于安民一听,脸就沉下来了。
那个老陈的父亲是自己的属下,现在宁慧月过去找人家老陈,这不是要给人家施压吗?
他知道宁慧月的心思,总是想让自己儿子找个门当户对的,看不上外面的女学生,也不太支持儿子自由恋爱。
他沉着脸,摇头:“你啊,这不是丢人现眼吗?你去找人家老陈做什么?我早就和你说过多少次了,你以后——”
他话还没说完,宁慧月就道:“你说的没错,我这次真是丢人现眼,我干嘛去找人家老陈?我真不该去找人家老陈!”
其实她可以感觉到,从咖啡馆出来,福宝对她虽然不算热情,但还是很有礼貌的,看得出这真是一个心地善良的好孩子。
可是从陈主任那里出来,她显然对自己产生怀疑了,防备得很。
她想想就难受,肠子都悔青了,应该先去见她,不应该去找什么陈主任。
真是傻了!
于安民愣了下,他疑惑地望着自己妻子,平时她可不是这样的啊,倔强得很,凡事总是坚持自己的理,他说一句,她能回自己十句,他怕她回头又犯病,也不敢怎么回嘴。现在这是怎么了,竟然这么痛快地承认自己的错误?
不过既然她承认了错误,于安民决定趁机多说说她:“你不要总是插手孩子们之间的事,无论他们在学校还是在部队,他们自己都会处理的,毕竟都不是小孩子了。”
宁慧月:“是,我就不该插手这些事,我如果不插手多好啊!”
如果不插手,是不是福宝对她的印象会好一些,不会像现在这样排斥?
于安民更纳闷了,这还是他的妻子宁慧月吗?
他小心地看着她,试探着又道:“小悦这孩子年纪小,虚荣心强点,要面子,好胜,平时她说的话,你也别太当真。”
宁慧月想起于小悦在自己面前说的福宝那些事情,顿时咬牙切齿。
她觉得福宝肯定不是那样的人,就算福宝不是自己的女儿,但福宝有一双澄澈的眼睛,天真柔软漂亮,她怎么可能是那种心思恶毒的女人呢?
再说敬飞对福宝肯定也没存那个心思,福宝对自己的排斥也说明她不是攀附富贵的人。
福宝是个好孩子,小悦竟然冤枉她。
她悔恨:“你错了,我怎么看不出来,我只以为是小孩子,说话不至于骗人,没想到她竟然这么污蔑人家,我竟然还相信了,我错了,实在是大错特错!”
小悦竟然那么诋毁福宝。
想想就心痛。
于安民纳闷地看着宁慧月,脸上已经没有了之前的严厉,取而代之的是担心:“慧月,你怎么了?你没事吧?”
宁慧月抬起头,眼睛里却是啪嗒啪嗒的眼泪往下落。
于安民忙问:“这是怎么了?”
他们少年夫妻,多年来夫妻和睦,虽说时有小争吵,但却从未有大矛盾,还是相当恩爱的。况且当年宁慧月发生那种变故,于安民一直心存愧疚,也对她颇为体贴。至于后来宁慧月精神状态不好,他更是处处小心,不敢招惹她。
此时见她突然落泪,自是担忧又震惊。
宁慧月却一把抱住了丈夫,大声哭着说:“老于,老于,真像,她可真像哪!她可能是咱们的女儿啊!我找到女儿了,我终于找到女儿了!”
第141章 告一段落
宁慧月在最初的激动伤心失落以及无法抑制的期待后, 终于因为丈夫一句关切的问话,扑到了丈夫怀里, 哭着说出了自己见到福宝的事情。
她一脸是泪:“她真得像, 像我年轻时候, 你见到就知道了,你见到后就不会怀疑, 也许她就是我们的女儿,不不不,她肯定是我们的女儿!老于, 我找到咱们的女儿了!”
相比于宁慧月的激动, 于安民是镇定的,他皱眉想了想:“这件事, 你不要声张,我们先查一查,从长计议。”
毕竟之前经受过太多次的期望失望了, 以至于宁慧月平时非常正常,好像根本就是忘记了女儿的事, 但是谁如果提起糯糯来, 她就能立即陷入失控之中。
他怕她经受精神刺激,也怕她再次面临那种希望之后的绝望。
宁慧月:“不,你去查,你赶紧去查!不能拖!她是我们的女儿哪!她都长这么大了, 我们没养过她一天,不能耽误了!”
她突然想起来之前于小悦给她说的流言蜚语, 说学校里的人怎么说她,说她是狐狸精,说他勾搭人,说她乡下来的穷想要勾搭有钱有势的,说她爱穿不正经衣裳。
宁慧月心痛:“她被人这样误会,她这些年过得什么日子啊!”
