记载的,有错误之处
晏天痕深吸口气,让心情平静下来
他掩藏住眼底的一片混乱,黑色的眸子定定看着容止水。容止水被吓得后退一步。
晏天痕忽而一笑,反手勾着容止水的肩膀,将他半拉半抱到怀中,对他眨眨眼,道:“行啊,不就是偷个卷轴么,哥哥我最在行了。咱们什么时候行动?可有什么计划?”容止水说:"…你这就改变主意了?”
有点突然
晏天痕点点头,道:“多有意思啊,魔帝被沧容给记载成个小可怜了,道祖竟是成了罪魁祸首,这可比魔帝出自灵隐圣宗,要有意思多了。”容止水露出了蛮有深意的笑容,道:“我就知道你会对此感兴趣。”晏天痕也露出了意味深长的笑容。
两人一拍即合,准备狼狈为奸,干他一票大的当然不能明目张胆毫无理由地便上东北界去,晏天痕当即便去领了一份要去东北界靠近容家老宅那地方历练的任务,打算以此为掩护,就算旁人怀疑到他头上来,他也有一块遮羞布。既要出去历练,晏天痕自然会去向蔺玄之辞行。蔺玄之听他要去东北界,便道:“东北界最近比较乱,阿痕能不去便不去,若一定要去切记莫要和容家起冲突起瓜葛
也不知道天枢剑圣最近究竟抽了什么风,竟是铁了心的要和容家过不去,非但四处散播容家隐瞒真相的传言,还联合了不少世俗宗门与他关系不错之人,让他们找上各自暗中支持世家,一同给容家施压,让他们交出卷轴,还回真相。容家大门前如今每日都是来往客人络绎不绝,热闹得很,搞得容家如今的家主焦头烂额,恨不能将天枢给捏死。
蔺玄之自然不想让晏天痕去凑这个热闹,毕竟紫帝天都还没开口发话,晏天痕多多少少也是能代表着紫帝天都的态度的。
浑水,能不瞠就不瞠。
晏天痕口口声声说着绝对只是去寻任务上指派的那几样灵草和材料,其他多余的事情他件都不会做。
蔺玄之这几日正潜心编写煞修相关的书册,也没工夫管晏天痕,再想着晏天痕修为的确不低,应当不会有什么问题,便大手一挥,放他走了。蔺玄之怕是怎么都想不到,晏天痕会胆大包天地跟着容家少主,一起去容家祖祠偷盗卷轴,不过,等他知道的时候,便木已成舟,什么都晚了旬之后,容家对外宣布卷轴失踪,并怀疑是那些成日往容家跑的不怀好意之人所为,家主当即震怒无比,将所有还在容家“做客的世家弟子和宗门长老,毫不留情面地赶了出去,并转身和轮回宫联系上,给出了重金,要轮回宫帮忙寻找容家的卷轴至此,九界不少人都在猜测容家
退为进,贼喊捉贼,混淆视听,故意藏起卷轴说是丢了。
但更多人却是觉得,容家的卷轴应当是真的丢了,否则何至于心急火燎大动干戈地倾举家之力寻卷轴?
