见文妤微微挑眉却没有说什么,完全没有半分羞涩娇羞,文舅母见唐菀娇弱弱地看着自己,又柔软又乖巧,哪里跟自家闺女一般像是女大王似的,心说李栋这个冤大头可得抓紧了,不然错过了李栋,还有哪个傻子愿意娶文妤这么一个女土匪呢?
她便对唐菀说道,“你还记得唐家老四被弹劾的事情么?”
这件事儿唐菀当然记得。
唐四老爷被文舅舅几个御史一块儿弹劾,说是什么养戏子就被罢了官,还叫太夫人气怒晕倒,她怎么会不记得呢?
因为这件事,唐四老爷如今还在家中躲羞,听说不怎么敢出门见人。
只是文妤的婚事与唐四老爷被弹劾又有什么关系。
“怎么没有。就是阿栋挖出唐家老四养戏子这件事的。”对于这些龌龊,文舅母唾了一口,便对唐菀说道,“之前他瞧见唐老四偷偷摸摸地去了一处偏僻的宅子,就觉得鬼鬼祟祟的,留了心,跟了唐老四好几天,总算叫他给知道了这件事,才告诉了你舅舅。”
她喝了一口水神清气爽地对一脸诧异的唐菀说道,“倒也不是因为他跟唐家对着干,咱们才喜欢他。而是我与你舅舅都觉得,他是真的把文家的事放在心里,真心愿意为文家出这口气,也不觉得叫唐家被罢黜可怜,所以才觉得他是一个可以托付终身的人。”
这话叫唐菀心有所感,心里为文妤高兴,便问道,“表妹的婚事定在什么时候呢?”
她没有问文妤是不是真的喜欢李栋。
以文妤的性子绝不是没鱼虾也好的。
如果不是真的喜欢李栋,她也不会因为什么嫁不出去这样的理由就随意寻个人嫁了。
能看见文妤和李栋这辈子还能在一起,唐菀当然是很欢喜的,也想凑凑热闹,给文妤预备厚厚的添妆。
“承恩公府已经请了中人上门说亲,也是给咱们一个重视阿妤的态度。不过说到下聘之类的事,就要等到年后了。”如今正是要过年的时候,到处都忙得很,自然也没有人急着把婚事定下来。
文舅母喜气洋洋地来告诉唐菀这件事,见唐菀也很高兴,顿了顿,便想到一件事对唐菀问道,“我听说二皇子被陛下给罚了,如今闭门家中。那今年宫中过年,二皇子还进宫去么?”这一下子提到了凤樟,唐菀觉得有些疑惑,不知道文舅母怎么提到凤樟了,却想了想老实地摇头说道,“我也不知。只是瞧着陛下的态度是不想见他的。怎么了?”
皇帝现在非常厌恶凤樟,只怕过年的时候不会叫他进宫碍眼。
“你不知道么?”文舅母便问道。
“娘就爱卖关子。”文妤撇嘴说道。
这就是回京都做了御史夫人以后的臭毛病了。
从前她娘多爽快的一个人,现在还要文绉绉地来几句。
有话不能直接说么。
文舅母瞪了她一眼。
如果不是看见这死丫头好歹把李栋给迷得晕头转向,到底给自己寻了人家,她一定不能饶了她。
“是什么事啊?”唐菀便问道。
“我听说罗嫔之前在宫中谏言,说宫中家宴的时候,想邀请广陵侯太夫人与广陵侯进宫。她说要感谢广陵侯太夫人给自己养大了儿子……我就寻思着,当初皇家跟李家这真假皇子的事儿闹得这么大,罗嫔按理说应该是觉得尴尬的。就算自己不尴尬,也得为二皇子着想。知道二皇子别扭广陵侯的身份,怎么还总是把广陵侯往宫里叫呢?还是宫中家宴……二皇子如果一同出席,这桌面上怎么叫人?”文舅母对唐菀八卦地说道,“如今京都的小道消息都说罗嫔这是瞧着二皇子在陛下的面前荒唐得坏了事,就想把广陵侯重新认回来。”
唐菀嘴角抽了抽。
宫里并不是一个随意消息能出入的地方。
如果罗嫔的话连京都里的夫人们都知道了,只怕这件事是有人刻意传播。
八成是罗嫔自己干的好事,想叫李穆知道自己惦记他,叫李穆对她心怀感激。
不过罗嫔想得也太美了。
就算广陵侯太夫人母子进了宫,也不会跟她有关系的。
罗嫔可别忘了,去年她还在冷宫吃粥的时候,人家广陵侯太夫人就已经是皇家家宴的座上宾了。
皇家从未忘记广陵侯府,用得着她谏言示好么。
“干娘都没跟我说这件事,可见是没把这件事放在心上。舅母也别担心。”
不过唐菀是真的觉得罗嫔烦透了。
叫她说,皇帝当初就不该心软,把罗嫔给从冷宫里放出来。
哪怕是觉得罗嫔陪着自己吃苦受罪,如今于心不忍不愿责罚她,可是皇帝是不是也该想一想,当年陪着他吃苦受罪的不止罗嫔一个?
