宫外是一片寂静,寂静中隐隐有细弱的虫鸣声传来,静谧的气氛令两人的心湖变得无比宁静。
许久,廊下之人当先转身离去,阎贝见了,笑着跟了上去。
嬴政感觉到她的动作,脚步略停了停,侧头问道:“太后跟来做什么?”
“我时常听闻宫人说陛下勤政,每每深夜还在批阅奏折,有些好奇,能来看看吗?”阎贝在后笑着说道。
“随你。”轻飘飘两个字从嬴政嘴里吐出,继续往前走,在灯光照不到的暗处,嘴角微微扬了扬。
阎贝挑眉,无声得意一笑,随之跟上。
二人一前一后进了勤政殿,嬴政依照往常的习惯坐到案几后开始批阅奏折,阎贝脚步轻轻走过去,自己拿了张软垫放在他身旁,跪坐着在一旁看他。
不得不说嬴政专注力真的可以,若是随便换一个人来,有阎贝这么一个大活人挤在身边杵着,一定无法专心。
但嬴政却不同,只翻了翻,就沉浸其中,全然忘记身旁有阎贝这号人存在,自顾看自己的,时而瞥眉时而若有所思。
起初阎贝看得无聊,便拿出刚刚洗好放在怀里的姜黄色方巾翻看,看了一会儿发现还是无聊,就拿出了专属针线包开始在方巾上进行再创作。
一时间,二人都沉浸在自己手中的活计忘了时间,直到半夜,赵高轻手轻脚走进来更换蜡烛时,两人这才齐齐醒神。
赵高正在换蜡烛,冷不丁突然感受到两道目光从自己身上扫过,抬头一看,正正对上阎贝与嬴政毫无波动的目光,惊得手一抖,蜡烛倾斜,愣是把融了的蜡撒了出来。
不过他很快就反应过来,对着二人躬身行礼,这才重新更换蜡烛,擦着冷汗退下。
等他一走,阎贝也回过神来,抬头望向窗外黑沉沉的天空,低声问道:
“三更了,要休息吗?”
嬴政垂目扫了眼手边那摞高高的奏折,摇了摇头:“再看半个时辰吧。”
说完,低头就要再次开始,不料一只手突然横插进来,以极快的速度抢走了他手中的奏折。
这里就两个人,不用看嬴政也知道是谁干的,偏头看去,果然就见阎贝皱着眉头一把把奏折给藏在了胸前的内兜里。
嬴政:“……”
这藏东西的地方还真是……一言难尽。
“你卯时便要起来,现在已经是三更,本就只剩下不到三个时辰,再用去半个时辰,还能不能好好睡一觉了?”
阎贝皱着眉头,盯着嬴政那双阴沉的长目,抬手指着后面的寝殿,低声道:“去睡。”
喊完,见嬴政居然不动,还用一种“朕默默看着你说,但朕就是不听”的表情对着自己,阎贝心里的火气腾的一下就被点燃了。
这个便宜儿子也太不把她放在眼里了吧?
知不知道她已经忍他很久了?
“啪!”的一下拍桌而起,阎贝冷着脸咬牙问道:“你知道你怎么死的吗?”
问着,不待嬴政回答,一字一句喝道:“你过劳死的你知不知道!”
回答阎贝的是闷人的沉默。
她看着眼前这张已经即将步入中年男人的脸,重重闭了闭眼,深呼吸许久,这才把脑子里快要满出来的火压下去。
似乎是挺同情她一个人在唱独角戏,嬴政掸了掸衣袍,不轻不重的问了一句:
“太后已经得到自己想要的名声、地位,还需要再做这样虚情假意的东西吗?”
问完,嘴角讽刺一笑,抬手拿起另一份奏折就准备再次开始批阅。
阎贝见了,一直压抑的情绪瞬间爆发,一把夺过嬴政手中奏折,“刺啦”撕成了两半!
“太!后!”
