汤媛转身将两盏通明的烛火吹熄,后退两步,轻轻坐下,缓缓松开衣结褪下鞋袜和长裙,一套动作熟练而利落。贺纶就没见过她这般不害臊的女人!
夜色深浓,江波粼粼,她在月光下看见他镇定的眼眸忽然闪过一道光,像是林间觅食的野兽。
但他掩饰的极好,似乎想跟她说话,来点交流或者前奏,可是她困的不行,只想打个快炮。于是勾住他的脖子,主动送上香吻,点燃了他最后一道几欲崩溃的自持。
“阿媛,慢一点,你会受伤……”
不会的,来之前她自己涂了点茉莉花膏。汤媛不答,闭目给他以良好的服务。
事后,她将下边仔细擦洗一番,吞了颗药,倒头就睡。她这个人看着没有贺纶那么龟毛,其实对自己甚为在意,很不喜欢男人身上的味道,因此擦洗的水都加了花露,以此遮掩。
孰料才安睡了不到两个时辰,他又在后面磨磨蹭蹭,翻来覆去,试探着将手搭在她胳膊上,又缓缓下移。
汤媛怕死了他的手指,下意识的挥开。
贺纶神情一冷,嘴角翕了翕,默然片刻居然没发火,转而将一脸戒备的女孩拥入怀中。
汤媛也见好就收,缩在他胸口浅浅入眠。
待她熟睡,贺纶下床冲了一个冷水澡。
上岸后早有宽大的车马前来迎接。
汤媛原想伺候贺大爷上车,习惯的伸手扶他一把,谁知贺大爷也要伺候她上车,于是在众人惊讶的目光下,她诚惶诚恐的由贺纶牵着手儿坐进车厢。
怪不得古人云夫妻床头打架床尾和,虽然她与贺纶不是夫妻,但古人那句话的重点也不是夫妻,而是指男女那档子事是任何矛盾的调和剂。
目前冷战结束。
贺纶深深看了她片刻,自从病了一场,她的精神总不如从前明快,便问她,“还要在车上赶两个时辰,饿了吗,我让人给你做了洋芋饼。”
汤媛任由他抱在腿上,打了个哈欠,“奴婢想再睡一会儿……”
俞州土地不算肥沃,百姓的日子过得紧巴巴,自从开通市舶司,短短不到十年的时间,便有了“小京师”的美誉,这里的人基本不靠种地,闲置的土地大部分用来建造华屋美舍,以供来往客商居住或游玩,人均一年的粮食有一半却要靠漕运引进,这里是商人的天堂,随便捡块砖头都能砸个腰缠万贯的。
当贺纶的车马踏上这片繁华之地,另一辆不起眼的平头马车也即将到来。
贺维挑开帘子深吸了口气,转了转手里的匕首,狠狠往下一扎,直接穿透陆小六的右掌,“我喜欢倔强的人,你不说,没关系,等我把你身边的人,挨个儿的扒层皮,你自会说的。”
常年羸弱的美少年嘴角勾起一抹病态的笑意。
俞州的秋风吹进车厢,冲淡了浓郁的血腥味。
第100章
俞州城一处相对僻静的角落,陆韬一身普通青色长衫,天不亮就等候在此,远远望见贺纶的车马,他矫健的跨步上前,毕恭毕敬的亲自递条凳伺候贺纶下车。
贺纶双脚落定,才将车厢紧随其后钻出的一个矮个少年直接打横抱下来,众人诧异的同时连忙垂首。
原来那不是男孩,而是个做男孩打扮的女孩子,头上戴一顶遮挡海风的帷帽。
在大康女孩子做男子打扮很寻常,但男人穿女人衣服问题就大了。
是以汤媛这身男子打扮并未吸引异样的目光,而别人只要稍加观察也不难发现她是女的。
却说她连车外的景象都没看清便被人抱了下来,惊慌之余下意识的环紧贺纶脖颈。
贺纶笑了笑,拆开她环住自己的胳膊,小声道,“晚上再抱,现在下来自己走。”
谁要抱你!汤媛面红耳赤跳下来。
陆韬神情如同见了鬼,什么洁癖不洁癖的,只要见识了女人,原来大家都一样。
汤媛没想到陆韬这么年轻,市舶司的提督经事难道不应该是四十上下油滑世故的中年大叔吗?
而陆韬显然不是中年大叔,年纪也最多不超过二十二三岁,高大劲瘦,鼻梁直挺,嗓音中气十足,眼睛炯炯有神。他只扫了汤媛一眼,就对身边人低语几句,很快就来了一位面容和气又透着精明的媳妇自称顺娘。
顺娘屈膝施礼道,“今后娘子有何吩咐,只管使唤奴婢去做吧。”
“不必多礼,有劳了。”汤媛微微颔首,客气道。
顺娘恭恭敬敬的领着汤媛一行人回到住处,一溜粉墙,外表古拙而朴素的老宅,进去才发现山清水秀尽在其中。
再看看身边的女汉子枇杷,从陆韬出现那一刻就变成了鹌鹑,这让汤媛浑身不适,忍不住小声道,“难道你跟陆大人有过节,为何总躲在我身后?”
