空无人烟的停车场令人有些害怕,她快步上了车,打着方向盘迅速离开。
豪丰毁约之后,木氏重工资金链再次受挫不假,但是木少倾凭借自己多年锻炼出来的酒量拿了不少零散小订单回来,勉强还能支撑日常运营。
厂长和工程师、技术员,都是公司重要人员,但是常年在基层待着,他们只管按时领工资,哪里知道公司窘迫的现状。
见老板来视察,他们自然是高兴的。
上好铁观音在热水中上下飞舞,舒展枝叶,仿佛重获新生似的给透明染上颜色,赵厂长搓着手把工作记录拿给她,“喏,咱们厂这个月的出单量又高了不少。”
如果说木帆去世尽留身后糟烂事,那么这两个厂长,就是他此生做对唯一的选择。
即使木少倾接管公司时是个初出茅庐的懵懂女学生,赵厂长也是坚定站在她身后的,并且在公司关键时刻提供了许多帮助。
因此对于赵厂长,她是信任和尊重,更不可能去质疑他。
二厂的出单量向来没掉过链子,她拿起报表仔仔细细看了一遍,眉开眼笑,杏眼滴溜溜转着,“咱们厂效率是越来越高了,对了,星辉的订单咱们动工了没有?”
“当然当然,这么大的单子,我天天亲自盯着呢。”
两人就现在的公司和工厂的现状简单交谈了一番,公司还有些事情要处理,木少倾不多耽误时间,起身便要道别。
只是人还没走,梁工就闯了进来。
技术人员向来是不管那些人情世故的,他脸色不太好看,推了推鼻梁上的眼睛,开门见山道,“木总,我们的科研款项已经拖了好几个月了,到底什么时候批啊,咱们还要靠这些旧生产链支持多久?”
对重工企业来说,技术研发是非常重要的环节,同时也是最耗费资金的环节。
木少倾不忍心告诉他们现在公司的经营情况,紧抿嘴巴时梨涡也变得更加明显,思索良久,她安抚道,“星辉的款项到位,第一时间给研发科室,好吗?”
心累回到公司,没想到更大的麻烦正在等着。
顾漫云坐在老板椅上言笑晏晏,对面客人位上则坐着同样愉快的邵云辉,他们头抵着头,不知道在聊些什么,气氛融洽的就像亲生母子。
开门的声音引得两人望来。
每人在乎她满脸疲色,只是非常欢快地招手,“回来啦,咱们去小会轩吃饭吧。”
屋内充满着人类的气息,秋高气爽,湛蓝色天空在窗外汇成一幅画,美好又单纯,木少倾在原地站着,却始终觉得——
人生是灰色的,她也只有一个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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晚饭没吃几口,邵云辉和顾漫云你捧我夸虚伪至极,尤其是顾漫云,恨不得现在就打包把女儿送到邵家去换套别墅回来。
从小会轩离开,顾漫云直接去高铁站返回柳镇。
车留在公司,木少倾估算着这里离家不远,想干脆走路回去,就当缓和心情,她淡着脸把包背好,连声招呼都没打就转身了。
没走几步,后面远光灯将前路照亮,她回头,猝不及防被晃了眼。
“我送你回去。”
邵云辉从车窗探出头,笑容比在饭桌上淡了许多,论长相,他也是在人群中鹤立鸡群那种,不笑时,更有种难缠的威严。
这里禁止停车,不想添麻烦,她干脆地坐上后座 。
沉默地空间,木少倾看着窗外一闪而过的夜景,不自觉抱紧双臂,动作细微,从后视镜却可以看得清清楚楚。
驾驶座上的男人脸色更冷了一分,“就这么烦我?如果不是阿姨组局,你是不是这辈子都不打算见我了?”
其实何必执着于答案。
她没出声,他也会知道真心话,没有多嘴的必要,车厢重新归于寂静,短暂时间内,便到达她居住的单元楼下。
“谢谢你,就不请你上楼喝茶了。”
反手推上车门,木少倾边往前走,边低头在包里找钥匙,忽然一股巨大的力从往后将她拽过去,胳膊上明显痛感让她忍不住抬脚踹过去,却不见得松懈。
她莫名其妙地看向邵云辉,他一改贵公子的矜持高傲,目呲欲裂,“你到底想怎么样?不嫁给我你要嫁给谁?我到底哪惹着你了,至于你这么烦我。”
“你疯了吧,我早就说过,绝对不会嫁给你的。”
“顾漫云找来的,我死都不会要。”
“你凭什么因为这种原因判我死刑!”
争吵越来越激烈,气到沸腾,什么不堪入耳的话都从他们嘴里吐出来,邵云辉是真心难过,却还是因为真心喜欢她。
想到自己求而不得这些年,他便失去了理智,直接扒着木少倾的脑袋,想去吻她。
在她极力反抗之下,一个拳头毫不留情便砸到他侧脸,骨骼发出“咔啦”的声响,血腥味淡淡的从嘴角蔓延,有种铁锈的味道。
重力下短暂的晕眩,证实那人的不遗余力。
他抬头,不可置信地望过去,穿着黑色帽衫的男孩正满脸戾气站在木少倾面前,拳头还紧握着不放,在路灯下目光阴鸷,有种嗜血的残忍。
谁都不愿意在心爱的女人面前认输,尤其是邵云辉这种养尊处优的大少爷,他吐了口嘴里的血沫,也不要命的冲了上来。
看着面前扭打成一团的两个男人,木少倾无奈又头疼,只能叫来保安帮忙分开。
好劝歹劝,她总算是把邵云辉的秘书叫来,带着大少爷去医院看病。
闹剧散场,静悄悄的楼下,蛐蛐发出生命最后的鸣叫。
回头看着那少年,颓废地蹲在台阶上,头发因为打架而糟糟乱乱,因为耗费过多体力,而微微气喘。
她伸手抬起那个尖下巴,明亮的眼睛旁是青紫伤痕。
“说,你是不是跟踪我?”
