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如果这个人真的是林湛,”林无隅看着老爸,“你有没有想过为什么追过去的时候就没看到人了?”
老爸看着他。
“他不想被找到,”林无隅低声说,“他不想回来。”
“但是你妈必须要见到他,”老爸说,“必须……”
“如果见不到,”林无隅问,“最终就又是我的错,是吗?”
老爸停顿了很久,最后重重叹了一口气,转身走到沙发边坐下了。
林无隅很少会觉得脑子里乱,在高考最紧张混乱的日子里,他脑子里所有的东西都依然有条不紊,需要的时候随时可以清晰读取。
今天却乱得很,从家里出来的时候就感觉闷。
他回过神来的时候已经骑上了一辆共享单车,正在往学校慢慢蹬着。
……什么时候扫的码呢?
居然不记得了。
可能是个锁坏了的车。
也可能是忘了锁的车。
到学校门口的锁车的时候他才确定,码是自己扫的。
转身准备进校门的时候,他看到了一个熟悉的背影。
丁助理正顺着校门右边的墙往前走着,步子迈得还挺大,跟赶路似的。
他愣了愣,之前明明已经把丁助理送回家了,这不到两个小时,居然能在学校门口又见着?
他站在原地没动,想喊一声,但是犹豫着又不知道该不该开口。
以他对朋友这个概念的理解,他跟丁霁算是挺好的朋友,他愿意跟丁霁一块儿聊天吃饭,也有心情跟他斗嘴,但现在丁霁如果是来找他的,他除了很感动之外……
也会觉得丁霁对他的关心,超出了关系不错但认识时间并不长的好朋友的程度。
如果丁霁家里出了跟他一样的事,他会发消息问,会打电话问,丁霁需要的话,他也会马上过去。
只是他不会就这么直接出现在丁霁家门口。
不过……林无隅拿出手机,在手里一下下转着。
也许是因为这会儿他脑子本来就很乱,他对自己的判断有些拿不准。
丁霁跟他接触过的所有人都不一样,他对丁霁的了解是千面小鸡,也正是因为千面,他才不能确定,丁霁跟朋友相处的方式到底是什么样的。
毕竟丁霁的朋友刘金鹏肯为了他不管不顾背着他替他扛下两万多的债……
在丁霁的身影快要消失在路尽头的时候,林无隅拿起手机拨了丁霁的号码。
丁霁的身影停了下来,林无隅能看到他掏手机,但没有马上接电话,而是直接猛地转过了身。
林无隅冲他那边招了招手。
丁霁接起了电话:“我以为你今天不回宿舍呢?”
“怎么可能。”林无隅说。
丁霁挂了电话,开始往回走。
中邪了。
啧。
丁霁把手机塞回兜里,心里有些郁闷。
他没有去林无隅的宿舍,只在校门口站了一秒钟就决定离开。
从小到大,他的朋友不算多,同学交情都止于同班同学,隔壁班的他人都认不全,朋友就小广场那些,一不小心还能打一架的那种。
只有刘金鹏,从小一块儿长大,忍得了他不耐烦,受得了他的恶作剧,也能无视他偶尔的疏离。
他对于自己会对林无隅的事儿这么上心有些不爽,毕竟他仗义也好,心软也好,都没有过这么主动地热情似火……换个人也就算了,偏偏林无隅还喜欢男人,他真怕林无隅会误会了自己对他有什么多余的想法。
这他妈算什么事儿?
“你不是回家了吗,”林无隅问,“怎么又跑过来了?”
“家里没人,”丁霁叹气,“鹏鹏上班了,就周日能出来,我呆着无聊。”
林无隅看着他,没说话。
“你……家里情况怎么样?”丁霁问。
“我妈要我去找林湛。”林无隅说。
“什么?”丁霁很吃惊,声音都没控制好,“找林湛?”
“嗯。”林无隅点点头,转身慢慢往学校里走。
“怎么找?闻味儿吗!”丁霁有些莫名其妙,想想又吓了一跳,“她的病是真是假啊?”
“是真的,”林无隅说,“明天就得住院。”
丁霁不知道为什么松了口气,也许是他爸妈至少没编个病把林无隅骗回去让他当个嗅探犬吧。
“为什么突然让你找林湛,这么多年也没说让你找,”丁霁皱皱眉,“是因为病了吗?”