皇后,太子,大公主,李穆,哪一个不是跟他一路艰辛地走过来的。
罗嫔恶心了宫里那么多人,总是叫她蹦跶叫人心里不开心。
如今唐菀就觉得……皇帝这老好人的性子虽然叫自己觉得很好,觉得心生亲近,可是有的时候宽容厚道还不如凤弈的冷酷无情呢。
她嘴上没说什么,只是高高兴兴地跟文舅母与文妤说话,知道承恩公府张罗这门婚事很积极,承恩公非常高兴这门婚事,觉得李栋能叫文家姑娘点头婚事很有出息,便更放心了。
承恩公府的态度自然就是宫里太后娘娘的态度了。
唐菀张罗着给文妤翻腾出来了许多的绫罗绸缎还有首饰,恨不能把文妤打扮得花容月貌。就算文舅母再三不答应,可是她也厚着脸皮把许多的漂亮锦缎都塞到了文家回去的车子上。她是很喜欢看到别人家的幸福的,倒是等一个人回了王府,见凤弈与凤念一同沿着走廊逆着风雪回来,不由愣了愣。
从长廊上走过来的那父子俩,一个修长俊美,另一个小小一颗,看起来相差十万八千里,可是无论是身上的气质还是什么,都叫人觉得他们就像是亲父子一般。这大概就是因为相处得久了,因此才会这样相像。
不知不觉,凤念已经来到她身边一整年了。
上辈子的时候,她数着日子过,觉得日子有些难熬。
可或许是因为这辈子太幸福,时光一下子就过去了,叫她都觉得太快了。
她愣了愣便见凤弈从长廊之下走过来,抬头看了看开始飘雪的天,解开了大氅,把虽然披着披风却依旧纤细羸弱的妻子揽进自己的怀里,皱眉说道,“怎么不多穿点。”
“也没怎么冷。”唐菀蹭了蹭他的脸,见凤弈没说话,揽着自己毁了屋子,便叫凤念过来。
凤念正在一旁的暖炉上暖着手,等把手暖了,又擦干净自己的手,爬到了唐菀的身边先去看自己的弟弟妹妹。
他如今每天来唐菀这儿都要先看看弟弟妹妹,唐菀也习惯了,叫他靠着自己跟仿佛感觉到哥哥的气息,一下子从呼呼大睡到睁开大眼睛的凤慈玩儿去了,这才对凤弈高兴说道,“舅母今天说,表妹要跟李栋成亲了。”
她很高兴的样子,凤弈却对文妤嫁给李家的小子听过便算,点了点头对唐菀说道,“那是你喜欢的表妹,添妆这种事都随你的心意。”他不怎么在意别人的婚事,倒是看着唐菀脸上的表情半晌皱眉问道,“你是不是有什么不开心?”
唐菀摸了摸自己的脸。
“很明显么?”
她是什么感情都表现在脸上不懂掩饰的,不过此刻心里不开心却并不会叫人看出来,凤弈却是察觉到了一些,见她抿了抿嘴角,便问她道,“怎么了?”
“我只是听舅母提到罗嫔娘娘,心里有些不痛快。”唐菀垂了垂头,见凤弈看着自己没说话,便有些紧张地小小声说道,“阿奕,我竟然大逆不道,心里埋怨陛下了,是不是这样不对?”
她重活一世,一直都很感激前世今生皇帝对自己的庇护还有照顾,也一直都觉得皇帝是个很好很好的人,更感激皇帝几次三番地维护了她,而不是维护二皇子凤樟。
直到如今,唐萱连宫门口都摸不进来,这都是因为皇帝的态度。
还有唐逸的爵位,还有怡和郡主回归皇族,还有大公主的婚事……她知道皇帝已经做得很好很好了,再也没有人能比皇帝更公平公正了。可是或许人心不足的缘故,她大概是被宠坏了,就觉得一点点委屈都不能接受,抵着凤弈的肩膀轻声说道,“陛下是念旧情的人,我都知道。可是罗嫔……打从冷宫里放出来,其实还是无法无天的。陛下虽然也训斥她,责罚了她,可是却不疼不痒的,她并没有收敛。我就想,陛下跟你是不一样的人,有很多顾忌,不能相比。可就算是这样想,我也会总是想着,若你设身处地在陛下的位置上,会这么纵容罗嫔与凤樟么?”