于安民听宁慧月这么说,心里何尝好受,一时也是无奈:“好,好,我赶紧找人去查,这就找人去查,还有敬飞,我把敬飞叫来问问!”
宁慧月是坐立不安,恨不得赶紧把这件事搞清楚,于安民听了宁慧月说的,一方面觉得宁慧月去找上陈主任这事做得实在不好,想要说说她,但是看她那悔恨交加的样子,自然不忍心了。
想想宁慧月说那个叫福宝的在学校没过好日子,一时也是心痛,当下赶紧先叫来了于敬飞,问起那福宝的情况。
于敬飞听了,自然是把自己的心事告诉了自己父母,又把自己已经托人前去福宝的所在地平溪村调查的事说出来,他安慰道:“我听着顾胜天的意思,福宝就是他的亲生妹妹,但是我估摸着她们年纪还小,未必就知道这些陈年往事,我让人去平溪村查查,这个福宝是不是他们顾家的亲生女儿,如果不是,又是哪里来的,不就真相大白了。”
宁慧月听着,不免疑惑:“平溪生产大队?”
她忙问于安民:“你认识这地儿吗?”
于安民皱眉,想了想,之后猛地想起来:“这个名字,我好像听到过,距离我们的驻地有个几十里地,但是太长时间了,我实在记不清了。”
然而宁慧月不需要更多信息了。
她看到福宝的时候就觉得和自己年轻时候像,直觉告诉她那就是她的女儿,现在自己儿子和丈夫又说,福宝就是来自距离当年丈夫的驻地几十里的地方,那还有错吗?
怎么可能这么巧来自同一个地方,肯定就是自己的女儿了!
宁慧月想起这事,一时恨得眼泪横流:“当年那个人偷了咱们糯糯跑了,咱们一直以为他是把她带到南方去了,一直跑去南方找,没想到,没想到他竟然把她扔到了大滚子山下!”
原来当年宁慧月带着自己尚不满周岁的女儿过去探望于安民,结果当时驻扎的部队发生了一件大事,这里面就涉及到一位卖国的间谍叛徒,对方试图在部队外出演习的时候窃取部队资料,却被宁慧月无意中发现了,那叛徒为了自己逃命,抢走了宁慧月的女儿,又故意在临走前放了一把火。
宁慧月为了抢救国家财产,陷入了火灾之中,不但自己身受重伤,而且还失去了追回女儿的机会。
事后于安民为了找回女儿,千里追踪,总算将那叛徒绳之于法,但是那叛徒却在被抓获的前一晚为了逃过海岸,将于安民的亲生女儿扔在了岸边。
后来数次审讯,几年寻找,曾经到过那片海岸的人都被问遍了,却依然找不到那个丢失的女儿。
宁慧月想起过往,感叹不已,这可真是世事弄人,原来他们一直找错了,怪不得当年把那片海岸都找遍了,竟然怎么也找不到女儿!
其实依于安民的意思,还是应该等下于敬飞派到福宝老家的人,看看回来的人怎么说,但是宁慧月那个样子,显然是一分钟都等不及的,没办法,他只好道:“我们现在先去找那位福宝,和她好好沟通下,她既然能考入京师大学,想必是个聪明的姑娘,我们把我们的缘由都说下,也请她确认下,看看她那边到底是什么情况。”
宁慧月抹眼泪:“福宝这孩子当然是个聪明的孩子,她聪明也懂事,人也挺善良的,可就是,可就是——”
她想想,无奈地说:“只怕是我之前找陈主任,做得实在是太过分,她心里对我存着防备,未必愿意和我们谈。”
于安民对这件事自然是很不满意的,不过看妻子那难过的样子,也不好说什么:“我们开诚布公地和她说,试一试吧,这种事情还是要说清楚。好好沟通。”
宁慧月点头:“行,就依你说的办。”
于敬飞听了这个,皱眉:“妈,你竟然去学校找陈主任了?你找陈主任做什么?”
他现在脸上还有一块伤,抹着紫药水,现在严肃的样子就显得特别滑稽。
宁慧月想起来就难过,愧疚得团团转:“我,我本来是想找陈主任让他说说福宝,这不是小悦和我说福宝的事,我误会了嘛,哎,你说小悦这孩子也真是的……”
于敬飞狠狠地皱眉头:“妈,我当时不告诉你,那是怕你白白知道了空欢喜一场,我想着等查出结果来再和你说,没想到你真得误会了,还去找陈主任,这事万一传出去,你让福宝怎么做人?你这不是败坏福宝的名声吗?”
