因为记忆太过美好,所以失去就更显得难过。
垂下的头无精打采。
接着又被一双温柔的手捧起来,掌心丝丝暖意透过皮肤传到血脉。
木少倾慢条斯理地,用自己额头抵上他的。
“傻瓜,我只是觉得你应该长大了。”
“去跟你父亲谈谈,学着把事情好好解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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跨年后的夜晚失去了狂欢的人,徒留下刺骨的寒风从身边吹过,一盏盏灯都灭了。
余江枫从单元大厅走出来时,抬头望了眼那扇窗。
还亮着。
余照升坐在驾驶座后面抽烟,司机下车给他开了门,热气暖和着每个毛孔。
余江枫表情终于松懈些许,在前行中回头看向那盏灯,他看不清窗前是否有人影,但是他确定。
小姐姐一定在目送他离开。
迈入许久不见的老宅,年迈的人已经睡下,没人能替这个小男孩伸张正义,更何况奚美心向来是个甩手掌柜,对孩子的教育向来插不上话。
父子俩又回归对峙状态,但是显然,做父亲的棋高一着。
直到被反锁在卧室里,他才后知后觉。
入套了。
疯狂地踹了几下门,余照升拿着钥匙站在门外阴恻恻威胁,“如果想让你奶奶大半夜惊醒,然后被现在这个场景气的血压升高,那你就再使点劲儿。”
人是不应该有软肋的。
余江枫瘫坐在床上,开始抱怨自己不够坚强,软肋太多。
他爱奶奶,爱木少倾,又有点心疼奚美心,所以在跟余照升的战役中,已经是不战而败。
别墅三层楼的卧室落地窗外,不知何时被装上了密不透风的防盗窗。
他刚才怎么没看到。
还好有手机,至少可以跟木木打电话道个平安。
然而信号栏上那个“x”号……
他暴走,哐哐捶门,“装屏蔽仪,余照升,你无耻不无耻!”
月亮静静悬挂在天空,他坐倚在门口,心急如火焚。
而与此同时的花园小区里,木少倾穿着厚厚的羽绒服,找遍了所有花丛,才终于找到那只流浪的小猫。
寒冬腊月里,它在这里叫唤了好几天。
家里没有猫粮,只有剩下的生牛肉碎,她在清水里煮了下,便端下来。
流浪猫警惕性高,见到她便远远叫着,汗毛立起。
她把塑料小碗放在柔软的泥土地上,然后坐在旁边的长椅上。
许是饿极了,她隐藏了很久,还是冒出头来,狼吞虎咽地吃。
跟小朋友真的很像。
今夜注定无眠,她不惧严寒,在那里坐了很久,不断地打电话给那个熟悉的号码,可惜只能听到重复地“您所拨打的电话号码不在服务区”。
似乎想到了原因,木少倾苦笑。
在通讯里翻了翻,好在上次吃饭留了柳轩的联系方式,她轻轻点击,顾不得现在已是下半夜,因为心有所忧,所有的教养和礼貌都成了过眼云烟。
太阳从无到有,从微凉到刺眼。
余江枫就在地板上坐了一整夜,胡茬都旺盛的冒了出来,满眼红血丝,双手双脚因为寒冷而变得僵硬。
但这些感觉似乎已经不能传达他的神经。
除了自虐,他好像没有办法能够表达不满和抗议,虽然很傻,但总归是睡不着,不如更惨烈些。
木质楼梯有了些年头,脚步声和吱呀声交相混合由远及近,他眼皮都不掀一下,猜测肯定是送饭的。
送饭总要开门,他是否有机会逃出去?
理智归位间,门口突然传出鬼鬼祟祟地低声。
“兄弟,奉你家仙女之命,我来助你一臂之力啦。”
☆、33 chapter
小型的信号屏蔽仪端端正正放在房门口。
柳轩愣了好一会儿, 然后眼神四处张望几次,手忙脚乱的在机器底端贴上了一块磁铁。
信号栏逐渐归位, 从“x”变成两格,虽然微弱, 但是聊胜于无。
狂喜漫上心头,余江枫迫不及待讲电话拨给木少倾。
“姐姐,我有信号了。”
“我好想你啊,昨晚都没睡着, 想到你一个人在家我好难过。”
“你安慰安慰我吧。”
为自己的机智过人默默点赞,柳轩拨弄了下头发, 轻轻叩门, 故意用很低沉的声音说道:“我要赶快走了,待会儿你爸回来了。”
“兄弟,我要走了,你不说声谢谢的吗?”
