整桌的小伙伴们都被楚肖肖的聪明惊呆,她们都没有吃过福果,此时自然深感信服,觉得她说什么都对。
楚肖肖歪头想一想,苦恼道:“不过我们没有橙子?”
小洁:“你想要橙子吗?我们可以带你去地里捡,园子里到处都是。”
村里在附近有一片橙子树果园,如今正是硕果累累的时候,好多鲜橙落到地上没人捡。小姑娘们早早地吃完饭,跟应酬的大人们打一声招呼,就进果园里闲逛。她们在山里跑惯了,更没有需要人盯的概念,玩得相当自由。
果园就位于聚餐地点的不远处,楚肖肖望着绿叶中的果实,顿时露出发亮的眼神。鲜橙外表套着纸或塑料布般的东西,掉在地上也没有受伤,打开包装就能看到橘色果皮。
青山绿水、阳光温暖,楚肖肖瞬间达成田园采摘的梦想,她捡起一颗大橙子,又小心翼翼道:“我们可以随便捡吗?”
小洁大方道:“当然,你觉得不好的果子就丢掉,我们平时都捡腻了。”
楚肖肖颇为感慨,这是何等奢侈的生活!
楚肖肖平时只接触到超市里的橙子,但小洁等人的家里却是生产橙子,村里每一季都会收获一大堆,淘汰次果是家常便饭。
楚肖肖倒没有挑三拣四,她捡到的第一颗大橙子就挺好,总觉得丢掉它再捡,手里的橙子会伤心。小洁本来还劝她多捡一些,怕楚肖肖以后没机会捡橙子,但楚肖肖拿不动太多果实,最后就抱着一颗橙子。
小女孩们从果园里出来,她们将鲜橙外面的纸撕掉,又用清水将其洗净擦干,便把水果们陈列在盘子里。村里一共就那么点地方,左右就是上坡下坡的功夫,大人们还在饭桌吃饭,她们则带着橙子到祖祠。
祖祠里空荡荡的,完全没有人,只有门开着一条小缝。其他小女孩还有点畏惧,楚肖肖已经打头将门推开,坦坦荡荡地走进去。
小洁已被楚肖肖说服,但潜意识里的观念仍让她退缩,她小声道:“肖肖,祖先会不会生气啊?然后惩罚我们,让我们没有好运?”
楚肖肖诧异道:“为什么他们要生气?你爸爸妈妈也会这样惩罚你么?”
小洁:“不会,他们做不到,而且他们不会发大火。”她是懂事的小姑娘,还没惹父母大怒过。
楚肖肖:“那就是啦。”
楚肖肖想要将水果盘放到台子上,无奈她踮起脚也够不到,最后还是小洁帮忙。其他小女孩在楚肖肖的带领下,她们也将自己的橙子堆在盘子里,满满当当地陈列在台前。
小洁做完准备工作,好奇道:“我们接下来要做什么?”
楚肖肖眨了眨眼:“就像昨天一样拜拜?”
小洁:“那我们需要上香吗?我们都没有带香呢?”
楚肖肖百密一疏,遗漏关键道具,但她振振有词道:“没关系吧?我们是小孩不能点火,反正祖先们知道原因,不会强求形式的?”
楚肖肖觉得她们跟祖先是一家人,先人们只要感受到她们心诚,就不会较真。家人们都是互相包容,再说小洁等人昨天上香也没果子,按道理先人还欠她们一颗福果,大不了楚肖肖不拿自己那颗,谁让她昨天吃过福果。
小女孩们觉得楚肖肖的说法合情合理,有人还附和道:“肖肖,没关系,你这颗也能算福果,先人去年也欠我一颗,我把我那颗今天分你。”
所有问题顺利解决,小女孩们依次心诚地拜拜,完成福果的供奉。她们做完一切,开始等待拿果子的时机,小洁纠结道:“需要多久呢?先人也不告诉我们好了没?”
楚肖肖望着台子上的橙子,犹如在盯微波炉里的盒饭,她煞有介事道:“应该好了吧?”
小女孩们得到楚肖肖的肯定,立马上前去取新鲜出炉的福果,还认真地向祖先道谢。正当她们欢呼雀跃的时候,门外却传来高声的喝止:“你们在做什么!?”