但真真假假,唯有当事之人才知道。
在找了十日却不曾寻到之后,容家便派人浩浩荡荡地朝着万法正宗杀了过来,要求万法正宗将嫌疑人天枢剑圣给交出来
天枢剑圣:……
他冤枉啊。
据万法正宗弟子所说,那段时间,容家几位长老每日都在与宗门剑神殿长老论道,剑神殿时常传来砰砰锵锵噼里啪啦的响声,似是刀剑相向,又像是在拆房,总之根本安生不下来。七日之后,容家在得到来自轮回宫的结论之后,才暂停了对万法正宗的攻击。轮回宫给的回信上写得明明白白:睿家祖祠有祖传阵法相护,除了客家弟子不得进入,所以率先排出外人作案。且那卷轴上面,当是覆有血脉禁制,非是容家老祖认可的嫡系继承人而不得触碰,否则便会遭到反噬,既然那人将卷轴携带走,这么久都不出意外,那定然是容家有身份之人,容朝夕早已被容家将名字革除族谱,已经不受老祖保护,所以不可能是他。那小贼人是谁,不言而喻。
容家长老浩浩荡荡的来,又怒气冲冲地走,临走之前还放言早晩有一天要把容朝夕给搞死容家连夜急招回据说正在东北界密林之中常年历练的容止水,然而容止水却像是从这世上蒸发了似的,除了命牌显示着他还活着之外,再也寻不到与他的联系。在卷轴丢失之后,容家又遭受了另一个重击
他们的少主丢了。
比起卷轴,这对于容家而言,才是真正的大事。能看到卷轴上都写了什么吗?"晏天痕和容止水蹲在一个山洞里面,两人身前摊开一张空白的卷轴。
容止水摸了摸卷轴,说:“急什么急,每个人能看到的都不一样,我看到的那部分,我还得仔细寻寻看。
第665章 他害怕的
晏天痕便一屁股坐在旁边的地上,不再打扰他。偷卷軸的过程倒是寡淡无昧,容家祖祠对外人防的森严,饶是他也难以踏入,但对自己人就宽松的很,估计是没想过会有人监守自盗。再加上容止水乃是得到了莲华认可的继承人,在将卷轴从沧容牌位后面拿下来的时候,并未触碰到任何禁制,自然也不曾引起任何人的注意。而作为放风人的晏天痕,除了在树上睡了一觉之外,便再也没出其他力气,两人来无影去无踪地便将卷轴给偷走了。
容止水担心族人很快便发现是他偷的卷轴,再三考虑之下,竟是又潜回容家,将那个能够寻到他踪迹的命牌也给卷走,替换了一个只能知他生死,却与他并无其他联系的命牌在那里。说起来,晏天痕也真是服气了容止水。
这小子以独自一人去东北界苍山林海历练为由头,经年累月不回家,实则又暗搓搓地更名改姓地入了万法正宗,当真是能用“胆大包天"来形容,就连晏天痕都甘拜下风。若是让容家人知晓此事,还不知道得闹出多大动静。不过,晏天痕也着实觉得这小子有想法,会折腾,是个能干大事儿的。大约一个时辰之后,容止水睁开了眼睛。
晏天痕马上凑过来问道:“都看到了什么?”容止水蹙着细眉,盯着那卷轴说道:“我怎么什么都看不到了?晏天痕一愣,道:“怎会这样?你再看看?”容止水摇摇头,苦恼地说道:“这上面有禁止,能看到的只要摸上一把,就能不费吹灰之力的看到,若是不能看到,那就算是费尽力气,也是白搭。”晏天痕:"…
容止水突然叫了一声,紧张地说道:“该不会是我把卷轴偷出来,惹怒了老祖宗的英魂,所以他对我有意见,不给我看了吧?
晏天痕抽了抽嘴角,道:“你想多了。
你家老祖宗早就已经投胎转世了,剩下的一魂一魄,还在那聚魂器里面管着,怎么说都不会来折腾你。
啊,一定是这样!"容止水大有一头撞死的冲动。晏天痕:∵…"都说了不是了。
晏天痕不知该如何安慰,看着那摊开的卷轴,不知如何福至心灵,突然临时起意往上面轻轻一按
忽而之间,狂风骤起,晏天痕只觉得身体宛若要被撕裂开来,眼前全是伸手不见五指的浓黑,头昏脑涨天旋地转之后,他便双耳失声,双目失明,连嘴巴都不能张开。不过这样的情况并未持续太久。
很快,他的视线便恢复正常。