嬴政重重喝了一句,立马站了起来,神情一冷,阴沉沉警告道:“不要太过分!”
“我过分吗?比起你来我过分吗?你知不知道这九年来我到底付出了什么?!”阎贝重重喝问道。
“九年啊!不是九天九个月!我来到这里容易吗我?这个世界对我来说充满了诱惑,可我却一直不是在这个宫里就是在那个宫里,九年了,我连咸阳的街道都是在马车上匆匆一瞥才知道它是何等模样!”
抬手指着窗外,“外面的世界我多想去看一眼啊,就为了新学堂,为了保证你大秦后方稳固,保证你嬴政有人可用,整整九年我都没有踏出宫门半步!”
“往日是我错了,可那是以前的赵姬,现在我难道待你不好吗?我求你什么了?难道你以为光是那点经验值那一点金钱就可以让我忍你这么久吗?”
“你冷静一点……”
“嬴政你个小兔崽子你给我闭嘴,大人说话不许插话!”嬴政一句话还没来得及全部吐出就被阎贝打断。
她瞪着眼睛,拳头捏的“咯咯”响,“老娘每天对你嘘寒问暖,帮你这样帮你那样,就怕你大秦亡了,你居然怀疑我!还说我是虚情假意?信不信老娘揍你啊!”
说着,拳头就举了起来,那彪悍的动作,只看得嬴政心灵受到了极大震撼。
“别以为你的皇帝就了不起了,说白了,你从我赵姬的肚子里钻出来你就还是我的儿子,再不听话,管你是不是皇帝,照揍不误!”
咆哮着,阎贝脑子足渐冷静,但看着眼前这个被自己发飙这模样给震傻了的嬴政,竟诡异的舍不得立马就恢复正常。
单手叉腰,一手指着内殿,续足火力,便是一声大喝:“现在、立刻、马上给老娘滚去睡觉去!”
第0050章 霸气的娘
这一次,嬴政再不敢迟疑,已经被老娘突然发飙的悍气震惊到的他,麻溜的走到后殿,乖乖躺到了床上。
本以为这样就可以过关,没成想,阎贝这个怪力女居然直接扛了一张榻进来,“嘭”的放到他床边,恶狠狠威胁道:
“老娘看着你睡!”
“太后……这就不必了吧……”嬴政咽着口水弱弱抗议道。
然而,回答他的是阎贝扬起的拳头。
只听“咚!”的一声闷响,嬴政便发现她屁股底下的榻上多了一个拳头大小的洞,顿时眼睛一闭,再不敢触霉头。
在真正睡去的前一刻,嬴政在心底暗自庆幸着殿内没有第三人,否则……真以为他不要面子的吗!
带着一个中年男人的怨念,嬴政在沉沉的倦意感染下进入了梦乡。
室内安静了下来,只有蜡烛燃烧的细微噼啪声。
阎贝看着眼前沉沉睡去却还是皱着眉头的男人,面上凶悍全部卸下,抬手轻轻抚平他紧皱的眉头,目光逐渐变得无神。
好似看着嬴政,又好似透过了他,看到了另外一个人。
好想乖儿子长生哦,也不知道他现在怎么样了,有没有吃饱,有没有被人欺负……
“唉~”阎贝低声叹了一口气,眼神逐渐恢复神采,静静望着眼前这个大孩子,也有点心疼。
低声呢喃道:“做皇帝有什么好的?睡了也是皱眉,醒了也是皱眉,我看着都替你累得慌……我要是你,就把这担子抛出去,自在逍遥去~”
说完,阎贝自己都笑了,收回手取下被二次加工的姜黄色方巾放在榻上,轻轻站起身,回想着刚刚嬴政被自己吓到的模样,一边乐一边回前殿。
到了这里,最醒目的就是那张堆满奏折的案几。
阎贝取出藏在胸前的奏折,又捡起地上被自己撕成两截的奏折,一一整理好,整齐放到了案几上。
本来做完这些她就想回去修炼去了,可想起明天嬴政起来还要继续批阅,眉头便是一皱。
