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跟你提个醒儿,那人看你的眼神可不普通。”
盛勤一怔,下意识的撇清:“不会的。”
付盼盼笑笑,是风月厂里摸爬滚打之后的了然与傲然:“我看人从来不会有错。”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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周一一上班,许经理就开始催进度。可这大工程哪有这么快?盛勤又平白无故挨了一顿骂。
经过一个周末,丁洋吸d的新闻热度降了下来。但他没有宣判,随时可能引发新的热点。
旭飞仍是按照进度组织剧本修改会,盛勤和小羽两个责编各负责一块儿内容,半个公司的人全都忙到晚上七点还没来得及吃晚饭。
赵静芸打电话来关心她,盛勤一听就不耐烦,“哎呀妈,我这儿正加班呢,你别跟我说这些有的没的好不好。”
一听她又在加班,赵静芸说这都几点了,怎么还不下班,她脾气上来了,数落起盛勤冲动辞职。
盛勤听得更是头大,语气更冲:“好了不说了,你能不能别提这个事情了?不说了我挂了。”
赵静芸也不高兴了,觉得女儿就是不听话才会吃亏受伤,二话不说直接掐断了电话。
听着手机里的嘟嘟声,盛勤烦躁地手机扣在桌面上。
小羽在旁边看见她这样,抱着电脑小心翼翼地靠近:“没事儿吧?”
盛勤摇摇头,不想迁怒其他人,问小羽有什么事,小羽却说编剧老师临时有事先走了。
“走了?”盛勤一怔,“写了多少了?”
小羽把电脑放在她面前,滑动光标,给她看已经修改的部分。
屏幕上的字密密麻麻的,像是一颗颗小芝麻。
盛勤脑子还是昏沉的,根本看不进去,她去卫生间洗了把脸,回来对着文档从头开始详读。
这编剧助理是个男生,之前做抢手写过两部网剧,这两天来开会话也不多,看上去老老实实的。他以前写的主要是悬疑推理剧,并不擅长这种现实主义的题材,好几处的修改都有前后矛盾之处。
盛勤起初还觉得是人家直接没有接触过项目,对剧本不够熟悉,越看越觉得是态度问题。
她看得头昏脑胀,将不合理之处一一标注,终于可以下班离开。
回到家里,她饭也不想吃,直接洗澡上床,躺了一会儿,人轻松了些,又反思起刚才脾气不好。
自从上次回家之后,盛勤才觉得父母好像有些老了。
她看了看时间,猜赵静芸还没睡,于是主动打了个电话回家。
那边很快接通,电话里赵静芸语气平常,只问是不是安全到家了,仿佛刚才并没有闹不愉快。
盛勤更觉得愧疚,都一把年纪还要跟父母耍脾气。
“我都忙完了,已经到家准备睡觉了,您放心吧。”她催着赵静芸去睡觉,问盛景文是不是也还没睡。
“没呢,你爸是越活越年轻了,天天在家熬夜上网。”赵静芸说,“盛勤,你这个工作问题是不是该再考虑一下?天天加班,生活里全是工作了。”
“知道,等这阵子忙完我就休个假回来。”
“你一个人在北京,妈妈始终不放心,要是能回来还是早点回来。”赵静芸动之以情。
盛勤说好,心里的愧疚更甚。
赵静芸沉默片刻,忽然想起来:“对了,上次我不是碰到了张老师吗,昨天我又碰到他了,张老师还问起你呢。”她语气十分自然,“人家张老师的侄儿现在也在北京,做金融的呢,张老师说让你们认识一下,有什么事情也好相互有个照应。”
盛勤:“……”
“哦,这可不是相亲,”赵静芸淡淡道,“人家条件挺好的,我觉得咱们就不要去高攀了。”
盛勤:“……”怎么还用上了激将法呢。
她叹了口气,觉得她们家赵老师真是越来越会说话了,这会儿也不想再惹她生气,只好答应下来,同意跟人家加了个微信。
赵静芸这才喜不自禁,“盛勤啊,这件事情呢,你自己要重视要放在心上,多一个朋友多条路,你就当去交朋友就行了,我听说……”
盛勤被迫听了8分钟的男方个人资料介绍,说是高中就去美国的海龟,人长得精神,工作也收入丰厚。
她哄着赵静芸高兴,挂了电话就通过了男方的好友申请。那人自我介绍叫何亚,主动给她发自己的照片,说是已经看过她的了,自己不发不太公平。
何亚很积极热情,直接约她明天下班吃饭。
盛勤想择日不如撞日,反正都是要去一遭的,长痛不如短痛。
她答应下来,跟人定好时间便结束话题。
躺上床,她却怎么也无法入睡,不知道自己怎么就变成了需要各路亲戚朋友操心终身大事的人,也不知道自己为什么要去这种奇怪的场合。
她想起冯子博,在他们冷战期间就积极地认识新对象,然后顺利地交往到结婚。
盛勤叹了口气,抱住被子有些委屈。眼眶瞬间发热刺痛,她赶紧转移注意力,不想再为过去掉眼泪。
盛勤说服自己。
人总要向前看的。
