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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七十章
齐漠难得没有找存在感,他怔怔地看着电影里的人。
上辈子的萧琰和苏维伤很像,一样惊采绝艳,一样转瞬即逝,盛大如一场幻梦,带着朝露和昙花刹那凋零。
就像电影中苏维伤的台词那样:
“我觉得尘世太小,世人太蠢。傻丫头,你相不相信,我其实是来自天上。总有一天,我会乘着飓风、变成飞鸟,回到天空之上属于我的国度。”
齐漠一直相信,在天上,在阿琰的心里,有一个只属于他自己的国度,他是国度中唯一的神灵。
但齐漠想要斩断天梯,把神灵困在人间。
电影中的叶桃夭被苏维伤拉着逃课,拉着在草地上跌跌撞撞地奔跑。没有互相攀比的同学,没有字字句句夹枪带棒的亲戚,只有高旷的苍穹,广袤的原野,和那个狡黠又灿烂的人。
他给她制作巴珠,手忙脚乱帮她梳起长长的头发,垂下美丽的珠串。她教他弹吉他,在雪山之下,她并不优美的舞姿中拨动琴弦伴奏。
她带着城市的繁华喧嚣和看不到未来的压抑灰暗,在这片苍寒的高原被一个爱笑的少年俘获。那年叶桃夭十八岁,刚刚成年,却已经想要永远留在青藏高原。
但大概过于纯粹的灿烂和美丽都难以长久,苏维伤被病魔缠上,眉眼日渐憔悴。
电影将要走到尽头,病床上,苏维伤俊美依旧却苍白虚弱,他眼睛依旧很亮,没有笼上死亡的阴霾,笑容肆意张扬,如同六月的阳光,“乖乖呆在病床上一点也不像我会做的事,喂,傻丫头,要不要再跟我一起疯狂一次?”
桃夭哽咽着说:“疯狂什么?疯狂着快点去死吗?你好好躺着不好吗,等好了要我陪你干什么都行。”
苏维伤支着下颌,眉眼间褪去桀骜肆意,是像月光一样宁静的温柔:“傻丫头,不要怕,‘死如出狱,死如再生’,你不是以前还嚷嚷着轮回吗?我不是消失了,而是换了张脸重新来到你身边。”
叶桃夭失声痛哭,“那不是你,谁都不是你。”
苏维伤抬起满是针孔的手,擦干她的眼泪:“傻丫头,去为我摘一朵格桑花吧。”
他注视着女孩出去,过去与现在交织,唯有他的目光缱绻温柔,苍老时光。
属于苏维伤的独白轻轻响起:
“傻丫头,我这样小气的人,怎么会真的舍得让别人代替自己。”
“十八年有多长呢?它长得需要经历6570个白天与黑夜,长得需要看18次春去秋来,长得不知道喝了多少碗药,傻丫头,我这一辈子大约注定永远年轻,我不能陪你走过剩下的人生,却希望你十年后、二十年后、三十年后,甚至弥留之际回忆起我,也永远觉得我最好,比别人都好,遇上我是一件美丽的事。”
“在将来你会遇上一个人,他会和你一起逛街,一起做饭,一起组成家庭,一起养育宝宝,但他至少不能在十八岁的夏天给你弹吉他,不能带你逃课,因为你只有一个十八岁,哪怕以后的人生都是他,你的十八岁里也只有我。我是不是很坏,明明要先离开你,却要你记住我,记住我只有一个,以后哪怕有其他人,那也不是我。”
雪域日光依旧,灿烂的格桑花花开绵延。
已经长成女人的叶桃夭长跪佛前,僧侣虔诚的经声响彻长天。
她叩首三次,采一束格桑花,放在那个人墓前。
这是第一次,叶桃夭想起他,没有再泣不成声。
她说:“这是我第一次来看起,也是我最后一次来看你。我遇见了一个人,他没有你好看,没有你灿烂,没有你辉煌如同火光。这世界上只有一个苏维伤,我也再不敢遇到另一个苏维伤。”
“再见,我记忆中永不老去的少年。”
镜头拉长,天空高旷,于雪山云海格桑花间,有人轻轻低语。
“你有没有遇到这样一个人,他像火光,须臾就能烧尽你的一生。他像飞鸟,每一次停歇都是为了振翅远去。他像幻梦,盛大之后留给你一生冷寂。”
“他只出现一瞬,却贪婪地要人用一生来怀念。”
“他于十八岁那年抽身而去,从此永远年轻,永不老去。留你在时光中,踽踽独行。”
“我遇见了,所以这一生再忘不了他。”
片尾曲缓缓响起。
电影院传来低低的抽泣声。
良久,雷鸣般的掌声在影院内响起。
主创致谢后,萧琰跟刘导说了一声就先走了,他变戏法一样拿出两顶帽子,扣在自己和齐漠头上,顺手抹去齐漠眼角亮晶晶的东西,自然到如同不明白那是什么。只是从背包拿出照相机问:“我能不能邀请齐总成为我的模特?”
齐漠掩去伤心,故作沉思,“看你给多少工资。”
“比如?”
