程宴北淡淡勾唇,将右侧车窗降下,散漫地瞥出窗去。
证明他发现了。
发现就发现,怀兮倒是一点儿都不介意,瞪他一眼就转回头,去地铁口的路上,边给蒋燃打电话。
怀兮心里总不够舒服。
她不算没心没肺,爱玩归爱玩儿,分手也算潇洒,谈恋爱的时候却还算是个认真的人。最怕的就是辜负别人的一片真心好意。
会让她有愧疚感。
何况在程宴北出现之前,她与蒋燃之间并没有什么矛盾。相处还算和谐。他待人温柔,总纵容她的脾气,算是个好男友。
她都不知该怎么开口了。
蒋燃说他今晚有事儿,虽然不知是什么事,怀兮一开口,便直入话题一般地问:“你到了吗?”
蒋燃刚载着立夏到地方。
两支车队的人离开赛场,私下就都是朋友,七七八八的人找了个类似大排档的,挺热闹的地界儿,一时吵闹的,酒瓶子撞得叮叮当当响。
蒋燃先没下车,将车缓在停车位,淡声地回应怀兮:“嗯,我刚到。”
“去干嘛了?”怀兮问他。
“跟朋友吃个饭。”蒋燃说着,看了眼一边的立夏,开始解安全带。
“哦,这样啊。”怀兮心里舒服了一些。
她以为什么事儿呢,他那会儿在电话里都不说明白,言简意赅的,让人觉得他好像在怄火似的。
“怎么了?你到了吗?”
蒋燃温和地笑笑,解开了安全带,往座椅里坐了坐。一边的立夏也解开了安全带,正要下车——
他却一把按住了她的手腕儿。
“……”
立夏一怔,僵在原处。
蒋燃笑着瞥了她一眼,松开了她的手腕,眼神示意她不要下车,继续问电话里的怀兮:“你跟程宴北在一起吗?”
“……”
怀兮也是一愣。那会儿没问,偏偏怎么这会儿问。
而且她也没跟他说自己晚上的饭局还有程宴北。
她心底思忖一番,不知他是否又是要查她岗,有点儿不上当似的,笑了笑,反问他:“你总这么试探我干什么?你晚上话不说清楚,我还没问你是不是跟别的女人去吃饭了?”
蒋燃默了一会儿,淡淡笑着:“没有。”
“什么没有?”
“没有查你岗。”
“——喔,”怀兮脾气来得快去得也快,放缓了些语气,“那跟别的女人在一起么?”
蒋燃又是笑着反问:“你会吃醋?”
“我当然——啊——”
怀兮正顾着说话,没注意脚前路面有个凹凸不平的小坑。
不留神,右脚一扭,疼得她眼泪登时就要掉下来。
这么一声尖叫,隔得不远,程宴北在车里都听见了。
他也正连着蓝牙耳麦打电话。
许廷亦打电话说大家晚上去聚餐了,问他来不来。
他们还不知道他今晚有别的局。
《jl》坚持要给他做局,他本不想去,俱乐部那边从昨天到今天三番劝说他——毕竟mc后续的工作重点都转移到了国内,出了名的赛车手以后打开了知名度,去接广告,接代言,拍大大小小杂志的不在少数。
露个脸就是整个mc,整个hunter的面子。
可如此一来,就是将他这么个冠军与一齐在车场奋战的其他队友分裂了开来。
正是快比赛关头,免得大家心里不舒服,他也没跟别人说今晚自己去了哪里,和谁在一起。
最后还是尹治的那个电话,提了句怀兮也在,试探着发了地址给他,好像是破罐子破摔了——你来我们就等,不来就拉倒。
他也不知怎么,就这么一路朝目的地去了。
许廷亦说蒋燃晚上也来,顺便还提了一嘴,说晚上那会儿走前,立夏留到最后,蒋燃好像找她有点儿事。
许廷亦与neptune的申创关系好,昨天训练之前又有意无意地提起前天晚上bar rouge散局后的事。
那天晚上蒋燃和立夏先上了他的车。他知道。
不过许廷亦也没具体说什么事,只半开着玩笑说,有空让他去看看行车记录仪。
程宴北缓着车速,在车流之间匍匐,一侧头,怀兮已在路边找了处长椅坐下。
应该是扭了脚,她低着头,俯下身,一下一下地揉着自己的脚踝。
怀兮疼得路都走不动了,脚上是蒋燃送她的那双猩红色jimmy choo,鞋跟高度她常年走秀场t台的能轻松驾驭。
谁知偏偏一脚踩到坑里。
平地崴脚,真是倒霉。
蒋燃还在电话里问她怎么了,她余光瞥见那辆黑色越野还不依不饶地跟着她,她就一肚子火,更觉得自己倒霉。
她还算平稳着语气,说等等再打过去,然后把电话挂了。
程宴北收了收视线,许廷亦那边还在问他:“哥,你今晚来不来呀,你不喝酒过来跟大家一起热闹一下嘛。还有三四天就比赛了,这群常一起训练的兄弟们,未来有几个来咱们hunter还好,有几个可能就见不到了。”
程宴北微微沉吟,“蒋燃去了吗?”
许廷亦正好在门边抽烟,抬头一瞧,蒋燃刚下车。
副驾驶还下来了立夏。
“……”许廷亦烟抖了抖,一时也有些搞不清楚状况。
还没说话,蒋燃已上前来,拍了拍他肩膀,温和一笑,指里面:“大伙儿都在呢?”
许廷亦“啊”了声。
僵硬地点点头。
看了看立夏,又看了看蒋燃。
电话没挂。
正此时里面谁高亢了一句:“哎!程哥今晚不在,嫂子怎么来了——”
程宴北清晰地听到了。
许廷亦听申创说了那晚的事,这下也有点儿尴尬。
“哎,哥……”
刚要跟程宴北说话,对面已经挂了。
怀兮坐在路边,有一下没一下地揉着脚踝。
右脚脚踝已肉眼可见地肿了起来。
包里手机铃声大作,嗡嗡不安地震动着。
尹治开始催促她了。
她这下也不知怎么办了,动都动不了。
噙了噙泪,朝地铁口方向茫然地张望着。
她不是个爱哭的人。
可这几天实在倒霉,从走错房间到偶遇王八蛋前任,再到小金库破产,再到同时撞坏了两辆车赔了个倾家荡产还倒贴了黎佳音的小一万块,今天大中午的还猝不及防被泼了一身水,都感冒了。
简直倒霉透顶。跟犯了太岁一样。
她正朝那边张望,手机上,尹治、巩眉、怀礼的电话一个接着一个轰炸过来。
偏偏挑她最心烦的时候。
她低了低头,想再去看自己的脚踝。
突然有一道黑影,在她身前蹲了下来。
眼底落入一只骨节分明的手。
两指一扣,轻轻地捏过了她的脚踝,替她查看着伤势。
她挣扎一下,下意识躲避,想去踢他。
他稍稍用了些力气,捏住她没受伤的位置,轻而易举地就将她的脚踝固定在他的手掌心中。
“敢踢我我就不管你了。”
“……”
她还想挣扎,却不知怎么,又安定下来。
男人眉目敛低着,神情认真。唇边还咬着半支没燃尽的烟,他稍稍拿开了,又是打量了一下。
“还能动吗?”
他又问一句。
“……”怀兮稍稍一抬眼,对上他抬头投来的视线。
干净利落的圆寸,弧度狭长的单眼皮。瞳眸黢黑,眼神深沉又温柔。
仿佛回到很多年前。
他也是如此凝视她,问:“你要当我女朋友?”
她看着他,咬咬唇。
也如那时一样,不说话。