沉默了片刻后,南云忽而跪坐起身来,凑近萧元景,吻上他的唇角。
随着她的贴近,那股熟悉的幽香席卷而来,这些日子下来,萧元景对她身上的这股子香味已经再熟悉不过,甚至快要成了习惯,嗓子一紧。
南云双手搭在他的肩上,垂着眼,细细地亲吻着他的唇,但却仅限如此,并不肯再进一步。
就像是一阵风,若即若离。
两人就这么无声地拉锯着,最后还是萧元景先禁不住,趁势将她压在了榻上,分开唇舌来,更深地耳鬓厮磨着。
然而等他的手正欲探进衣衫里的时候,却忽而被南云给按住了。
南云抬眼看着他,声音中还带着些喘息的余韵,可态度却固执得很:“你方才就是这个意思,对不对?”
萧元景忍俊不禁。合着南云是说不出口,所以就借此机会,来让他承认自己方才的“居心不轨”。
他如今早就动了情,也懒得再兜圈子,索性便直接认了下来,低声笑道:“是,你说得对。”
说着,他便挣开了南云的手,想要去解腰间的系带。
“不行,”南云的眼神很亮,还带着些笑意,“你方才说要带我去庙会的,忘了吗?都这时辰了,再耽搁下去可不行。”
萧元景:“……”
他这下倒是笑不出来了。
方才萧元景的确有些奇怪,怎么南云会一反常态,突然投怀送抱起来?只不过情动之后,便顾不得想那么多。
而后就被摆了一道。
萧元景舔了舔齿列,低声问道:“这个样子,你让我怎么出门?”
南云能感觉到他身体的异样,但却并没准备“帮忙”,而是在他肩上推了下:“这就是王爷自己的事情了。一言既出驷马难追,您方才亲口说的要逛庙会,总不成要反悔吧?”
说着,她竟直接抬高了声音唤了声白芷,让人进内室来帮着梳妆。
以往被逗弄的时候,南云从来手足无措落荒而逃,萧元景怎么也没料到她竟然突然间就长了胆子,竟然都敢叫人来了。
萧元景同她对视了一眼,哭笑不得,但随即还是翻身起来坐在了一旁,而后又伸出手去,想要将南云给拉起来。
他神情中颇有些无奈,虽吃了瘪,但却并没有不悦的意思。
南云得了逞,眉眼一弯笑了起来。
“惯得你,”萧元景笑着摇了摇头,见白芷已经进了门,便没再多说,在她肩上轻轻地拍了下,“去收拾吧,带你出去好好玩一圈。”
南云见好就收,加之要出门去逛庙会,便由白芷服侍着更衣梳妆去了。
萧元景则是仍旧坐在床榻旁,并没动弹,过了会儿身上的悸动方才渐渐地平息下去。
方才的事情的确在他料想之外,如今这股滋味也不大好受,但细论起来,他却心中却并没半点不悦,甚至还有些隐秘的高兴——毕竟南云很少在他面前这般行事,不知不觉间,像是拉近了些关系似的。
先前因着身份的缘故,南云总是逆来顺受的,纵然是被调侃得过了,也不好多说什么,只能红着脸躲开。
如今她敢这样“报复”,反而证明是少了顾忌,不像先前那般小心翼翼了。
“用这个簪子可好?”白芷取出一支石榴花簪来,请南云过目。
南云点点头:“好。”
她一应的衣着首饰都是由白芷来管着的,自己并不怎么上心,怕是连有什么钗环头面都说不上来,也懒得去管。
等到梳妆打扮好,南云站起身来,小步挪到了萧元景面前。虽没说话,但望向他的目光中却不自觉地带着点希冀。
萧元景将此看在眼里,毫不吝啬地夸道:“很好看。”
南云笑意愈浓,抚了抚衣袖,笑道:“那咱们走吧。”