大姑奶奶不知何时抵达祖祠,望着满屋的小姑娘简直要气炸。小洁看到满脸怒容的大姑奶奶,她瞬间鹌鹑般地缩头,差点将手里的橙子摔落在地。
楚肖肖镇定道:“她们昨天没拿福果,所以我们今天来拿。”
大姑奶奶:“谁让你们进来的?谁让你们往台上摆果子!?”
楚肖肖:“我们在做福果。”
大姑奶奶见她理直气壮,更是怒火上涌:“列祖列宗会生气的,没有女娃来讨福果的道理!”
福果本来就是统计男丁数量来供奉,楚肖肖昨晚的果子已经是特例,那其实是楚肖逸的福果。楚肖逸根本懒得吃这种东西,便将其让给妹妹。
楚肖肖不明所以,凝眉道:“为什么会生气?她们没拿到,就可以来讨?”
楚肖肖觉得大姑奶奶不讲道理,幼儿园里都是平均地分果子,凭什么到这里就不能讨要?小洁等人明明都已经上香祈福,那就理应有自己的那一份。
大姑奶奶气恼道:“这是祖祠的规矩,历来都是如此!你们快给我出去!”
其他小女孩已经瑟瑟发抖、仓皇不已,楚肖肖却是吃软不吃硬,硬邦邦道:“那就是规矩有问题,祖先才不会那么小气,是大姑奶奶理解错了。”
大姑奶奶:“我才没有理解错!你们已经惹先人生气!”
楚肖肖不为所动,慢条斯理道:“那大姑奶奶就把先人叫出来,让他们亲口对我们说生气,你又不是先人,你怎么知道他们生气?”
楚肖肖认为先人们都是有智慧的长辈,他们才不会痛斥后辈,只会祝福她们才对。大姑奶奶是以小人之心度君子之腹,完全用自己的想法胡乱揣测祖先。
大姑奶奶差点被楚肖肖气懵,她哪里能叫出先人来对质,这怕不是鬼故事?
楚肖肖也有点动怒,她大声地喊道:“祖先们肯定希望我们越来越好,非常想要祝福我们,才会制作出福果!大姑奶奶你根本不懂事,还在先人面前诋毁他们,你才会惹他们生气!”
楚肖肖觉得大姑奶奶好过分,明明祖先们是宽厚慈善的老人,她却将对方描绘成小气易怒的怪人。她就是坚信爱的小朋友,自然确信先人们也爱她们。
大姑奶奶何曾见识过此等伶牙俐齿又棘手的小丫头,楚肖逸只是或明或暗地刺两句,楚肖肖这是要替祖先们正义出击,打算讨伐自己啦!?
大姑奶奶狼狈败阵,气愤道:“你等着,我要去找家栋理论……”
大姑奶奶无力抵抗楚肖肖,她自然要找家族里的男丁,排除楚肖逸,只剩楚家栋。她以前也是如此,遇到事情就要找肖肖爷爷,让兄长为自己评公道。
楚肖肖不惧威胁,她索性坐在祖祠里,振振有词道:“大姑奶奶,你不去找别人过来,就没法自己讲清吗?”
楚肖肖才不怕爸爸妈妈,她就是觉得大姑奶奶怎么跟兄长一样,没事就爱叫家长?楚肖逸好歹跟她算同一辈,大姑奶奶辈分那么高还像没长大?
小洁见大姑奶奶气势汹汹地离开,担忧道:“肖肖,你去给大姑奶奶道歉吧,你爸爸妈妈会说你的。”
楚肖肖断然拒绝:“我不要,我没错,她要找我爸理论,我还要找先人理论,反正都是互相找爸爸!”
楚肖肖决定坚守祖祠,既然大姑奶奶去叫她爸爸,那她也要叫大姑奶奶的爸爸,让祖先们出来评理。
第40章
楚家栋着实没想到, 他将大儿子和大姑奶奶分开,小女儿却返身杀出回马枪。大姑奶奶拽着楚家栋前往祖祠议事时,楚家栋内心是崩溃的, 他其实就想给父亲扫扫墓, 在老家里逛逛, 怎么就跟祖祠杠上?