只要她没有不婚的打算,那么总要去相亲的吧?就算没有今天的何亚,也会有明天的李亚。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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吃饭是在国贸北区的一家西餐厅,餐桌旁的落地玻璃窗外,刚好对着网红地标央视大楼。
盛勤到的时候,男方还没来,说是临时加班。
她不知道人家这是托词还是真有其事,便主动提议要么改时间再约。那边直接打了个电话过来,语气非常诚恳,解释确实临时加班,希望她稍等片刻。
盛勤想着来都来了,也不着急走,她报上名字,服务员将她带去定好的景观位。
窗外夕阳正好,对面的玻璃大厦反射出绚烂的晚霞。
半个小时后,何亚姗姗来迟。
他满脸笑容,拉开椅子落座,嘴上一直道歉:“真的很对不起,我做海外私募的,跟客户有时差,约好了时间视频沟通,一直没有谈完。”说着,他随手把公文包放在位置上,招手叫服务生来点单。
盛勤抿了口柠檬水,不动声色地打量他。
西服,油头,尖头皮鞋,一身名牌,公文包也是迪奥男士的。
果然是金融圈的人。
何亚在美国一路从高中读到研究生,工作之后回国三年,事业做得相当不错,整个人看上去非常自信。
但这种自信太过精致商务,盛勤恍惚以为他是来跟自己谈谈业务的,继而有些身为月光女孩的心虚。
她盯着何亚衬衫胸口的扣子,脑子里忽然浮现出沐怀朋的浅色真丝衬衫。
同样都是西装革履的打扮,那人永远带着一股漫不经心的慵懒和理直气壮的从容。跟他比起来,何亚就像是一个推销理财产品的客户经理。
盛勤有些懊恼,不知自己怎么会把这两人拿来做对比。
何亚替她点了招牌的t骨牛排,又问她什么时候来的北京,向她介绍国贸附近的美食。
盛勤礼貌地笑笑,乐得让他主导局面。
等菜的间隙,两个人有一搭没一搭地讲话,努力从江师大附中找出一点共同语言。开始收效甚微,但从盛勤说自己之前在学校当老师,何亚的话匣子就彻底打开了。
“当老师好,有假期可以出去玩,我之前就想回咱们学校当英语老师。”
“是吗?”
“对,我喜欢旅游,让人觉得很轻松。我上周才从西班牙回来,欧洲经济还是不行,但是我很喜欢,非常有文艺气质。”
“是的。”
“我最喜欢佛罗伦萨,圣母百花大教堂实在美得令人心碎。整座城市都像是还活在中世纪,纯粹,美丽,含蓄,充满了古典主义的浪漫。”
盛勤笑笑,低头喝茶。
见她接话不多,何亚主动问:“是不是我说得太多了?我以为你们搞文艺工作的会比较喜欢这些。”
“您客气了。”她虚虚一笑,只能打起精神接过话题,“我只是刚好想到了有一年在佛罗伦萨的河边,跟朋友一起翻墙跑到桥墩上喝酒,老桥边的夜色很漂亮。”
何亚很惊喜:“你也喜欢佛罗伦萨吗?”
“嗯,挺喜欢的。”
这下他像是找到了知音,立马科普起起美第奇家族的历史,非常得意他的老板家里收藏有一副真迹。
期间,服务生为他们上菜,也不影响何亚的讲述。
盛勤微微一笑,眼见着要冷场的时候,又稍微勾起话题,何亚便可以继续滔滔不绝地讲下去。他们一直从佛伦罗萨的教堂聊到苏黎世的中餐馆,又从埃及的红海聊到泰国的斯米兰。
这是盛勤第一次相亲,不知道这种场合该聊些什么。虽然今晚上他俩就像是来参加旅游类的座谈会,但她总体感觉不错。起码比聊车子房子好,更好过感叹她年纪大了问什么时候生孩子。
何亚看起来对她很满意,目露欣赏:“之前听我爸说的时候,我其实不想来,我们工作太忙,根本没有心思谈恋爱。但还好我来了,感觉今晚上跟你聊得还挺愉快的。”
盛勤客气地笑笑,心想自己不过是做了一晚上的捧哏。
话到一半桌上的手机震动,何亚接起来。大约是公事,他的脸色越来越沉重,挂了电话激动地骂了一声:“fuck。”
不等盛勤问,何亚开始大倒苦水,说这份投行看起来光鲜靓丽,其实背地里苦逼到底,他已经很久没有准时下班了,还几乎是天天熬夜。
他越说越激动,最后竟然叫服务生单独开了一瓶红酒。
盛勤不知道这是什么套路,要说前半场她还有点捧哏的作用,这下半场一来,她直接就变成了道具听众,完全插不上嘴。
何亚一杯接着一杯喝酒,最后眼眶微红像泛着泪光。
“你是不是醉了?”盛勤有些尴尬,看他的样子有些不放心。
何亚坚决不承认自己喝醉,大手一挥,扯着嗓子叫服务员买单,引得餐厅众人纷纷侧目。
盛情尴尬万分,请工作人员来搀扶他。
何亚却一把揽住盛勤的肩膀,嘴里喋喋不休地说自己的悲惨。
盛勤整个人都懵了,用力推他的肩膀,却敌不过醉酒男人的蛮力。
突然,她眼前闪过一道黑影,还来不及反应,耳边已经传来何亚的惨叫:“我的眼睛!”
身边多了个高大的身影,盛勤搞不清楚状况,下意识地抬头,一看又被吓了一跳。
沐怀朋甩了下右手,侧脸看她,脸色铁青。
“你……”
突如其来的争执在餐厅里闹出不小的动静,工作人员立刻赶来。
沐怀朋让开半步,“小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