现在已经是早晨了,可外面依旧一片白茫茫的,总是闷在家里还不得无聊死,卢芥与燕子用过早餐之后,便去了清和茶馆。
孟欣这日又去医院探望穆静飞去了,清和茶馆里只有沈子清一人。
“怎么今日有空过来?”沈子清冷冷地问道。
燕子不太喜欢沈子清,因为他总是让人觉得没有任何的温度,所以每次看到沈子清,她便会离着他远远的。
见燕子对沈子清似乎有些排斥,卢芥打趣道:“沈老板别总是一副拒人千里之外的样子,这样会让人害怕而疏远的。”
答非所问,沈子清倒也见怪不怪,他泡好了青花茶,亲自为燕子与卢芥倒上一杯。
“雪天喝茶驱驱寒气也是极好的。”沈子清似是没有听到卢芥的话一般。
面对这样的沈子清,卢芥也有些无奈。虽然燕子不太喜欢沈子清,但她还是蛮喜欢青花茶的,她端起茶杯喝了起来。
“现在欣儿总是天天往医院里跑,你也看得出来,静飞与她的关系有些不一般吧。”卢芥在给沈子清提醒,若是他再不表态,孟欣很有可能就被穆静飞抢走了。
闻言沈子清倒茶的手忽然停住,又转瞬恢复如常。
“穆静飞倒也不错,配得上欣儿。”沈子清冷冷说道,依旧看不出任何的感情。
“你总是这样一副冷漠的样子,不累吗?”卢芥喝了一口青花茶,她还是觉得沈子清现在这个样子,应该是受了华梦莹离开的影响。
总是将自己的心思掩藏的很深,不被任何人看透,或许是件很厉害的事情,但这样做,真的快乐吗?瞒的住别人,瞒得过自己吗?
从未有人问过沈子清这个问题,他们都觉得沈子清这个性子大概生来就是这样的。
还是第一次有人问他,掩藏自己的内心累吗?沈子清其实也不知道累不累,从很小的时候,母亲因为一些事情与父亲怄气,离家出走,之后便再也没有回来。后来母亲的尸体却在一处别院的莲花池里找到了,外人都说是母亲背着父亲偷汉子被别人杀死了,说不定那个杀死母亲的人就是他的父亲。
那样的话,就像是魔鬼的种子,在沈子清幼小的心里生根发芽,他慢慢不再相信他的父亲,不再相信任何人,变得孤僻冷漠,直到遇上了华梦莹。
对于沈子清而言,那个心结已经到了疯魔的状态,若不是华梦莹帮他解开,他也不会去读警察学校。
“我只是习惯了掩饰而已。”沈子清浅浅一笑:“或许是因为能让我不再掩饰内心的那个人已经不在了吧。”
难得听沈子清说一句真心话,果然在他心里,华梦莹的地位是任何人都无法取代的,就算是这么多年一直陪在他身边的孟欣也不行吗?
沈子清恍然想起那个会为他做一碗面放一个卤蛋的姑娘,她总是那样的笑容明媚,仿佛任何的悲伤在她的面前都会烟消云散。也是这个姑娘驱散了他心中的阴霾,为他解开了母亲之死的真相。
如果不是华梦莹,现在的沈子清不会成为一个侦探。
“既然你想知道当年的真相,那么我们一起去解开它,抛下那些所谓道听途说的谣言,找出证据,来判定凶手。”华梦莹笃定地说道。
那时她刚考上警察学校,比之前更加自信了些。听了华梦莹的话,沈子清与她一起去调查当年的真相。
已经过去十年了,很多的证据都已经不存在了,调查起来难度很大,但华梦莹始终都在鼓励着他不要放弃,终于在两人的不懈努力下,找到了证据。
原来当年母亲是因为拿着值钱的首饰,要去当铺去当,在路上遇上了小偷,身无分文地她本想回家,可是因为怄气,她还是选择想别的方法解决此事,便投奔了她最好的姐妹。可是她没想到的是,在她好姐妹家中,他母亲撞破了好姐妹与有妇之夫偷情之事,因此而被这对狗男女谋杀了。
心结到此还没有完全解开,沈子清明白,这件事怪不得父亲,可是若不是母亲与父亲怄气,她也不会离家出走,她也不会遇上那样的事情,也就不会死了。想到这里,沈子清还是不愿意原谅父亲。
直到后来,华梦莹带他偷偷跟着他的父亲,才发现父亲经常拿着母亲以前的旧物件发呆,每次节日纪念日之类的,他都会带着礼物去母亲的墓碑前看望她。