这是一处他熟悉又陌生的地方。
碧海琼天
他看到那盘旋在建木上的蛇身人面男子,缓缓地睁开了那双氤氲着雾气的浅色双眸。晏天痕突然感到心悸,双脚却像是被什么给牢牢抓住似的,移不开分毫。灵毓。"男子一双色淡却优美的双唇,轻轻张合,叫出了一个让晏天痕颤抖的名字。晏天痕勉强定住身形,抬眸望着那个一双眼眸似乎能看穿一切的男子,道:“沧容。沧容说道:“你来了。
晏天痕道:“你竟是能认出我来。
沧容看着他,道:“这禁制,唯有你与长生能打开,我倒是希望,来的人是长生。”晏天痕深吸口气,沉眸看向沧容,带了几分愤怒,道:"你曾经答应过我,对那些你本不该知道的事情,绝口不提,让它们永远烂在肚子里面,可你如今所做的事情,究竟是在干什么?沧容,你不该留下隐患,你这不是在帮我,你这是在害我!沧容是个很冷淡的男人,大柢只有在牵扯了莲华的事情上,才会温柔几分。沧容居高临下,用那双充满平静的眸子和晏天痕几乎喷火的双眼,亳不畏惧地对视着灵毓,灵宗所有弟子里面,你胆子最大,脾气最爆,性子最烈,也最不该是那个愿意为了天下大义,而牺牲自己的那一位,可你仍是选择成为那把刀。”
沧容声音无比淡漠,道:“情之一字,自古害人,灵毓,我只知其一,却不知其二,但我大胆猜测,你的所作所为,你的抉择,都与长生有关。“你不要自以为是亳无根据地乱猜。“晏天痕脸色发白,捏紧了拳头,道:即便是道祖定要让我来当那把屠煞的刀,也绝对与师兄无关,从来都与他无关沧容看着他的愤怒,却是轻轻一笑,道:“有关无关,我倒是从不在乎,但你自己心中却要有数。灵毓,你知道为何直到最后,长生屠魔灭煞,积下累世功德,却也不曾成功飞升么?晏天痕顿了一顿,道:“因为建木断了飞升之路。你太天真了。"沧容说:“而是他心中有所牵挂,而是因你修下了累世功德,而你却又非要逼着他,亲手了结了你的性命,直到最后,他的功德实际上并未增加,而是亏损--灵毓,你当真以为你是在帮他?
晏天痕倏然愣住了,一双眼睛几乎脱框,心脏雷鸣,手脚冰凉。“不…不可能!他不可能是因为我!
“怎会不可能?道祖多年前便已经算到,长生此生有一大劫难,而他的劫,就是你。你不是在帮他,而是在害他。”
沧容叹了口气,道:“我只是不想这世上唯一能够证明你不曾犯下罪恶、为九界做出如此牺牲的证据,也不复存在,所以才留下了这抹意念。“若你做出决定,自是可以将这抹意念,也悉数抹杀。”只是这天地之间,将再无任何人知晓你的累世功德。幽山灵毓,千年万载,留下的具是骂名。”
你可要想清楚。”
说完之后,沧容便缄默不言。
这是他留下的一缕意念,那些被书写在卷轴上的字,也正是他的意念所化,一旦意念消散,那些字也将不复存在。
留下来?
还是抹杀?
晏天痕垂下眸子,里面具是风起云涌的波涛
他难道不希望有人能够帮他沉冤昭雪、去浊扬清吗?他难道不希望有人在他混混沌沌走投无路也要劈开一条路艰难独行的时候,帮他一把,哪怕仅仅是给他提起一盏灯吗?他当然希望,在那九界最为黑暗的一百年岁月里,他日日夜夜做梦都在期待着有人能够给他一只手。
然而没有这个人。
从来都没有
他的师尊算计他,他最爱的师兄,也不要他。他按照道祖所期待的那样,蒙骗了世人,蒙骗了真正利欲熏心之人,亲手将自己的性命葬送,也还了九界万年太平
他牺牲的太多了。
但牺牲的却不仅仅是他一一长生、沧容、藐和、莲华……还有那些在神魔大战中倾宗门之力最终连名字都不曾留下的宗派,以及这些宗派中的无名弟子。牺牲的人太多了。
可无辜的人更多。
“我只想让过去彻底埋葬。“良久之后,晏天痕抬起了头,定定望着沧容,嗓子略显沙哑,道:“在我希望有人能够给我赎的时候,却无一人应笞,如今,我也不稀罕那些人假惺惺地做些什么说些什么了,对我而言,幽山灵毓的一生结束了,便是彻底结束了,谁都没资格再提起