“大概吧,我妈的意思是怕死之前见不着他了。”林无隅说。
“这病没那么可怕,不至于就临终夙愿了,”丁霁说,“是有什么线索了吗?要让你怎么找啊?”
“我妈的朋友,”林无隅说得有些艰难,“拍到了一张照片……”
“我靠!”丁霁震惊了,“在哪儿拍的?照片呢?能确定是他吗?”
“我……还没看。”林无隅说。
丁霁猛地闭了嘴。
林无隅大概并不愿意或者也不敢去找。
两个人沉默地进了校门,穿过学校的路。
这会儿还没有放暑假,高一高二的都还在上课,能听到自习课的教室里传来的嘈杂声,还有远处操场上的喊声和笑声,篮球打在地面上的嘭嘭声。
林无隅带着丁霁走进宿舍,也许是舍管大爷已经知道了他的情况,所以丁霁跟着进去,大爷并没有多问,只是说了一句:“小林同学回来了啊?”
“嗯。”林无隅笑着应了一声。
丁霁这是第二次来林无隅的宿舍,跟上回来的时候差别很大,满满的都是别离。
“喝可乐吗?”林无隅问。
“冰的才喝,”丁霁说,“不冰的喝着没劲。”
“冰的要等一会儿。”林无隅说。
“哎不用不用,”丁霁赶紧说,“别跑了,我不渴,什么也不用喝。”
林无隅没说话,打开柜子,拿出了两听可乐,还有一个纸箱。
把可乐放进一个小脸盆里之后,他把纸箱里的东西倒到了桌上,是一个一个看着像冰袋一样的东西。
“干嘛呢?”丁霁问。
“给你做冰可乐。”林无隅说着拿起一个冰袋往桌上摔了一下。
“用意念吗?”丁霁又问。
林无隅把手上的冰袋扔给了他,他接住的时候发现冰袋居然是冰的,有些吃惊:“这是暖宝宝冰冻版吗?”
“算是吧,蓄冷剂和凝胶,冰敷用的,”林无隅说,“一会儿剪开了冰可乐更快。”
丁霁觉得挺有意思的,他俩站在桌子跟前儿,拿起冰袋摔一下,然后捏捏,冰袋开始冰了之后,剪个口子把凝胶倒进小盆儿里。
跟做游戏似的。
凝胶把两听可乐埋掉之后,他俩一块儿看着盆儿。
“这个温度,”丁霁把手指戳进去试了试,“还挺冰啊?能坚持多长时间?”
“什么坚持多长时间?”林无隅愣了愣,“你手指吗?”
“我说这玩意儿能冰多长时间!”丁霁说,感觉林无隅应该是情绪不好,要不就自己问的这句话,他得开车。
“半小时,”林无隅说,“所以我说喝冰的得等。”
“一个冰袋多少钱啊?”丁霁问。
“大概两三块吧?”林无隅想了想。
“可以,”丁霁冲他竖了竖拇指,“不愧是人家会专门请的专业无人机驾驶员,有钱,就放的这些冰袋,够买两箱可乐了吧。”
林无隅突然像是想起来什么,拿出了手机:“我忘了给你劳务费了。”
“不急,”丁霁有些不好意思,“我也没干什么,就跟着玩了。”
林无隅在手机上按了几下,跟着他的手机就响了。
“谢了啊。”丁霁拿出手机打开了消息。
发现林无隅给他发的是个红包。
……这个助理的日工资是不是有点儿太少了?坐了快两个小时的车,还爬了四十分钟山,在山顶还……
算了,自己也说了是玩,丁霁点了一下红包:“其实你直接从我借的钱里……”
1元?
他猛地抬起头看着林无隅。
林无隅已经撑着桌子正在无声狂笑,看样子从他拿手机的时候就已经笑上了。
“我他妈真佩服你。”丁霁瞪着他。
“不要就还给我。”林无隅边乐边说。
“要,”丁霁把手机放回兜里,“干嘛不要。”
林无隅又笑了一会儿,才收了笑容,轻轻舒出一口气,没再说话,盯着小盆儿里一堆凝胶和可乐。
丁霁跟着盯了一会儿之后,冲他伸出了手:“我看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