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体会过死亡的滋味吗?”
朝不复:“如果你体会到,那么你就会爱上这种感觉。爱上——这种命运被自己掌握的感觉。就连死亡,都在自己的掌控间。”
时远轻轻抿了一口茶,温热的茶水划过他的喉管,让他回归平静。他声音平静,像是没有被朝不复的话所影响一般,继续说道:
“你可以问我下一个问题了。”
朝不复顿了顿道:“你的批注同命运有关。”
他说这句话很笃定,像是已经确认了答案,根本没有想要从时远那里得到答案的意思。
时远谨慎地说道:“是。”
片刻后,他又开口问道:“你为什么想破命?”
他学着朝不复的语气,但是眉眼中又带着几分的不解。毕竟,朝不复的命乃是天命之体,一般人有这个命运,早就欣喜得不知所措,怎么可能又想破命呢?
他的这个问题,迟迟没有得到答案。在这样静谧的空间中,双方的呼吸声都清晰可闻。最后,朝不复笑着说道:
“我确实想破命。而之所以想破命的原因,我从不把命运放在别人的手中。”
“哪怕这个别人是天道。”
说着朝不复突然逼近了时远,他修长的手指轻轻按压在时远的唇上。他此刻离时远极近,近到时远可以看到他眼中那暗沉的、翻滚的情绪。
“天道让我成为天骄,也想让我……爱上你。”
说话间,朝不复凑近了时远的耳旁。时远感觉到气流在他耳边晃动,隐隐间,他像是听到了朝不复说了两个字……时远。
最后一个字,时远没什么听清,但好像就是在叫他名字一般。
时远抬起眼,便看到朝不复轻笑着,将那些散落在阵眼上的灵石收回。
晚风、夜色再一次降落在时远的眼前,时远却有一种恍若隔世的感觉。
在时远呆愣间,朝不复屈指轻轻敲击了一下桌面,他低声说道:“快到酉时了。”
快要酉时了……时远立刻回过神来,他看向了王不行和关狩的方向,便发现他们俩已经消失不见。显然,在知道酉时将近后,他们应该走进了身后的房子中。
这样想着,时远毫不犹豫地抬步踏了进去。他像是没有注意到跟在身后的朝不复一般,径直向前,穿过窄小的客厅,进入自己的房间。他正准备关上门的时候,便看到朝不复修长的手指抵住了房门,他轻笑着,朝着时远说道:
“时天骄,经过刚刚的长谈后,我突然发现我们俩志趣相投。不若今晚我们就抵足而眠,你看如何?”
时远:???
谁跟你志趣相投了!
但是,时远抬眼看了一眼朝不复,突然又觉得,抵足而眠他好像也……
不亏?
第一百章
时远原本以为,他和朝不复待在一起,他们应该真的会抵足而眠,同床共枕。
但是他万万没有想到,朝不复根本就不是来修炼的。在进入房间后,他就像是撕掉自己面上的伪装一般,将原本覆盖得整整齐齐的衣领,微微扯开,露出大半紧实的肌肤。那淡蓝色的衣袍颜色,衬托得他的肌肤更为冷淡和疏离。
像是察觉到时远的目光,朝不复半抬着眼,挑眉扬唇道:
“怎么,你有点惊讶?”
朝不复的头上,是关狩从自己的储物手环里掏出的照明器具,此刻它正散发着淡淡的光芒。朝不复的眉眼,锐利而又嚣张,他盘腿坐了下来,将手臂上的袖子卷了起来,盘腿修炼起来。
周边那游荡在一起的灵气几乎以肉眼可见的速度被吸入朝不复的丹田中,浓郁的灵气在朝不复的经脉中游走,周围在这一刻,几乎呈现出真空地段。大概过了三四息的时间,时远才感觉到有一点微薄的灵气,填充了这片空间。
感受到这一点之后,时远不由有些咋舌。他站在原地,看向了朝不复,略微有些惊讶于他的天赋。
此时此刻,朝不复已经将灵力运转了一个周天,他调整起自己的呼吸,没有睁眼,但却转头看向时远道:
“你不修炼吗?”
时远:“啊?”