“……你们这对人面兽心的野鸳鸯!”
他气呼呼地下楼去, 与帮忙望风的赵姨打了个照面, 背影充满了阴郁和萧瑟。
老人摸了摸鬓角的发, 越发看不懂年轻的友情了。
重色轻友的当事人还未曾察觉自己的恶行, 他正我在柔软的被窝里跟木少倾通话,只要听到她的声音,疲惫和不安刹那间便消失无踪影。
木少倾在公司办公室里,难得偷懒,还有点心虚,低着头小声讲话。
“沃顿挺好的, 就算你以后不想接手余氏,自己开公司总要融资吧,名校毕业会很有优势。”
电话那头的小朋友立马就不高兴了,嘟嘟囔囔,“去美国的话,我们隔得太远了,异国恋很危险,我不接受。”
其实对他的内心活动,木少倾也能揣测一二。
多少人梦寐以求的offer摆在面前,他却无动于衷,并不是对进修没兴趣,只是余照升给的压力太负面,让他想要拥有自己的人生轨迹。
当然,现在还多了点爱情的羁绊。
即使不去美国,他也能发展得很好,与慕成立只有几个月,在业界已经小有名气。
“可是我不想让你后悔,”她在文件上飞快签上名字,“一味以别人为立场去考虑事情是很不理智的,我就是最好的例子,别给自己留下遗憾。”
几秒钟沉默。
余江枫无奈地叹了口气,真是没办法抵御她的任何意见。
“我是真的想好好经营与慕,mba我计划好在国内读,跨越太平洋去镀金这件事,对我真是没有好处。”
“嗯,那我也尊重你的意见。”
办公室门被人敲响。
同时余照升的脚步声出现在门外。
“有情况。”
然后默契挂断。
这点小默契都有种独特甜蜜,只属于两人。
卧室门被人从外面解锁,余照升回家又不换鞋,穿着锃亮的皮鞋踏进屋里,脚步缓慢而节奏,“考虑好了吗?”
少年从被子里探出头。
唇红齿白,眼神冷厉,轻轻张口,一字一句。
“绝、不、可、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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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新工程师的招聘进度已经在稳步推进,我们现在有了几位合适人选,具体等您细聊过再进行最终录取,但是老倪和金敏已经着手新产品研发了,新年度的竞标项目我们必然会受到影响,还有二工厂……木总?。”
戚助汇报了一连串的消息,对上的却是木少倾涣散眼神。
她可从未走神过。
听说木总谈了位很帅的小男友,虽没见过真容,但能让女强人如此魂不附体,应该是很优质的男生。
身世可怜的大老板能找到归属他自然开心,不声不响地退出去,给她放松的空间。
翘腿坐在真皮椅上。
木少倾满脑子都是小朋友,吃没吃饭,和家人有没有吵架,会不会因为冲动而受到伤害。
等醒过神来,才发现戚助早就离开了。
办公室只余下她一人,窗外天色擦黑,今天阴云密布,没有月亮星星,只有心事重重的情绪。
收拾好东西走出写字楼,冬天下班时间提前,门前只剩下零散的几辆车,她哈着气坐进去,发现一个人时总会联想起很多孤独。
路灯离得远很孤独,别人拥抱着很孤独,肚子饿了去点外卖时也很孤独。
楼下十五元可以加四份料的米线,因为没有余江枫,她自己都不敢点。
这家店开了很久,她从十八岁搬过来时便经常吃,一直吃十块钱两份配菜的分量,觉得很好吃,并无不妥。
直到跟小朋友来过,便发现四种配菜真好,可以一次性吃到喜欢的所有东西。
冬夜里的米线馆子很暖和又热闹,她坐在角落里小口塞着食物,却前所未有的寒冷,还是第一次觉得这个东西很难吃。
原来由奢入俭难不仅适用于经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