枇杷大惊,“这都能看出来?”
“怎么看不出,你统共朝他看了十二次。”汤媛道。
枇杷捂脸大窘。
原来不是有过节,而是喜欢英俊高大的陆大人。
谁知枇杷一力否认,“姑娘莫要取笑我,才不是喜欢,我只是……很崇拜他!”
说到最后一句,她的眼睛亮晶晶的,双颊泛着薄薄的粉晕,那模样竟是有些眼熟。汤媛似是被刺了下,强笑道,“崇拜不就是喜欢,有何分别?”
枇杷摇了摇头,“那不一样,在我心里他就像一尊神一座佛,是不能亵渎的。”
这只不过是因为得不到才如此安慰自己的话。但汤媛没有戳破。曾经她喜欢贺缄的时候也常常用男神二字来自我安慰,其实不过是因为得不到罢了。但女孩子长大了,暗恋个把男人不是啥坏事,况且陆韬看上去十分爽朗亲和,说不定真能跟枇杷有个缘法。
孰料枇杷下一句就是,“陆大人已经有未婚妻,今年刚订的亲。就是没有他也不会看上我。我是个粗人,从小就在山上打滚,十岁才知道自己是女的,他呀,只喜欢穿裙子香香的姑娘,哪里会多看我一眼。”
可是现在的枇杷就是穿裙子香香的姑娘啊。汤媛诧异的看向她。
枇杷嘿嘿一笑,不再多说,欢快的拉着她手四处游逛一番。她来过俞州一次,告诉汤媛这里的街市不但热闹还不像京师那么矫情,大家就爱在街头大碗喝酒大碗吃肉,就连私塾的夫子也不例外。
怪不得这里这么多大排档烧烤摊。
顺娘道,“这里民风开放,百姓安居乐业,治安条件极好,白日里大姑娘小媳妇踏春踏秋,四处游玩再寻常不过。娘子若是有兴趣,不如让奴婢陪您到处逛逛。”
汤媛欣然道,“那真是极好的。是了,不知顺娘可认识此地府衙户房的经事?”
顺娘冰雪聪明,“娘子可是要打听什么人?只管说来,奴婢比那经事还精通。”
敢做这样的保证,可见根本就不是普通的奴婢,而陆韬将这样的人安排给汤媛,自然是依据贺纶的态度,似他这样的人精,很多事都不用主子吩咐,只需一个态度即可揣摩明白。
汤媛就算对江湖涉世不深,也感觉到顺娘的非同一般,神情立时戴上了三分慎重,坦诚相告,“我乃裕王的掌寝,顺娘不妨称我汤娘子。实不相瞒,我有一位干爹,老家便是在此地,我很挂念他,但并不知他在何处落脚。”
这个走白路最有效的法子就是去当地府衙的户房查询户牒。只要陆小六来到俞州城总要与城门核对户牒,城门核对后当日就会上传给户房,由户房登基造册,若能藉此查到大概范围,汤媛这心里多少也就有了底。
但宫女的干爹除了太监不作他想,纵然这位掌寝再得宠,王爷也不大可能有时间抽空去管一个太监,是以汤娘子先向下面人求助确实合情合理。顺娘了然的笑了笑,“敢问令尊高姓大名?”
“不敢当。干爹姓陆名小六,今年六十有七,体型瘦弱,有点驼背。”汤媛将情况细细交代。
陆小六有恩于她,还把她当自己的孩子,既送玉斋又送人,却不求任何回报,汤媛于心难安,再思及他的身体状况就更是难以入眠。
她不求别的,只想找到干爹,跟他好好商量,不如留在京师养老,她会把他当亲爹孝敬的。
却不知她心心念念的干爹此刻正躺在一处高大的深宅中,双眼被黑布蒙住,气息微弱,如果不仔细瞅,说不定还以为是个死人,他的双手双脚插.满银针,每一根都极为阴险的封住特殊穴位。
贺维左边嘴角微挑,将一张薄薄的纸样物件敷在自己脸上,对镜调整片刻,镜子里那张过于醒目的昳丽面容眨眼就变成一个面目普通的少年,不是丑,是普通,令人难生印象。
他低头咳嗽一声,掏出一粒乳白色散发着薄荷味的药丸吞服。
“陆小六,我这就去会会你心爱的徒弟,听说他已经娶妻生子,啧啧啧,我的属下最喜欢年纪小的漂亮小女人。”
仔细辨听,贺维用的并非原声,听起来沙哑难辨。
一动不动的陆小六总算有了反应,手腕抖了抖,面部依然僵硬。
贺维冷笑一声,大步而去,身后两个黑衣死士寸步不离。他穿过密室,推开暗门,直接跨入一间正常的寝卧,那两名死士对他欠了欠身,依次退下。
寝卧的床上蜷缩着一名面色苍白浑身发抖的少女,双手双脚皆被绑的结结实实,只能睁大无助的双眼望着陌生的男子,她痛哭流涕,“放了我吧……求求你放了我……要多少钱我都给……”
贺维微笑,俯身打量她片刻,用匕首挑开女孩绯色的薄衫。少女泪如雨下,几乎要晕过去,“不要,不要啊,我还是姑娘家,求求你不要伤害我……”
他对那孱弱羔羊的哀求视若无睹,垂首用力噙住她的脖颈,少女尖叫一声,鬼啊!!