抬手扶额,看了这些奏折一眼,阎贝不但没有走,反倒坐了下来,开始翻阅这些把自家大儿子整得神经衰弱的奏折。
虽然她没有当过皇帝,但给这些奏折分分类,那还是可以的。
况且,她眼睛可比嬴政好使多了,五份奏折一齐打开摊在面前,一目十行都不足以形容阎贝那分分钟就阅读五份奏折的惊人速度。
五份五份的开始扫,很快就把奏折分类放好,做好这些,又提笔拿纸写下这些奏折的大概内容,只等嬴政醒来看看就可以下决定,大大减少了他的工作量。
不知不觉,鸡鸣声就响了起来。
阎贝从奏折堆中抬起头来,看了眼窗外泛白的天空,这才起身离开勤政殿。
她只想着回去思考一下清夫人的问题,却不知道,她前脚刚走,后脚嬴政就醒了过来。
长目幽幽望着头顶的帐子,许久,他这才重新睡去。
一夜好眠,当嬴政醒来时,天光已经大亮,这对他来说是十分不可思议的一件事。
自从十三岁继位开始,他就没有哪一天起过这样晚,看着亮堂堂的内殿,嬴政有一瞬间的愣怔。
但很快他就反应过来,眉头一皱,冲外喊道:“赵高!怎不叫醒朕!”
赵高听见这声喝问,赶忙快步走进来,咽着口水道:
“启禀陛下,是太后昨夜离开时交代的,让奴才不要叫醒陛下……”
听着这话,嬴政本有些不悦的情绪瞬间平复,眼角余光瞥见床前小榻上有什么东西,侧头看去,见是自己那块姜黄色方巾,起身把方巾拿到手中端详,发现方巾上多了一片白云。
指尖轻轻抚过那朵白云,嬴政无端觉得心中宁静,紧张的大脑神经也有所缓和。
盯着方巾看了一会儿,想起昨天某人发飙时说的一些话,嬴政吩咐道:
“赵高,你去朕的私库,取五十镒上币送到太后宫中去。”
说完,脱下身上睡皱了的衣衫,换上一身新衣服,转身大跨步往上朝的正殿行去。
等他上完早朝回来,想着还有一大堆奏折要批,正觉头疼时,一眼就看到了案几上的不同寻常。
快步上前,看到那被收拾得整整齐齐的奏折,一早上表情都十分严肃的嬴政终于忍不住笑了。
而另一边,阎贝看着眼前这个由赵高送来的小箱子,一头雾水。
这赵高一来就把东西放在她面前,只说了是嬴政送来的,也不说说是什么就走了,也不知道到底要搞什么花样。
带着一分好奇三分期待,阎贝打开了小箱子。
一时间,金色豪光倾泻而出,看着箱子里那金灿灿的黄金,阎贝承认,这个东西真的十分合她胃口。
【黄金千两,系统收购价五千金钱,是否出售给系统商场】
听着耳边的系统提示音,阎贝已经笑得合不拢嘴,双手捂脸,埋在金子里笑了足足十分钟,这才抿着嘴,故作正经的把箱子收入仓库,并没有急于卖出。
毕竟是一箱的金子啊,不放着多看看就直接卖掉,那多亏啊~
唉呀妈呀,没想到大儿子这么体贴,这相当够意思了啊,很孝顺啊,希望继续保持!
暗自乐呵着,阎贝却不知道,这仅仅只是一个开始。
隔天,赵高又端来一盘金灿灿的上币,说是清夫人等商人送上来的。
后天,听说了太后对清夫人太过关注的消息后,为了避免自己在老娘心中失去地位,嬴政把十位大商人撵回老家去了。
半个月后,太后一句政儿不要太过辛苦,导致整个朝堂来了个大改革,一个专门为皇帝批阅奏折的议事厅出现,一众大臣苦逼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