作为一个丈夫,父亲是深爱着母亲的。可是父亲却从小告诉他,不可以哭,不可以想母亲,父亲还没收了他所有有关母亲的东西,所以沈子清才会相信那些流言,因为他觉得父亲一点都不爱母亲。
有一次沈子清从暗处走到了出来,父亲站在母亲的墓碑前有些诧异地看着他,那时候华梦莹已经离开了,沈子清也因为华梦莹的事情再次恨上了父亲。
“你为什么,明明爱着母亲,却要掩藏起来?”沈子清质问道。
“因为我不可以倒下。”父亲伸手摸了摸墓碑上母亲照片:“其实你很像我,因为你也没有因为梦莹的离开而倒下。”
第178章 中毒
沈子清那一刻才恍然明了,原来他已经在不知不觉中变成了他曾经最讨厌的样子。
青花茶的味道在唇齿之间回荡着,只是他心上的那个人再也回不来了。
卢芥见沈子清的目光有些空洞,便知他陷入了那些回忆之中,像沈子清这样的人,大概会被曾经的牵绊困住一生吧。
忽然茶馆的门被轻轻推开了,门前挂着的风铃,传出悦耳轻灵的声音。
孟欣提着保温杯走了进来,在看到卢芥与燕子的时候,她脸上绽开笑意:“难得你们过来,这几日店里只有我与老板,无聊的紧呢。”
这几日大雪连绵,很少有人出门,茶馆更是比平时还要冷清上几分。孟欣将东西放好,便也入座,兀自给自己倒了一杯青花茶。
“欣儿,医生有没有说静飞什么时候可以出院?”卢芥打听道。
孟欣想了想:“医生说还不到出院的时候,不过静飞他说在医院里呆的都快闷出病来了,天天念叨着出院。”
这倒是穆静飞的风格,他本就是记者,天天不是到处采新闻,就是躲在安静的地方写新闻稿,何曾这么闲过,对于一个从未有过任何的假期的记者,穆静飞现在估计是心痒难耐了。
“这次苦了他了。”卢芥叹了一声,等穆静飞,她得好好补偿一下他才是。
燕子坐在一旁喝着茶,卢芥有些悄悄话想与沈子清说,可这一直也没找到合适的时机开口,现在孟欣回来了,她更是不知道该如何开口了。
不过,卢芥还是相信以沈子清敏锐的观察力,他一定很快就会发现她的意图,果然如她所料,沈子清忽然站了起来,冷淡道:“芥子跟我过来一趟,我有些事情,要与你说。”
孟欣见此笑着说道:“跟老板进去吧,燕子就交给我了,放心。”
闻言卢芥才慢慢起身,叮嘱了燕子几句,便跟在沈子清身后进了后院。
两人进了沈子清平时所在的房间,卢芥还是第一次进来,原来房间里有一个暗室,里面才是真正的侦探社。
“这就是你平时工作的地方吗?”卢芥四处打量着,这里有很多的书架,上面摆放着这种档案资料,还有每个侦探社经手的案件,沈子清都会让孟欣记录在册,不放过任何一个细节,不管最后有没有成功解决这个案子。
沈子清在办公桌上拿起一些资料,一边看着,一边在白板上写着些什么,并没有回答卢芥的话。
为了不影响沈子清工作,卢芥便没再说话,她穿行在书架中间,拿起上面的案件档案,翻开看看。
这个档案袋里放的是一件连环杀人案,这种案件不都是警察局经手的吗,侦探社还跟警察抢工作?卢芥不禁有些好奇,接着看下去,才发现原来沈子清只是被请去警局帮忙,参与调查这件案子,看起来有些血腥恐怖,卢芥直接翻到了最后,好在抓到了真凶。
卢芥将手里的档案袋放回来原处,她各个书架翻看了几个档案袋,便明白这些档案是按照什么标准摆放的。最右边一排是未结案的,中间最多的是已经结案的,而最左边是协助警局办过的案件。
对于那些已经结案的案件,卢芥没什么兴趣,而对于那些连沈子清都不能解开的案件,卢芥才觉得有些不可思议。但沈子清毕竟也是寻常人,破案率百分之百那就是神话了。
那些未侦破的案件,无一例外都与一些高官或者一些有权有势的人有关,卢芥不禁握紧了双手,这算什么?畏惧那些人背后的权势吗?难道他们犯了法就不应该付出代价吗?