其实都不用儿子说,宁慧月已经后悔得给自己一巴掌,现在儿子这么一提,她更是难受得心口泛疼。
于安民无奈地瞪了于敬飞一眼:“行了,行了,你妈已经后悔了,还能怎么着,现在先是确认福宝就是你妹妹,然后咱们再看看怎么向她道歉,弥补做错的事情。”
于敬飞正义凛然:“爸,妈,那万一福宝不是我亲妹妹,难道就不该给福宝道歉,不是我妹妹,就该随意被我们冤枉吗?”
于安民:“不是你妹妹,当然也该道歉,这事本来就是你妈做错了。”
宁慧月想着福宝那个孩子,想着她受的委屈,就算那不是自己女儿,自己做的事确实也不应该,毕竟别人的女儿也是女儿啊!
她叹了口气:“我当时,我当时这不是以为敬飞——”
于敬飞:“得,妈,这事别提了,那可能是我妹妹,是我亲妹妹,我有那么禽兽吗?这事咱都别提了!”
一家子商量定了,现在天都晚了,一切等明天,明天就赶紧去学校。
于是第二天,也不顾天还依然下着雨,于敬飞开着红旗牌轿车,直奔京师大学,来到了京师大学外头,从游览区进去了学校,又过去宿舍,直接说要找顾丹阳。
谁知道人家宿舍的舍管阿姨一听:“你们说福宝啊,她好像出去了。”
出去了?
一家子面面相觑,顿时失望至极。
其实这种事按说不在乎这一会的功夫,可以等,毕竟等了十七年,再多等几天没什么,但是宁慧月从昨天开始就没休息好,晚上几乎一夜没睡,一直念叨着这事,现在让她再多等哪怕一分钟,她都要疯了的。
但是既然出去了,那也没办法,只好等。
于是一家子等啊等,从早上等到中午,从下雨等到雨收住了,最后没办法,只能到学校门口的国营饭店吃点东西,一边吃着东西,宁慧月还时不时翘头往学校门外看,口中还忍不住说道:“敬飞,你说她从南门进去那怎么办?”
她们现在等在西门。
于敬飞只好劝:“妈,福宝肯定回宿舍的,你放心好了,实在不行咱们再回宿舍找她。”
不过依他的想法,这件事得悠着点,毕竟福宝对他们于家现在没好感,贸然跑过去说你可能是我们家失踪的女儿,福宝估计根本不信只会觉得好笑。
再说……她是不是以为她真是顾胜天的亲妹妹?如果她连这个件事都不知道,那就麻烦了,必须得去她的老家,找到她的亲生父母来求证了。
就在三个人的忐忑中,宁慧月突然道:“那不是福宝吗?”
于敬飞隔着玻璃窗户看过去,果然见京师大学门外,福宝正和几个人站在那里说话,他们打着伞,有说有笑的。
宁慧月已经等不及了,站起来就往外走:“老于,快,福宝回来了。”
于安民觉得应该再观察下,再看看,但是宁慧月已经急着出去,他也没办法,只好也跟着过去,而于敬飞,一眼就看到了和福宝说话的几个人,有顾胜天,也有萧定坤,还有个约莫三十岁的女人,不免皱眉。
不过略一沉吟,他也过去了。
——
今天福宝之所以一早出去,是因为她出去和萧定坤,顾胜天,还有萧定坤的姐姐一起吃饭了。
怎么突然牵扯到了萧定坤的姐姐萧楚静呢,原来这萧楚静从小就聪明,但是身体不好,当年萧父主动承揽了一个乡下的名额,这个名额按照年纪自然是应该萧楚静下乡,不过萧定坤却说萧楚静身体不好,坚决让她留在首都,自己代替她下乡了。
萧楚静本来就对弟弟颇为疼爱,那是当儿子一样看,当年看着自己年纪尚小的弟弟竟然对自己这么好,愧疚又感动,一直觉得自己欠着弟弟,恨不得拼命弥补弟弟萧定坤。
这是前情。
萧楚静是约莫知道自己弟弟和当年下乡时认识的一个小女孩一直有通信,但是并没有当回事,一直到那一天,萧定坤突然找上她,让她去打听下于家的事。
萧楚静觉得好笑,难得弟弟对一个女孩子这么上心,看来是必须帮忙了。
她这边正慢条斯理地打听于家的事,谁知道一问,于家也打听自己弟弟了,而且还是因为自己弟弟和于家的于敬飞打架。
萧楚静当时心里就有点不舒坦,她婆家和于家也是半斤八两的家庭,娘家虽然比于家不如一些,但也不至于沦落到让人欺负的地步去。
但是现在,于家这是什么意思,难道不知道萧定坤是自己亲弟弟,竟然还打听,这是故意给自己难堪吗?还是说他们对于打架的事心生不满,是在给自己家施压?问题是两个人打起来,这个时候就是比拳头硬,打的时候你也没叫停,等打不过人家了就找家长,这算什么?
为此,萧楚静先对于家人存了几分不喜,她当然是护短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