两人尚未用晚饭,萧元景原是想要吃些东西再去,但见南云兴致勃勃的,便并没出言扫兴,准备到庙会上买些小食来吃。
上了马车后,南云隔三差五地便会挑开帘子向外看去,像是盼着立时就能到一样。
“我见你平日里在后宅中呆得也挺安稳,整日里侍弄花草,看书学画的,还当你并不喜欢这热闹的地方,”萧元景倒了杯茶,似是随口道,“如今看来倒是我想岔了。”
南云这才意识到自己有些失态,她放下帘子来,规规矩矩地坐好了,而后方才道:“我倒也没什么偏好,不过是随遇而安。既然是在王府后宅之中,自然是安安稳稳的,不会多生什么事端。你要带我出来逛,能看看别的,我自然也是欢喜的。”
想了想,她又补充了句:“再者,若是运气好,说不准能遇上桑榆呢。”
桑父是个做小生意的货郎,桑榆平时也会鼓捣些胭脂水粉,若是赶上庙会的时候家中不忙,便会过来摆个摊,往往能赚些银钱。
先前萧元景一提到庙会,南云便想起这一茬,想着来碰碰运气。若是能遇上最好,若是遇不上,那就只当是出门散散心。
萧元景没料到会从她这里得到这么个回答,噎了下,但也不好为此多说什么。毕竟桑榆是个姑娘家,他就算是再怎么拈酸,也得讲点道理才是。所以到最后,他也只能语意不明地感慨了句:“你同桑姑娘的感情可真是好。”
他说这话时,马车恰好在庙会的街口停了下来。南云挑开帘子向外看去,一整条街都是灯火通明的,欢声笑语迎面而来,热闹极了。
她也没功夫去细究萧元景语气中的那点微妙不爽,只附和了句:“自然。”
萧元景皮笑肉不笑地瞥了她一眼,率先下了车。
他原本准备晾一晾南云的,可等到见她一手拎着重重裙摆,一手扶着车厢小心翼翼地想要下车来时,却还是忍不住伸出手,扶了她一把。
“多谢。”南云眉眼弯弯地笑着,同他道了谢,唇红齿白的,在灯火的掩映下显得煞是好看。
打从在王府算了他一笔之后,这一晚上南云都高兴得很,一双杏眼中波光潋滟的,让人见了便生不起气来。
算了。
萧元景心中那莫名的气来得快去的也快,转瞬之间,还没来得及发作出来就散了。
南云对此则是并无所觉,她下车之后便四处看着,许久未曾来过这样的场合,如今再来,的确是见着什么都觉着新奇有趣。
“想吃些什么?”萧元景并没让人跟过来,而是同南云两人进了这长街。
这庙会热闹得很,摊子摆满了两条十字长街,有卖胭脂水粉的,也有卖各式各样的新奇玩意的,交叉口处还有杂耍卖艺的,更少不了的就是各色吃食了。
这些吃食平素里看起来未必显眼,可在这种情形下,倒像是让人添了三分食欲似的,见着什么都想买。
半条街走下来,萧元景的手便已经占满了。
南云买了一小包千层酥,回头才发现竟已经有了这许多,她忍不住笑了声:“早知这样,还是该让白芷跟来的。”
说着,她自己咬了块千层酥,又拈了块递到了萧元景嘴边。
这一小包里分量并不多,不过五六块,直接吃完也就算了,免得拿着还要占地方。
见萧元景不动,南云方才后知后觉地意识到,含糊不清地说道:“对不住,我一时间倒是忘了你不爱吃甜的。”
然而还没等她收回手,萧元景却忽而偏了偏头,咬上了那块千层酥。
萧元景的确并不爱吃甜,就着她的手来吃这千层酥时,还忍不住皱了皱眉,但饶是如此却仍旧还是完完整整地吃了下去。
他咽下后,方才解释了句:“还成,倒也没有很难吃……你头一回主动喂我东西,岂有回绝的道理?”