朝不复笑着睁开了眼睛,他看向了时远道:“你现在才筑基二层。”
时远这才明白朝不复的意思,他立刻想到之前朝不复说,在他这个时候,他就已经筑基五层后,不由微微抿了抿嘴唇,也学着朝不复的样子,在他对面坐下。
这还是时远第一次“被迫”进入修炼。原本他以为面前有一个金丹期的大能们坐着,这次修炼的过程会很难熬,但是……随着灵气运转,时远慢慢地沉下心神,全心全意地投入到修炼当中。不知道是不是他的错觉,他总觉得,他坐下后,朝不复就将部分灵气推到他的面前。
这种感觉很是奇特,但时远却明显察觉到自己修炼的速度变快了不少。他的眼皮微微颤了颤,没有说话,就这样闭目修炼了起来。
这次修炼的时间比时远想象中的还要长,直至体内的灵力泛滥,他才中断了修炼,睁开了眼睛。头顶上,照明器具依旧在散发着光亮,这让他有一种不至今夕何年的错觉。他眨了眨眼睛,突然想到了什么,看向了对面。
对面已经没有朝不复的身影,就连他待过的气息都没有残留下来,看起来像是离开好久了。
这好像有点亏大了啊?
这种感觉,就像是拉着炮友的手,面对面坐在床上,愣是在**一刻值千金的晚上,兢兢业业地背着社会主义核心价值,规规矩矩的,不敢跃雷池半步。
时远有些扼腕地从床上站了起来,他拉开房间的大门,便看到朝不复站在一旁,目光温和地侧头,听着王不行和关狩说着什么,听到时远推门的声音后,他若有所觉地转过头来,视线同时远对视了一眼后,朝着时远的方向含笑点了点头。
时远微微皱了皱眉,狐疑地在三人身上转了一圈道:“你们什么时候,这么熟了?”
昨天,王不行还怕朝不复怕得要死,现在居然能够主动凑到朝不复面前?有问题,一定有问题!在他修炼的时候,肯定发生了什么。
王不行听到时远的话,眯着眼睛笑呵呵地说道:“时远,你刚刚可错过一件好事!刚刚在你修炼的时候,我和关狩可是坐在这些凶兽身上溜了一圈呢!”
说着,他忍不住搓了搓手:“我特么还是第一次在筑基期级别的凶兽头上撒野呢。”
说到这里的时候,王不行简直要留下了辛酸的泪水。同样是考试,他怎么就这么惨,不仅在一开始的时候,就和同伴失散了,最后还被一只蛇形凶兽追得屁滚尿流,如若不是最后否极泰来,遇到了朝不复的话,他这次考试,怕是连成绩都没有了。
这样想着,王不行像是想起了什么,朝着朝不复问道:
“朝天骄,陈天骄没跟你在一起吗?”
王不行说的自然是陈喻。
时远听闻,也好奇地望了过来。他记得,陈喻也是近战系的学生,在进入灵域前,是跟朝不复组队,现在却不见他的踪影。
朝不复听闻,嘴角微微向上牵起一道弧度,他不紧不慢地理了一下自己的衣袖,随后轻声开口解释道:
“他同我在一起,发觉打得不过瘾,便自己离开了。”
发觉打得不过瘾,便自己离开了?
听到朝不复的解释后,王不行觉得自己的内心更苦了。这是他第一次体会到,天骄和天骄之间存在着的巨大差距。
但是很快,王不行便整理好了自己的心情。他抬眼朝着时远和关狩问道:
“你们准备什么继续考试?要不待会儿我们一起去,我杀的凶兽太少了,还得再杀一点。”
王不行期待地看向时远他们。然而,时远和关狩并没有在第一时间响应他的建议。王不行心中“咯噔”一下,他半是开玩笑,半是认真地问道:
“不是吧?你们难道忘记还有考试这回事了?”
关狩神情变得有些古怪了起来,他残忍地戳破了王不行最后一丝期望:“不是我们不陪你啊,而是我们已经将能做的题目都做完了。现在外面的这些材料,我们认识得不多,继续考试的收获不大。”
王不行挪着眼睛,看了一眼关狩,又看了一眼时远。时远没有答话,就这么一会儿的功夫,他整个人便已经躺在椅子上了,神情懒散,根本就不像是要出门的样子。
王不行心中一颤,他屏住呼吸,转头看向了朝不复。朝不复的目光虽然温和,但是同他对视,王不行还是能够感觉到明显的压力。
朝不复沉默了一会儿道:“我的分数应该是满分了吧?”这句话的言外之意是,他已经杀了很多凶兽了。
王不行哭了。敢情站在这堆人里面,就他一个差生啊!
