特拉维斯没有要隐瞒的意思,把一个黄色的布袋往黛西怀里一递:“跟你们也就是前脚后脚吧,布偶熊用来换装的衣服,你忘记带上了。”
黛西心中一怵,摸上了自己带着护腕的左手腕。她一下子就意识到:清一直就知道特拉维斯在门外,所以才把她摘下来的护腕又给她戴上,甚至还不接话题,直接引着她聊起别的事情。
好在她对“魔女之花”这几个字没有任何明显的提及。
清自然地接过话:“这种事情派别人来做就可以吧。”
“如果交给别人来做,我怎么会知道你们对骑士团有这么大的意见?”特拉维斯非常记仇地一转话语,“哦对,还有我的剑,我以为我应该受到的保护应该严密到让我没有拔剑的机会。”
黛西伸出手想要制止:“等……”
“是吗?你对你身边的这些无用之人实力的认知还是不够清醒啊。”
黛西头痛地拽了拽清的袖子,想提醒他把友军骂进去了。
清刚好伸出手臂去拽那只被黛西拖回家的大熊,黛西拽他袖子的手就这么空落落地停留在半空。他那无敌的嘲讽仍然在继续:“他们都像是这只熊,看起来很厉害很能打,其实都是棉花芯。最大的功用就是换装,跟着皇帝换上适合各种场合的衣服,站成整齐的两排用来撑场面。”
特拉维斯已经说不过清了,他只能在后者的语言攻击中投降。
清胜出之后还不忘了再次发动金钱上的嘲讽,他拿着个紫色的绒布小锦囊,塞进黛西还举在半空中的手里。“别再为难皇帝陛下给你涨工资了,他那因为养一群绣花枕头和支撑奢靡生活而亏空的国库里抠不出一分多余的钱。”
黛西怔愣地拿着锦囊,怀疑清今天是不是疯了。特拉维斯沉默地一屁股坐到了沙发上,他记得这位以前说话时虽然不留情面,但也不具有这等程度的攻击力的。
黛西打开锦囊,从里面倒出了五块颜色各异的宝石。
“这……”
“零花钱。”清起身往楼上走。
作为一个身边有三个还活着的孩子的老父亲,特拉维斯非常不赞同清的举动:“您会宠坏孩子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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清推开卧室的门,一只黑色的鸟从开着的窗户飞进来,把嘴里叼着的漂亮石块放在了他的桌子上。鸟是只乌鸦,他无论如何也不可能炖乌鸦来吃,石头却是一块块的宝石。
从他炖掉鸽子起,这只黑乌鸦就成了新的信使,不停地往他的房间里送信和宝石。到今天下午为止,各色的漂亮宝石已经堆得满桌子都是了。就算他关窗关门,甚至往窗户上画封印用的魔法阵,窗户还是会在乌鸦来到时自己敞开。
所有的来信,都是在告知他奎尔密林所发生的灾害。
“奎尔密林一定是我这辈子最讨厌的地方,没有之一。我以为我之前说得很清楚,我不愿意管任何与奎尔密林有关的事情。”清拉开桌前的椅子,把桌上不知道谁为他准备好的墨水和羽毛笔推到一边去。这只鸟一定是会说话的,能说话干嘛要写信?
乌鸦认真地看着他,鸟类原本还带着亮光的眼眸忽然就变得一片漆黑。
“这是你的责任,清。”
“好吧,我会在期限之前处理这件事。”清忽然拿过羽毛笔和纸,冰冷的银瞳中映出了一团黑色的影子。“不过还是请教您一件事,乌鸦怎么炖好吃?”
作者有话要说: 小天神:就是担心宠坏了,才只给了五块宝石。
皇帝:?????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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小天神现在情绪比较失控(。
正在试图炖掉爸爸的第二只信使
提示:温柔性格形成的背后,大概是有着血淋淋的伤口的√
与爱无关,也不是青梅竹马和什么死党友情←这些东西男主都没有。
第31章 迦南16
黛西又一次被清翻摔过去之后,干脆躺在地上不起来了。这次教学相当不愉快,体术训练的第一堂课需要学生吃瘪这一点,她可以理解。但在教师是清的情况下,黛西完全不能理解清这种不合他自己的常理的举动。
恰巧她是个在情绪上非常敏感的人。
清对着躺在地上疑似被摔傻的黛西伸出手时,这点好意被后者轻轻打了一下手掌,以拍开的方式拒绝了。
“您是在发脾气吗?”黛西把手里那根无用的锥刺丢开了,起先她还担心会不小心刺伤清,但事实证明,她连划到对方衣襟的机会都没有。
忽然被这么问,清倒是一时不知道该怎么回答了。
黛西自己爬了起来,拍了拍身上沾到的露水。在草地上滚过几圈后,她身上带着草叶和湿润的泥土,整个人都看起来脏兮兮的。但她很干净,另一种层面上的干净。
“最近遇到了比较头疼的事情。”他转身迈开了步伐,黛西小跑着跟上他。
黛西总算追到了他,拉着他的袖子走到摆放在庭院中的白色桌椅旁:“是我们人类即使倾听了,也无法提出任何有效建议的事情吗?”