须臾,贺维厌恶的吐出口中鲜血,“这味道,真恶心。”
只有处子的鲜血才是大补,这种早已*的委实恶心。贺维起身挥手扫落案上的瓷瓶,下人被巨大的声响惊动,连滚带爬跪在门外询问主上有何吩咐?
“把这贱货处理掉。”贺维擦了擦嘴角的血,“再把找了这么一个贱货给我的人……也处理了。”
他嚼了两口茶叶,重新漱口。
且说汤媛那边终于等来了顺娘的消息。
顺娘很遗憾的告诉她,“最近一个月根本就没有陆小六的户牒。”
也就是俞州城没有这号人。
第101章
话说贺维为了陆小六身上的空白圣旨也算是以身涉险。即便京师里还有个“他”安静的蹲在睿王府打掩护,但并非长久之计。他无法在俞州逗留过久,行事上面不免要凌厉百倍,以期快刀斩乱麻。
先帝惠宗和陆小六的关系成迷,说他们主仆情深吧,却把陆小六一夕之间贬为尘埃,说他们不好吧,那道空白圣旨简直耸人听闻。
而大康的一道圣旨上至少有六道印章,分别由六位执印太监保管,有效的防止摄政王或者后戚专权,摒除圣旨造假的可能性。这意味着陆小六手里的不但是真的,还极可能是惠宗亲自送给他的,反正绝不可能是偷来的。丢圣旨可不是小事,惠宗再糊涂也不会没有反应,他没反应,六个执印太监也不可能没反应。
陆小六这边的险境暂且略过不提,只说汤媛还在整理他失踪的头绪。玉斋的伙计没理由骗她,假使不便透露干爹行踪只需道一句不知道,根本无须道出俞州再跟她玩捉迷藏。他们既然说了,那就表示干爹没想隐瞒她,说不定还期待与她见面。
白道上不行,顺娘就找江湖上的人帮忙打探。
这天夜里,汤媛向消失了一天一夜才露脸的贺纶简单交代了几句,毕竟这些关系说到底羊毛出在羊身上,终归要他点头行事才方便。但她也知正常男人跟内侍之间十分微妙,存在或多或少的轻视,何况陆小六还是宝钞司一个地位卑下的奴才,跟冯鑫没法比,想要贺纶重视他,就如同强迫王爷对阿猫阿狗上心一样不可理喻。
不过贺纶的态度也没她想象的那么恶劣。
甚至还挺大方的问了句,“需不需要我帮忙?”
“王爷的人对奴婢体贴入微已经是最大的帮助。”这点汤媛一点也不否认。
下榻俞州也有两日,贺纶忙的脚不沾地,但并非就不关注她的动态,此刻见她总算知道好歹,明白他对她的态度意味着什么。倘她乖觉,就该懂得如何利用这份好,那将来等着她的只会是泼天的富贵。
男子白玉般的手轻轻搭在她腕上,眼睛在烛火中又深又亮,“还知道好歹就是好孩子,过来,让我亲亲……”
他的嗓音很暧昧,在寂静的夜里有着磁性的沙哑。
汤媛上前两步,跪坐他脚下,双手搭在他膝上,仰起脸,难得这样的乖顺,令贺纶欢喜的同时又淡淡的惆怅,探身上前,用力含住她双唇。
这天夜里,他要了两次,晨起时又一次,甚至要她做那下流之态喊哥哥,变态至极,真如衣冠禽.兽般令人不齿。
汤媛脸上带着浓浓的倦意,正午时等来顺娘,说是有人见过符合她所述特征的老头子。为了方便行事,顺娘为她介绍了一个能人,是个作画的,却能将人嘴里的东西画个八.九不离十,技能直逼后世高清摄像头。
不过对方是个青楼女子。
顺娘素来知晓宫中女子都是事儿妈,规矩大,嫌弃这个看不惯那个,便道,“秋娘是个淸倌儿,就在前面的茶楼等候咱们,不是那等污秽之人。奴婢已经让人在中间加了屏风,不会让娘子为难。”