南云原本还在莫名其妙,不明白他为何会一反常态吃甜食,听了他这解释后,先是愣了愣,而后便觉着脸颊微热。
也不知是不是这千层酥太甜的缘故,她心情仿佛都好了许多,嘴角忍不住翘了翘。
街心有卖艺的在演杂耍,周遭围了不少人,层层叠叠的,间或还有拍手叫好声传来。
南云的身量有限,踮了踮脚也没能看清里边究竟是在演些什么,便也没再上前去凑热闹,准备直接绕开走。
“想看吗?”萧元景将此看在眼里,含笑问了声。
南云摇了摇头:“算了,我本来也不大爱看这些。”
更何况此处人多得很,她也不想拖着萧元景去同人挤来挤去的。
萧元景见她神情不似作伪,便也没强求,抬手替她挡了下一旁追逐玩闹的孩童。
那些孩子见他衣着华贵,知道是冲撞了贵人,霎时都一窝蜂似的散去了,倒是撞上他的那小少年站直了身子,乖乖地道了歉。
萧元景原就是个好说话的脾性,自然不会为了这么点小事为难,又看他顺眼,索性将手中剩的那几包小食都随手给了他。
那小少年直接懵了,一头雾水地看着萧元景,结结巴巴道:“这,这……”
没等他“这”出个所以然,萧元景便轻飘飘地笑了声,快步跟上了走在前边的南云。
南云则是一直在留神看着两侧的摊子,想要找到桑榆,但大半条街都逛下来了也没寻着人,不由得有些沮丧。
她咬着唇,四下看了眼,仍旧没见着桑榆,但却撞上了一道目光。
那是个形容俊秀的青年男子,衣着华贵,相貌生得也好,但许是因着通身的气质显得有些阴鸷,故而让人生不出什么好感来。细看起来,他神情中仿佛掺杂着些微的惊讶,但却并不明显。
南云见着这男人后,先是愣了一刻,还没等她反应过来,便觉着手心一热,被人给轻轻地握住了。
“看什么呢?”萧元景将手头的东西都给了那小少年后,总算是腾出空来,拉上了南云的手,及至循着她的目光看了过去,也是微微一怔。
南云下意识问道:“你认得他?”
“这京中的世家公子,就没几个是我不认得的。”萧元景并没有告诉南云那人是谁,避重就轻地说了句,转而又问道,“反倒是你,怎么像是对他颇感兴趣的样子?”
虽说知道萧元景这话是说来开玩笑的,但南云还是立即否认道:“并没有,你不要胡说。”
萧元景笑了声,而后轻轻地在南云腰上揽了一把,带着她循着来路折返:“时候也不早,是时候回府去了。”
南云仰头看了眼天。
夜色已浓,繁星点点,这庙会倒依旧是热闹得很,灯火如昼。
这么一路逛下来,吃了许多东西,该看的也已经看过,的确也已经有些疲倦了。南云点点头,应了声:“好。”
南云是一向睡得早的,如今因着庙会的缘故在外边耽搁许久,回府之后卸了钗环首饰,大略收拾了一番,便沉沉地睡了过去。
其实南云能看出来,萧元景今日见着那阴郁青年时的反应不大对劲,但他不提,她也就知情识趣地不会去问。
她一向都是如此行事,过了也就算了,并不会记挂在心中深究。毕竟这人跟她也没什么干系,八成是同萧元景有什么私交或是过节。
南云这时尚未料到,她竟然还会有遇着那人的时候。
庙会之后又歇了两日,便是齐老夫人的六十大寿了。
南云为这事牵肠挂肚好几日,一大早便想要起来,好更衣梳洗打扮。结果还没坐起身来,就被萧元景给按了回去。
“做什么?”萧元景在她腰上揉了一把,“天才刚亮,这么急做什么?”
“今日是老夫人的六十大寿,自然得早些起来准备。”南云只觉着腰间那股酸疼又泛了上来,有些费力地去掰萧元景的手,又同他理论道,“再者,你先前不都是差不多这时辰起床的吗?”
先前南云可是在正院里伺候过一段时日的,对萧元景的习惯再了解不过。除非有什么意外事情,不然他大都是这个时辰起身,或是练剑或是练字。她那时候为了赶到前院去伺候,起得还要更早一些。
如今倒是好,这些日子来两人跟较着劲比谁起得晚似的。
“先前是先前,现在是现在,如何能一概而论?”萧元景同她兜着圈子,自己反倒笑了起来,随后松开了她,坐起身来同她理论,“你便是现在起来,又能做什么?无非是换个衣裳梳个头发,然后就干坐着发愣吗?”
纵然是要早去,也没有这么早的道理。
南云也清楚这一点,但一想到今日就要到齐家去,却还是莫名有些心慌,没办法坦然地睡过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