楚家栋一直不好掺和家乡里的事,原因就是楚家栋姓楚, 按道理应该是他姓胡的二哥来管, 偏偏对方由于丁克不敢回村, 此事就复杂起来。他多年来也没多关注祖祠的事,就是修缮时回来看看, 根本不管组织管理。
大姑奶奶恨不得要哭天抹泪, 向楚家栋诉苦道:“我哥临走前让我帮胡老二操持祖祠的事, 我一直兢兢业业、勤勤恳恳,想着以后要好好交给你二哥, 哪遭得住她这般抹黑……”
楚家栋望着老人抹脸, 他顿时感到阵阵头大,忙道:“是是是,您别哭, 我们先过去。”
楚家栋不敢让大姑奶奶情绪波动太大,唯恐肖肖表叔等人担忧,毕竟这可是人家的亲娘,还在对方的地盘上。
楚家栋欲言又止地望向肖肖表叔, 对方却轻松地摆摆手:“去吧去吧,你们老胡家的事情!”
表叔显然清楚亲妈的作妖实力, 他如今的心态相当轻松,倒让楚家栋万分无奈。楚家栋很想说自己也不姓胡, 可大姑奶奶已经挽住他的胳膊,他现在是骑虎难下。
楚肖逸和肖碧跟在后面,他们本来都计划外出扫墓,哪料到又横生波折,自然满脸茫然。楚肖逸索性问身边的摄像:“出什么事啦?”
节目组遍布在村庄里,自然是楚肖逸等人的眼线。工作人员用对讲机询问片刻,答道:“肖肖在祖祠做福果,跟大姑奶奶起争执。”
楚肖逸:“做福果?怎么做?”
工作人员让摄像去查素材,又汇报道:“她说在祖祠的台子上‘叮’一下就做好。”
楚肖逸:“……”你以为是微波炉热饭吗?
祖祠原本是家族过去议事的地方,只是随着时代的变迁,越来越多的人都离开老家,村落里逐渐变得冷清起来。肖肖爷爷离世前,他感觉儿子们已经不再会回老家,便让大姑奶奶操持祖祠的事,还将其他姑奶奶写上族谱。
肖肖爷爷祖上都是几代单传,他作为同辈里唯一的男丁,当其父亲离世后,他就是家族的族长。按道理,肖肖大伯应该是下任族长,可惜的是他过早离世,又只有女儿。肖肖二伯该接过担子,但他由于丁克惨遭大姑奶奶纠缠,更是吓得不敢回村。
楚肖逸说得没错,大姑奶奶确实是没有选择,否则她都不该找楚家栋评理。
大姑奶奶过去总找肖肖爷爷评公道,如今又继续找楚家栋评公道,但楚家栋还真没有自信摁住小女儿,他在辩论方面就没战胜过楚肖肖。他还能小声地说楚肖逸两句要懂礼貌,可他都不敢这么说小女儿,她能有理有据地把人怼翻。
楚肖肖是不会留下污点的,她一定是有完整的逻辑链,才会跟你展开battle。
果不其然,楚肖肖仍然坐在祖祠内,她身后还有一帮神情紧张的小丫头,唯她神色镇定、淡定自若,背靠着祖祠的台子,仿佛泰山崩于前而色不变。
楚肖逸见妹妹颇有大姐大的阵势,幸灾乐祸地在旁观望小孩大战老太太,颇有隔岸观火的架势。他可能是平时被楚肖肖怼得太狠,如今见别人倒霉,顿时来了精神。
楚家栋叹了口气,他在路上已经听过大姑奶奶的哭诉,无奈道:“肖肖,你来阐述一下事情经过吧。”
楚肖肖振振有词:“小洁她们昨天没有福果,我觉得祖先们也想祝福她们,所以大家一起制作福果,补上昨天遗漏的那份。虽然我们没有点香,但我们认真地拜过祖先,有哪里不对吗?”