清愣住了一瞬,他认真地看着黛西。不过黛西的表情倒是一直很无辜,被他看久了以后甚至还带上点惊慌。半晌,他无奈地笑了下。
“你说得就好像知道我的身份一样。”
“我不知道啊,不过您肯定不是人,人类怎么可能不老……”黛西的声音越来越小,几乎成为了碎碎念。“把自己藏得这么深,好像真实身份见不得人一样。”
见不得人,清还是第一次收获这种评价。也对,其实在某种意义上,他的身份确实是见不得人的。这么说来,他和魔女也没太大的区别——只是被人对待的态度大相径庭,一者受人尊崇,一者人见人骂罢了。
“我最近倒是也体会到了像人类一样的,被责任和生活压垮的感受。”清用手掌扫下桌上的叶子,黑色的乌鸦又一次到来,脚上绑着信,嘴里叼着闪闪发光的宝石。“如果哪一天皇帝让你负责专门应对魔女,你会怎么办?”
黛西想了想,不由得捂住了胃,这可真是一件让人想想就胃疼的事情。
她思来想去,也找不到什么能够应对的方法了。对待扛不起来的责任,最好的办法永远不是面对,而是想方设法地逃避:“辞职跑路吧,我又不是非得待在爱德华兹城堡。只是成为一个身处权力核心的人,我寻找我的父母会方便很多。”
清摆了下手,一阵风将乌鸦掀飞出去。
他不想去告知真相的事情,完全可以吞在肚子里,等到一切都枯萎掉。只要人类短短的几十年寿命结束,任何事都可以随着死亡埋入黄土,被虫子啃噬得不留痕迹。
但他此刻却不知道,沉默是不是正确的,或者他的沉默是否有意义。黛西是否会撞得头破血流也不罢休,非要将真相翻出来。找不到还好,但万一她真的扒出了陈年旧事,事情又要怎么收场呢?
“如果你父母的爱情是建立在欺瞒和仇恨的基础上,不受祝福,万人唾骂。”清的话说到一半时,黛西就已经用很惊诧的眼神在看着他了。“魔女所拥有的爱情大多会如此,你的家庭未必会是例外。如果真是这样,你认为你找回家,你父母会爱你吗?”
此时他们已经完全忘记跑到这张桌子边是为了讨论什么了。
黛西想把头趴下去,但趴到一半就又抬起来了。她抿着唇,脸颊微微鼓起来,是她一贯的有情绪时会表现出的样子。但这次似乎和往常不一样,她用力地睁大眼睛,那一双宝石蓝的眼眸里闪烁着水光。
清觉得,她只需要眨一眨眼睛,眼泪就会啪嗒啪嗒地掉下来了。
但她没有,她晃着脚跳下凳子,仅仅撂给清一个背影。
黛西就是这么一个奇怪的小孩,她的敏感和黏人表现在外,情绪的脆弱藏得很好,却也不算秘密。但偏偏在这种清以为她要情绪崩溃,大闹或者大哭一场的时候,清做好了准备要吵一架,她又强行憋着眼泪跑了。
乌鸦又一次落在了清面前的桌子上,甚至还非常开心地叫了好几声。
清一把捉起乌鸦的翅膀,转身回房子里找砂锅去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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黛西垫着脚,在柜台前选了几样点心。她发现心情不好的时候真是看什么都不顺眼,连自己比不过人家的柜台高这种事都要在心里抱怨好几回。总之买下来的时候,她已经没有任何想吃东西的欲|望了。
她抱着点心包在迦南主城的街道上乱走,嘴里叼着一块桃酥。
伤心的劲一过,她又开始反思起自己为什么要发脾气了。清只是说了实话而已,如果清要因此而承受她的脾气,是不是太冤枉了?而且冷战要比直接吵起来更加伤人,她这算不算是在本就心情不好的人心口上又捅了一刀?