你便舍得让长生永生永世都蒙在鼓里么?”沧容过了好一会儿,才开口问道。晏天痕却是一笑,道:“蒙在鼓里,有什么不好?以他的性子,若是知道我做的一切都不曾违背灵宗训诫,他必然会难过自责,尤其是…尤其是如今,他与蔺玄之的关系,已经非同寻常。他当然害怕一旦蔺玄之发现他就是那个毁天灭地无法无天的幽山灵毓后,便将害怕纵然蔺玄之仍然愿意接受他,两人也回不到最初亳无隔阂的美好。
但相比于被抛弃,晏天痕比任何时候都更清楚一一他最怕他因无法忍受这些痛苦,以至于终究还是将吃过的苦、受过的委屈悉数告诉蔺玄之看,我那一世过得多惨,你们不懂我,我吃的委屈都成了海,半生颠沛流被天下所不容,最终还是被你一刀捅死的
你杀了最爱你的人。
你杀了你最爱的人
晏天痕都不敢想,蔺玄之知情之后,又该如何接受这个真相。他总是见不得蔺玄之有半点伤心难过的,所以他怎么敢提,怎么敢说?他宁愿背负着骂名,也不愿让真相有浮出水面呈现在蔺玄之面前的机会。他宁可将曾为幽山灵毓的身份,隐瞒蔺玄之一辈子“我的师兄,我欠他太多,即便是用我一生来还,都还不清。"晏天痕眸色暗濙几分,所
我不要他心有挂碍,我要他心静天淸地不受前尘所累,终有一日得以功德圆满,立地飞升以,请你一一我恳请你,不要说。
沧容终究是幽幽叹了口气,道:“说你倔强,你还当真是倔强到底,可真相就是真相,总有重见天日的时候
可这些所谓的真相,本就不该存于世间,沧容,你也许知道我修煞和灭世,乃是情非得已,但有更多的事情你却根本一无所知一-我手染鲜血是事实,我修了煞也是事实,无辜之人死于我手,我屠灭道宗十二门,更是事实,还有我对大师兄所做过的很多龌龊之事,我也无颜提起
说到这里,晏天痕掐紧了拳头,那些连他想想都觉得无法呼吸的凤台往事,那些违背意愿让长生饱受屈辱折磨的肌肤相亲,一笔一笔,都是亏欠,都是无论如何都偿还不了的债。
第666章 联床夜话
晏天痕也幻想过能够在不经意之间,让长生发现他其实并没有那么坏,而且受了很多委屈很多伤害,并因此对他的看法有所改观,甚至能因着心疼而对他更好一些。但后来,他的心态已经宛若山崩海摧了。
他纵然是魔,也是有心的
受了太多委屈,太多伤害,背负了太多重担,太多骂名,灵毓便再也不是以前那个没心没肺笑骂由人却对世界心怀善意的好孩子了
起初杀人,是被逼无奈。
后来就成了宣泄放纵。
道祖已死,世上无人知他懂他,他这一辈子,也就这样了。他厌恶过去的自己
所以一切过往,都不愿再
更不希望长生知道,也不愿因着那已经不该被提起的前世,给如今的蔺玄之留下心魔。他要亲眼看着他,走上道统的巅峰。
他要偿还欠他的一切
“沧容,忘了这一切吧。“晏天痕说
你会后悔的。“沧容带了几分悲悯之色,望着那个倔强而坚强的少年。我的确,做过很多令我后悔的事情。"晏天痕轻轻一笑,像是自嘲:“但绝不包括这一件事已至此,沧容自然无话可说。
他的最后一抹意念幔慢消散,长发垂地的男子身体逐渐变得透明,最终散成了淡淡的萓光闪一闪,如同蒲公英的种子一般在风中飘散,逐渐消失不见。光芒渐暗,当晏天痕的意识回笼,他仍是在那个山洞之中。容止水满眼震惊之色,道:“方才你的手按在上面的时候,这卷轴亮了一下!晏天痕过了好一会儿,才回过神来,转动着僵硬的眼珠子,看向容止水,道:“亮了多久容止水说:“转瞬即逝,你把手拿开就灭了。晏天痕顿了一顿,道:“我的手,在上面放了多久?容止水露出了些许莫名之色,道:“不就是刚放上就拿开了吗?你这是…忆了?晏天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