时代已经不是过去的时代了,但这不为强权的精神,怎么反而越发的差了。卢芥不相信沈子清也会这般,可她恍然想起方惠自杀案件,当时沈子清与她说不要再调查这件事,不然很有可能会有性命之忧,现在看来,方惠的死,与那些权势也脱不了干系。
卢芥没想到在这些未结案的档案里,找到了方惠自杀案件,当她看到上面的验尸报告时,卢芥整个心都凉了一半,方惠根本不是自杀的,她的死因,并不是割腕造成的失血过多,而是中毒。验尸报告上清清楚楚地写着,方惠长期服用毒药,这种毒药小剂量并不会致命,但随着毒素在身体中慢慢的积累,会造成休克。
所以当时方惠在百乐公园的长椅上坐着的时候,她的身边一定还有别人,也就是那个凶手,他趁着方惠因为毒发休克的时候,用水果刀割开了方惠的手腕动脉,而且这个人很聪明,他割腕的动作伪装的滴水不漏,看起来与割腕自杀无异。
尽管档案上写着这些推断,但沈子清当时并没有阻止警局将这件事案子定为自杀,因为沈子清手里没有关键性的证据,而方惠一死,县长就给警局施加压力,县长一家对方惠为何自杀似乎没有任何的怀疑,说她是因为被退婚而一时想不开。
怎么会想不开的,明明柳铭在方惠死之前,就告诉了她,他的心意,而方惠当时的反应也很奇怪,她似乎早就有预感自己会出事一样。
卢芥不明白,方惠的死,到底背后藏着怎样的秘密。
行动总是先于思想一步,等卢芥意识到的时候,她已经拿着方惠自杀案件的资料,站在沈子清的面前了。
“我想知道这个案子的真相。”卢芥看向沈子清,她的目光里有怀疑,有期望,也有无助。
沈子清的神情还是冷冷淡淡的,他将手中的笔放在了办公桌上,敲了敲白板:“我还没有十足的证据,找出这背后的真凶,但这些未解开的案件,无疑都与这个圈子的人有关。”
只见白板上用黑笔写着几个人的名字,他们之间用线线串联了起来,其中便有卢芥认识的人,比如王承俊,齐硕,蓝建成,县长方歌,蓝晴晴以及刘家父子。
“齐大哥不是警局的卧底吗,这些案件跟他有什么关系?”卢芥微微皱眉。
第179章 自责
其余的那些人,卢芥都多少知道一些他们做过的坏事,虽然卢芥并不是很了解王承俊,但他也未必是什么好人。但齐硕,他应该不会做一些伤天害理的事情才是。
沈子清摇了摇头:“卧底有些时候也是身不由己,他们活在夹缝之中,他们也会有动摇的时候,齐硕曾经害死过一个人。”
齐大哥害死过一个人?卢芥不敢相信,连齐硕都会在这种生活中迷失,也难怪柳铭当初会逃回县城了。
沈子清在白板上贴上了一个女子的照片:“她叫青花,便是因为齐硕而死的。”
青花?就是孟欣之前说起过的那个姑娘吗?听说青花茶的名字便是为了纪念她。原来她是这样一个清秀的女子啊,完全看不出来是在风月场所里工作的小姐。
照片上的女子浅浅笑着,她背后是一片海洋,身穿着碎花长裙,海风轻轻吹起她的秀发与裙子。她手里拿着遮阳帽,半举过头顶,让她整个人看起来俏皮可爱了几分。
卢芥看着照片上的青花,而照片中的青花似乎也在看着她。
“本来她不用死的,我之前答应过她,帮她离开那里,从此隐姓埋名去过她想过的生活。”沈子清流露出淡淡的悲伤:“可是齐硕一意孤行,搞砸了那次行动,青花的身份暴露了,她被那些人杀死了。”
对于青花的经历,卢芥无法感同身受,她从未经历过这些,但她大概能猜到身份暴露时的青花,等待她的会是怎样的恐惧,她在死之前会不会想起她与沈子清的约定呢?