明明就是她在拉着清,想解决对方的烦恼事,结果反而是自己对他发脾气。
她真是太糟糕了。
但在走到某个拐角处的时候,黛西就被迫从这种自我责备的状态中拉扯出来了。她上牙下牙一合,桃酥“啪”地掉在地上摔成了好几块。
特拉维斯揽着一个妆容艳丽的年轻女郎,在对方的额头上印下一吻。
黛西默默地转身离开现场。
论起家庭,也不知道她和父母双全的夏洛特公主谁才算是倒霉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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黛西转身走了没多久便遇上了一个熟悉的人,在她大喊出声之前,对方的匕首已经横上了她的喉咙。
“我没有要对皇帝陛下出手的意思,你也不要乱喊哦。”柯蒂斯在得到黛西点头的答案后,才将匕首收起来了。“我只是出来逛一逛,在离开迦南前最后看一眼这自由的城池。”
黛西心中疑惑,是整个魔女教都要离开的意思吗?
“有人越过皇帝和我们谈了条件,他们释放卡特小姐,我们与卡特小姐一同秘密撤出迦南。”柯蒂斯拿走了黛西手里的点心包,背靠在墙上,非常神经地和昔日敌人谈起了魔女教的行动。甚至她的言语里,还带着点伤感。
黛西在迦南的遭遇让她再也不想和魔女教打交道了:“能赶紧走真是再好不过了。”
“你的名字叫黛西?”
黛西深吸了一口气,闭上眼睛扭过脸去:“请务必不要把我视为成长性可观的未来对手,展开长达数十年的纠缠,成就一段让人类传颂的宿敌佳话。我再也不想和魔女教有任何牵扯了,真的。”
就趁着黛西闭眼的这点功夫,柯蒂斯已经在她脸上捏了一把。这突如其来的举动让黛西头发都炸了,她沿着墙退了好几步,直接退到了特拉维斯的视线之内,一屁股坐到了地上。
特拉维斯与那个女人立刻装成了不认识的过路人,相互擦着肩膀分开了。
黛西的眼神已经死了。
柯蒂斯轻笑了一下,嘴唇开合,无声地说出了几个字。而就是这几个字,让已经倒地的黛西立刻爬起来追了过去,但对方似乎早有准备,在黛西即将触及衣襟时,整个人都消失在原地。
——长得不太像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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尴尬。
这是现在唯一能够形容黛西和特拉维斯之间的氛围的词语。
特拉维斯只能僵硬地去聊些无所谓的话题来扭转这份尴尬:“我还没来得及通知你,过几天我们要启程回路易斯了。”
“您看起来很失望。”黛西也不想就刚刚的事多加讨论,她非常自然地接下话。
“清把埃莉诺·卡特放走了,达成了我们和魔女教休战的条件。在休战之后,我一直在想,我们本来是能赢下这场消耗战的。魔女的魔法不是棘手到难以抵抗,她们人少,资源也有限,溃败只是早晚的事。”
如同黛西的猜想一样,能干出这事的也只有清了。
“但要取得胜利,我们需要付出的代价很大。”特拉维斯耸了耸肩膀。“我也就只好接受休战的提议,把精力放回路易斯的政变之中了。”
黛西点了点头,对她而言,休战才是她最期待的结果。
“所以,您知道在路易斯动手脚的人是谁了?”
“我在离开路易斯之前就预料到了,也早就做好了准备。但事情真正发生的时候,我是很失望的。”特拉维斯垂着眼睛,蓝色的瞳眸中看不出情绪。“有很多人都觊觎皇帝的宝座,但他不该成为其中之一。”
“我或许不是个负责任的丈夫,但我并不是不合格的父亲。在子女的成长中,我做到了所有我能做、该做的事。但杰弗里却走歪了路,他现在才十三岁,就开始试图巩固自己的权力、驱除异端了。”
杰弗里,帝国的第一皇子,将要继承特拉维斯的皇位的皇储。皇帝陛下有三个儿女,大儿子杰弗里,再往下就是夏洛特公主和她的双胞胎哥哥了。
特拉维斯的私生活非常乱,在感情方面毫无疑问是个人渣。但在作为父亲这一方面,黛西很难在他身上挑毛病,如果她的养父帕西有皇帝陛下一半好,黛西这辈子都不会在乎自己的父母是谁。
黛西摊开手:“他也许只是想捍卫皇室,做他认为自己身为下一任皇帝该做的事。毕竟从您离开路易斯到现在,您都没有因为路易斯那不为人所知的政变受到任何危害。”
“遗憾的是,不管杰弗里是出于好心还是欲|念,他都要丢掉他的皇位了。因为他莽撞,这一点足以让我忽视他全部的才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