“比如一张照片亲一下。”
萧琰弯了眼睛,“好。晚上回去结清。”
齐漠咳了两声,小声嘀咕:“就算你想亲,我也不想别人看见。”
两个人背着包,在微博上都为电影炸开了锅的时候,悠悠闲闲地在这海边小镇逛起来。
留下了一组又一组照片。
路过花店的时候,蓝眼睛的老板用法语问:“两位是恋人吗?你们可真相配!”
齐漠抿唇笑了,没有回答,用法语说:“请为我包一束满天星,送到xxx酒店。”
老板诧异:“只要满天星?”
齐漠肯定:“只要满天星,白色满天星。”
生于浪漫之国的老板突然明白,看了这个年轻人身边的俊美男人,眨眨眼:“你真爱他,祝愿你们。”
白色满天星的花语是:我爱你,胜过爱爱情,胜过爱自己。
“谢谢。”
萧琰听不懂法语,含笑在旁边当壁花。
中午在西餐厅进餐的时候,萧琰说了一声去洗手间,重新回到了那家花店。
他用手机上的翻译软件和蓝眼睛的老板完成了交易,才回了餐厅。
老板含着促狭又真心祝福的笑意,看着这个俊美的年轻人,“愿爱神与你们同在。”
下午继续闲逛的时候遇到了粉丝,齐漠不是远远站着,就是主动提出帮他们拍照。
他这样亲和,小粉丝们也敢开一点玩笑:“齐总,请您一定要照顾照顾我们琰琰呀。”
齐漠风度优雅,笑道:“好,别忘了我也是粉丝。”
恋恋不舍告别偶像,三个小粉丝转头就把照片p了自己放到了网上。
@琰哥女朋友1225:在金熊电影节遇到了琰哥,琰哥本人真的好帅好帅,虽然话不多,但是对粉丝真的温柔。啊啊啊啊啊,怎么办,老夫的少女心啊,这叫我以后还怎么找男朋友!而且还遇到了齐总,齐总跟琰哥关系是真的好,这个照片就是齐总帮忙拍的。[照片][照片]
这条微博发布的半个小时之内,原本只有五十多个亲友和僵尸粉关注的博主粉丝用坐火箭的速度迈过一千大关,而且还在实时上涨。
无数“盐分”在底下留言,一半要博主“交出坐标不杀”,另一半在对博主就在f国还遇到萧琰羡慕嫉妒恨,磨刀霍霍想要宰博主,还有一小撮cp粉兴奋得尖叫。
下午挑了一个商业片进去看,两个人买了爆米花可乐,没有手拉手,也没有任何亲密的举动,却像情侣一样,自然而然买相邻座位的票,吃同一桶爆米花,看同一场电影。
在无数记者满镇子找萧琰的时候,在电影院里度过了大半下午。
看完电影,齐漠心里舍不得,却还是催着萧琰回酒店。
他不愿意别人察觉到他和萧琰的关系,在萧琰事业还很不稳的时候。
吃过晚饭,萧琰收到花店送来的花,打开了房门。
如同心有灵犀,隔壁的房门也正好打开,两个人都抱着花。
萧琰把房门开大:“我可以邀请你进来坐吗?”
齐漠压住眼底高兴蕴成的星光:“当然。”
没有多余的话,他们自然而然交换了花。
齐漠指尖轻轻拨弄芍药繁复美丽的花瓣,咳了一声,他俊美桀骜的脸上面色不变,耳根却微微发红:“阿琰为什么送给我芍药?”
萧琰低头,将唇印在他的眉心,声音很低:“因为情有所钟。”
齐总、齐总觉得自己有点儿呼吸不过来。
明明阿琰以前沉静如同性冷淡,为什么自从告白后这么撩!
但虽然很激动兴奋,齐总却没忘自己的来意。
“五十七。”
“嗯?”
“一张照片亲一下,阿琰你得亲我五十七下。”
萧太傅、萧太傅耳朵也有点儿发红了。
齐漠又补了一句:“我这个模特十分物超所值,不能打折。”
萧琰偏了偏头,让耳发遮住红通通的耳朵:“不能打折,能分期付款吗?”
齐总很正经:“当然可以,但你不能只亲额头。咳,至于该亲哪里,阿琰你自己体会。”
齐总觉得自己心上人哪里都好,就是亲人喜欢亲额头。
这当然不是不好,每次被吻额头,他都能感觉到自己被珍惜,被爱着。但不知道为什么,又总有一种阿琰把他当小孩子的感觉。
虽然现在还没能有进一步的身体接触,但齐总急切地想摆脱这种可怕的错觉。
萧琰再次低下头,把唇印在齐漠唇上,他停留了很久,并不舔,也不伸出舌头,只是轻轻蹭蹭。
又笨拙又珍惜。
不带一点情/欲,是满溢的温柔。
齐漠也不伸出舌头,他像一个才学会接吻的毛头小子,什么都不会,只能跟着本能,小心地蹭蹭。
男人的爱总和欲密不可分,齐漠在过去荒唐的那些年里也曾接触过各色情/欲,肉体交缠的瞬间,总有人脑抽以为那就是至死不渝。
曾经的齐漠轻视爱情,也认为爱情就是爱欲。
但他们怎么会相等呢?
真正爱一个人才会明白,爱情是一种朝圣,让你放下自尊,愿意长跪叩首,求一个天长地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