卢芥轻轻叹了一声,这种时候她也不知道该怎么安慰沈子清了。
“因为齐大哥的失误,让青花姑娘离开了人世,我想齐大哥心里比任何人都要自责。”
“不,他不会自责,因为他根本不知道青花是我线人,她向来只与我联系,并不会与警局直接联系。那次是我让她去给齐硕帮忙的,也是我亲手将她推向了死亡。”沈子清嘴上说怪齐硕,但其实他心里真正怨恨的自己,若不是因为他,青花也不会死。
“那你为何不告诉他呢?”卢芥不明白,沈子清说着怪罪齐硕,可他为何却偏偏只惩罚自己呢。
告诉齐硕,只会多一个人自责难过而已,如果齐硕一辈子都不知道这件事,那他就不用背负着一生的自责了。沈子清曾经因为华梦莹的死,他发誓一定要尽自己最大的力量,保证他的线人的生命安全,可是那天在会场上实在是太乱了,他派去的人手,被人群冲乱,场面一度失控,后来便发现青花死在了玻璃桌下面。
“就算他知道了,青花也还是活不过来了。”沈子清没有说出自己真正的想法,他忽然岔开话题道:“你找我是为了刘家之事?”
要是沈子清不提,卢芥都忘了她是有事情要跟沈子清说的。
“嗯,我知道刘家背后的人是谁了。”卢芥脸色微沉:“是燕子的生父蓝建成。”
闻此,沈子清只是淡淡地点了点头,卢芥便明白沈子清他早就知道了这件事。
“沈老板,你知道为何蓝建成会针对我们长兴工厂吗?”卢芥之前与霍宸猜测是因为他们与徐梦璐还有齐硕走的近,才会惹上麻烦。
沈子清走到书架前,拿出一个档案袋,交给了卢芥。
虽心有疑惑,但卢芥还是打开了档案袋,既然是沈子清给她的,那么这里面就一定有她想要的答案。
这里面的案件,似乎有些风马牛不相及,但卢芥很快就发现了关联,这里面的商队,正是霍宸父亲霍成国之前工作的商队,这个商队虽然没有沿海商队那么有名,但也是算得上是一个大的商队。这个商队与沿海商队发生过利益冲突,还因此造成了人员伤亡,当时霍成国与蓝建成都参与其中。之后霍成国仍旧不肯罢休要为死去的兄弟讨回公道,但蓝建成却找了一个大牌的律师打赢了官司,最后沿海商团只是给他们赔了一些钱而已。
“所以,蓝建成是因为记恨当年霍爹爹的事情,才对我们长兴工厂动手?”卢芥微微蹙眉,没想到这其中还有这么一层关系。
“当年这件事闹得很大,霍成国找了记者报道蓝建成带着沿海商团的人,对他们行凶,甚至还登门拜访了齐子龙,请他给他的兄弟一个说法,这件事给蓝建成造成了很大的负面影响,也是齐子龙与蓝建成真正闹翻的原因,因为通过这件事,齐子龙发现了蓝建成的违法交易,他劝蓝建成回头,蓝建成不肯。”沈子清将他所知道的有关当年的事情娓娓道来。
这也难怪蓝建成会这般痛恨霍成国了,可是这么多年,霍成国在商队不也是混得不错。
“可是,蓝建成不是一直也没对霍爹爹做什么嘛,他为何突然会对阿宸与我动手。”卢芥还是有些想不通。
“霍成国所在的商队,后来一直被蓝建成的人打压,商队也是夹缝中求生存罢了,至于为何对你们动手,那是因为你们身为霍成国的儿子与儿媳妇,又成了齐硕的好友,这让他想起当年的事情,齐子龙为了一个外人,全然不顾他们多年的兄弟之情,而你们这些后辈,又搅和在了一起。”沈子清分析道。
这样想来,卢芥大概明白了,这其中的关系很复杂,不仅与上一辈的恩怨有关,还与他们这一辈的关系有关,看来蓝建成是铁了心要对付她与霍宸了。
“唉,我现在担心燕子,我怕蓝建成的人会伤害到她,也怕她知道了蓝建成对我与阿宸所做的事情而恨他,若是她得知真相,恐怕不会原谅自己。”卢芥越发觉得现在真是越来越乱了,她本不想牵扯到这些纷争之中,可等她察觉,她已经深陷其中,无法逃离了,她既不能对方惠的死坐视不理,也不能对燕子与蓝建成的事情袖手旁观。