楚家栋昨日真没注意到小洁等人,主要当时周围都乱糟糟的,他就记得肖肖没拿到福果,大姑奶奶以次充好,肖逸为此发怒。因为楚家栋也不认识亲戚家小孩,所以他没发现女孩们都没有,只当恰巧是肖肖没有。
楚家栋点了点头:“没有哪里不对?”小女儿讲得挺明白,他真没挑出毛病。
大姑奶奶见楚家栋战力如此之低,连一回合都撑不过,她当即不满道:“当然不对!她们是坏了规矩,哪有自己做福果的?正经仪式都没有,只会惹祖宗生气!”
楚肖肖平静道:“好,那就麻烦大姑奶奶帮我们举行正经仪式,然后再把生产出的福果给我们。”
楚肖肖被人质疑生产资质,倒也没有恼羞成怒,她本来就是第一回 制造福果,被指责没有正经仪式挺正常。她又不在乎自己会不会造福果,她就只是需要一批福果。
大姑奶奶一时语噎,又暴跳如雷道:“我说过没有女娃讨福果的!你们这是不合规矩!”
楚肖肖:“哪位祖先说女生不能吃福果?你把他叫出来,我来跟他理论!”
大姑奶奶:“你又开始胡说!”
楚肖肖掷地有声:“你都没法证明祖先说过这话,你就是垄断福果生产,你是不正当竞争,会受到法律制裁!”
大姑奶奶:“……”
楚肖肖前不久随便读到一篇英语文章,加载不少经济学术语,认为大姑奶奶妄图垄断福果制造,所以才会不依不饶地拿“规矩”质疑她们的生产资质。如果楚肖肖等人可以制造福果,显然侵害大姑奶奶现有的权力,自然惹对方发怒。
大姑奶奶就是农村老太太,她哪里听得懂不正当竞争,更不知道哪里违法?
楚肖逸煽风点火道:“何必还找祖先问,打电话问我二伯呗……”
楚肖逸迫不及待地要看大姑奶奶倒台,他就不信二伯能说出重男轻女的话,按规矩也该男性来操持祖祠的事,他自然用规矩打败规矩,逼着大姑奶奶下台。
大姑奶奶遭兄妹夹击,又开始抹眼泪:“我算是看明白,你们就是合起伙儿欺负我,我哥当初让我接过祖祠的事,我本来就百般推辞,如今还给胡老二就是……”
胡老二就是肖肖二伯,楚家栋赶忙道:“别别别,不是这个意思……”他二哥要知道飞来横祸,估计对老家更是惶恐。
楚家栋被吵得头昏脑涨,最后深深地长叹一声,主持局面道:“我待会儿跟我爸商量一下,晚上给大家一个答复,好吗?”
楚肖逸满脸发懵,他着实不知父亲如何跟爷爷商量,简直是细思极恐。
楚肖肖好奇道:“爸爸要跟爷爷商量吗?”
楚家栋摸摸她的小脑袋,说道:“对,爷爷是大姑奶奶的哥哥,也是肖肖的爷爷,他肯定是最公正的。”
大姑奶奶听楚家栋提及兄长,她顿时也止住眼泪,明白他们是要先去扫墓。祖祠内短暂地息战,大姑奶奶自然无法质疑楚家栋和肖肖爷爷商议的合理性,倘若楚家栋给父亲扫墓说不上话,岂不是意味着祖祠仪式也没作用,这属于自打脸,不符合大姑奶奶的规矩。
大姑奶奶的思想就是合理和不合理杂糅,存在无数互相矛盾的地方,却又莫名其妙地形成平衡。
一行人带着楚肖肖去给爷爷扫墓,又放小洁等人回家。楚家栋表明晚上会给大姑奶奶交代,他也没有苛责小女儿,离开祖祠就再不提此事。
肖肖爷爷的墓地坐落于青山绿水间,他们祖祖辈辈都安葬在老家里,这也是他最后的遗愿。上坡的路很不好走,楚肖肖凭借座驾哥哥才抵达墓碑前,她像模像样地给爷爷鞠躬上香,认真道:“爷爷好,我是楚肖肖。”
楚肖逸望着爷爷的墓碑,倒是想起过去的事情,心里有点空落落的。在他的记忆里,爷爷不是沉睡的墓碑,是温暖而鲜活的老人,跟楚肖肖的感觉不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