☆、14 chapter
开水壶发出警报声,粉绿色壶柄被葱白的手指提起来,蒸腾白色热气嘘到手臂上,有细微疼痛感,下一刻便倾斜将水洒进狐狸玻璃杯。
兑上矿泉水,达到可以直接入口的温度,木少倾板着脸送给客厅里正坐立不安地男孩,“喏,喝吧。”
他小狗眼睛可怜巴巴凝视着她,接过玻璃杯的手背上明显两片红色擦伤,血已经凝住,看上去有些骇人。
察觉到她眼神的停驻点,余江枫也低着头看过去,至此才觉得有点疼。
好看修长的手指,举起来有力而秀气,像一件上好的艺术品,“姐姐,好痛啊。”
声音就像八月高温下的糯米糍,黏兮兮甜唧唧,他长腿在沙发和茶几的空当里显得拘束,露出半截脚踝,让人很容易想起楼底邻居养的德牧。
样子很霸道,脾气很温顺。
女人总是逃不过这个样子,木少倾盯了他很久,终于败给了那对内双下垂眼,毕竟黑色瞳仁里,满满装着的只有她一人。
认命地从电视柜底下掏出家庭医疗箱,找出碘酒和纱布。
冰凉的黄色液体落在手背的伤口,渗出不明显的痛感,可是余江枫非常夸张地倒吸了一口气,顺势倒在她削瘦的肩头。
下颌骨和肩胛骨碰在一起,坚硬又柔软。
火热的鼻息窜在木少倾的皮肤上,她立刻皱眉将人推开,才发现,男孩的脸蛋有些潮红,耳根也是粉红色的。
伸手摸了摸,额头滚烫。
“你在外面蹲了多久啊,烧这么厉害自己不知道吗?”
将人推倒躺在沙发上,她又翻出体温枪,在他耳朵上“嘀”了一声,37.8。
还好,不算高,木少倾暗暗松了口气,拿过一粒退烧药递给他,“吃了,不叫人省心。”
看见她生气,软塌塌的小少年挣扎着坐起来,没有配水,囫囵着把药片直接咽下去,额发被汗水打湿贴在一起,到处都是亮晶晶的。
那张薄薄的嘴唇下弯,难过地抱住她,“你别生气,我就是想你了,想见见你。”
余江枫人高马大,打起架来不吃亏,可惜脸上还是挂了彩,嘴角青红一片,却让人觉得不难看,反而因为白瓷似的肌肤而显得妖冶。
那双唇长得非常好,极薄却不刻薄,嫩粉色,嘴角微微上翘。
是有点想让人亲吻的漂亮。
当即,木少倾就差点给自己一拳,这种怪阿姨的想法怎么能这么自然而然的出现呢,她握拳干咳了几下,“今晚就在这休息吧,明天退了烧再走。”
余江枫眼睛登时一亮,掩饰不住的笑意溢出嘴角。
他跪坐在沙发上,长臂支撑着半趴的姿势,几撮头发呆呆翘起,湿润的眼睛藏着喜悦和期待……
真的很像德牧啊,桀骜不驯的乖乖仔。
木少倾还是没忍住,伸手去揉着他头,“你在木艺屋里睡。”
话音刚落,德牧的嘴角悻悻耷拉下来。
眼睛生动上演了希望破碎的过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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家里还有最后一瓶牛奶,木少倾打开倒在碗里,侧目问身后如影随形的男孩,“晚上吃饭了吗,家里只有牛奶了,你泡着麦片垫垫肚子好吗?”
手臂自然而然环上她肩膀,又很快被无情打落。
吸了吸鼻子,余江枫委委屈屈点头,“可以,我只是有一点饿。”
牛奶在微波炉里升温,出炉后,木少倾从储物盒里掏出小半袋干果燕麦,稀里哗啦倒进里面,满满一碗。
见状,余江枫眉头忍不住一跳,喂猪吗?
将碗勺放在餐桌上,木少倾摸摸他毛茸茸的脑袋,轻声道,“木艺房间里有单独的洗手间,东西你可以随便用,我就先去睡觉啦。”
无情的女人,看着她利落离开的背影,余江枫忿忿暗道,舀起一勺燕麦,难吃到皱眉。
三两口吃完,他站在流理台前面细心地清洗,水声在空无一人的室内格外清晰,叠摞放好,面无表情找到木艺的房间。
紧挨着那件卧室的,是另一扇紧闭的门。
忽然口干舌燥起来,傍晚那个男人对她动手动脚的记忆仍然鲜明,她灵动着踢人,冷漠又干脆的样子,像刻在骨血里的纹身。
抬手敲了敲门,屋里传来闷声,“怎么了?”
下意识,他拉了把门把手,却发现已经被从里面反锁。
巨大失落感汹涌而来,软软的眼神立马晦暗,他舔了舔嘴边的腮肉,不悦溢出语气,冷硬地说道,“没事,跟你说声晚安。”
“晚安,你早点睡。”
这是防着谁呢?
他气极反笑,手在门上放了很久,才缓慢收回来,被拒之门外的坏心情轻易便主导了理智,曾经与自己妥协,说好不会逼她太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