他站战战兢兢地打开大门,两股战战地走了出去。一缕阳光,从他的肩头穿过,照进这昏暗的房间里。
时远好笑地看了一眼王不行“风萧萧兮易水寒”般的背影,像是不经意之间,提了一句道:“你可以顺便找找费兴业、贺苍他们的身影,说不定会有人陪你呢?”
王不行听了眼睛都亮了!
对啊,还有费兴业、贺苍他们啊。就算没有遇到费兴业、贺苍,他还有千千万万个近战系的战友们啊!
这样想着,他整个人都精神了起来,昂首阔步,朝着前方走去。
看着王不行的身影消失在眼前,朝不复的目光落在时远的身上,那狭长的眼睛微微眯起,眼中满是探究。然而在关狩望过来时,他眼中的探究神色便消失不见,取而代之的是平静和温和。
关狩看了看时远,又看了看朝不复,思索了一下后,又开口说道:
“我活动活动筋骨,去炼造一套房子去!”
他总觉得,现在的他待在这里有些格格不入。刚好,因为王不行和朝不复同行的缘故,他们的房间数量不够,他可以趁现在炼造一套房子,给自己和王不行住,把这套让给时远和朝不复。
关狩在心里默默分配好了各个房间的归属后,便从椅子上站了起来,朝时远和朝不复点了点头后,便快步消失在两人的眼前。
很快,整个房间便又剩下时远和朝不复。
就这么短短的一天一夜的时间,却是时远和朝不复接触最多的时候。朝不复抬步,缓缓走上前去,将刚刚被关狩关上的大门敞开。温暖的阳光落在他黑沉的眼中,却看不透他眼中的神色。他转头,看了一眼此刻正懒洋洋躺在椅子上不动的时远,眉间微动道:
“你是故意的?”
时远“嗯?”了一声,像是有些疑惑。
朝不复目光落在时远的身上道:“在他走之前,你说的那句话不像是无心之言。你是想让他去找其他的人?可是为什么?”
时远轻笑了一声,懒洋洋地摆了摆手道:“我就这么随便一说,说不定你想多了呢?”
朝不复眯起眼睛,视线危险地落在时远的身上。时远能够清楚地感觉到,在这一刻,对方的目光中充斥着威胁和冰冷。这种冰冷和威胁的视线,让时远后颈处的汗毛立刻倒立了起来,整个人在这一刻都紧绷了起来。
然而面上,他的嘴角微扬,嗤笑道:“朝天骄,你现在是在威胁我吗?现在,可不是昨天晚上,我也没有跟你在玩一问一答的游戏。”
这对于天骄榜第一的朝不复来说,绝对算得上是挑衅。然而,偏偏在这个时候,朝不复却笑了,那一刻,那原本充斥在空气中的危险之意尽数消散,微亮的阳光就这样淡淡地落在他的眉眼上。他轻声而又肯定地说道:
“你是故意的。”
他将大门敞开,就这样朝着时远的方向走了过来。不知道是不是时远的错觉,他总觉得今天的阳关有些暗淡,一直照射不进房子。
难道是朝向不好?
时远心念流转间,目光却直直向前,看向朝不复。此刻,他的身形又明转暗,脸上的神情看不大真切。但唯独,他的语气变得危险了起来:
“我先前还在思考,你昨天为何要突然联系王不行。现在想来,那个时候,你应该就想从王不行那里知道点什么。”
说到后来的时候,朝不复陡然低下身来,身形靠近时远。此刻,时远感觉到朝不复的气息环绕在他的身周,他的身上,都是对方那淡雅的竹香。在这一刻,朝不复低沉了嗓音,一字一句地在时远的耳边说道:
“时远,你很聪明。而且,你知道得很多。”
时远的神经紧绷,他身上的鸡皮疙瘩在黑暗中都立了起来。然而,他轻笑了一声,懒懒地抬起一只手臂,摸黑地朝着上方摸去。
他原本计划是摸朝不复的衣领,然而当他的指尖落在朝不复身上的时候,便立刻察觉到了不对。他的指腹下,并非柔软的衣领,而是灼热的皮肤,似乎是因为察觉到了他的触碰,那块地方微微向下滚动了一番……
下一刻,朝不复同他拉开了距离,时远手指下的灼热感也立刻消失不见,唯独时远的指尖,还残留着些许的触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