“我把他们的脑袋拧下来。”凤弈冷笑了一声说道。
“你看,我就是被你宠坏了。因为你会这么做,不知为什么,我就希望陛下也像你这样做,多想想皇后娘娘的立场。陛下没有做到,我就觉得不开心。为了小妾庶子委屈了妻子,这怎么可以呢。”唐菀蹭了蹭凤弈的肩膀。
他把她给宠坏了。
一点点的委屈都不能忍受,也见不得敷衍与温和。
这叫她有点不知所措。
“罗嫔这件事上,陛下本就不对。你不是不知足,也不是被我宠坏,而是陛下的态度叫人心里并不满意。”见唐菀诧异地抬眼看向自己,凤弈抬手揉了揉唐菀的发顶皱眉说道,“陛下性情宽厚,总想着不愿辜负身边的每一个人。可如此,却是每一个人都辜负了。”
皇帝拼命地想要补偿每一个人,努力做一个付出的人,可是不得不说,皇帝在罗嫔的身上优柔寡断得凤弈都看不下去了。
若罗嫔是他的小妾……他当然不可能会纳妾,不过是处于皇帝的位置罢了,凤弈就想,罗嫔与凤樟这段时间的所作所为,他早就宰了他们了。
凤樟接二连三地为了太子不能生育,一副志在必得的样子,如果不是太子另有考量,只凭着他觊觎皇位,谋算东宫,还有罗嫔那一副太子不能生拼命举荐自己的孙子的小人样子,不弄死他们三个来回都不算完。
见唐菀诧异地看着自己,凤弈不以为然地说道,“陛下这件事做得有失偏博。”
纵容罗嫔母子,其实就是伤害皇后母子。
皇后……懒得跟罗嫔计较是一回事。
可是皇帝纵容不纵容罗嫔却是另一回事。
凤弈自然不怎么能看得过去。
“这么说,我这样想是没错的么?”唐菀小心翼翼地问道。
“自然没错。罗嫔母子本就招人厌恶。”凤弈便对唐菀说道。
“你这样说,我就放心啦。”唐菀心里有些紧巴巴的感觉一下子就放松了,又急忙笑着扑进凤弈的怀里去小小声地说道,“其实我还是很喜欢陛下的。陛下对我很好,我都知道,也很感恩。可是,我,我就是为皇后娘娘与太子殿下觉得有一点委屈而已。”她又是喜欢皇帝,又是喜欢皇后太子的。凤弈郁闷得不得了,只恨宫里那许多人变着花样疼爱唐菀,令唐菀的目光总是会被这些人夺了去。他便冷哼了一声。
“可我还是最喜欢阿奕。果然,阿奕才是我最喜欢的人。”唐菀甜甜蜜蜜地说道。
正逗弄弟弟的凤念抖了抖小身子,没有转过身去,唯恐叫他的王叔看见他脸上的嘲笑,明天把自己累成一只狗仔儿。
“甜,甜言蜜语。”凤弈微微偏头,坚决不叫唐菀去看到自己眼底的笑意。
“那你说,过年的时候凤樟会进宫么?”
“不会。”
“为什么?”凤弈这么斩钉截铁,唐菀好奇极了。
“他还得养他的命根子。如今,他能指望的不就是他的那二两东西了么。”凤弈勾了勾凉薄的嘴角,冷笑着说道。
这话叫唐菀脸红。
不过她却觉得凤弈没说错。
凤樟能指望的也就是他比太子能生养了。
如果不把命根子养好,他岂不是一点价值都没有了。
想到凤弈踹的凤樟满地找牙,唐菀这罪魁祸首忍不住扑进凤弈的怀里偷偷地笑了。
她觉得幸灾乐祸。
凤弈却格外烦恼。
他如今抱着娇滴滴的妻子都觉得身体在发热。
更何况如今每天与香甜娇软的笨蛋同床共枕,她还总是黏黏糊糊地凑过来,凤弈忍得辛苦得很。
不过再辛苦也得忍着。
“别闹,还有孩子在。”凤弈义正言辞地对唐菀说道。
这么正人君子,仿佛回到了唐菀刚刚认识他的时候,唐菀都呆了呆。
凤念都忍不住扭着小脑袋回头诧异地看向自己的王叔。
最喜欢腻歪着他王婶的难道不就是王叔么?
如今这一副坐怀不乱的是谁啊?
“阿奕,你没事吧?”唐菀呆呆地问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