中年臣子语气更严重了,“攸关两国的大事,还望殿下不要轻忽以待。”
六皇子杨令骋的母妃是南梁皇帝的白月光,为救驾而死,南梁皇帝也尤为偏爱这位皇子,若非没有强力的母族,以及朝臣反对,早就有意立六皇子为太子继承南梁大统。这次联姻迎娶北殷公主,也正是为了弥补六皇子在外族势力上的缺憾。只要婚事一成,六皇子便是板上钉钉的未来皇帝。
皇帝用心良苦,从出南梁一路都让精锐军队护送,生怕六皇子出了什么意外。偏偏六皇子态度还如此散漫,不当回事。
六皇子皱了皱眉,“北殷天子不还没有立皇后吗?为什么非要我娶北殷公主?”
南梁倒是想让北殷皇后是他们国家的公主,但是北殷又岂会给南梁干预内政的机会,说是可能结盟,但南梁却是处于弱势,还想要得到北殷变法中出现的良种农具还有炼钢之法。
所以殷太后只是稍稍透出一点意思,南梁便立刻甩了大兴,屁颠屁颠迎了上来,不能把公主嫁给北殷皇帝,那退而求其次迎娶北殷公主也不错啊。
六皇子嘀咕道,“谁知道要我娶的那个永思公主不会像她母后皇姐一样,强势霸道又擅权的。”
不得不说北殷皇室阴盛阳衰在天下也是闻名的。先有手腕铁血的殷太后,后有监国公主赫赫威名。在提议联姻时,南梁想也没想过那位传闻在腥风血雨中上位的华翎公主。
且不说北殷根本不可能考虑,就是真的联姻了,他们还要担心会不会过几年,南梁皇室就改姓穆了呢。
六皇子这样猜想,也不是没有道理。
南梁正使面色一讪,“传闻永思公主性情温和柔善,应该不会如此。”
“算了。”六皇子摆了摆手,“本殿下还是自己找点乐子吧。”
“还请殿下小心谨慎一些,这里毕竟不是南梁,且我等为联姻一事而来,殿下也需顾及些名声。”尽管六皇子不是什么浪荡作风,但事关重大,南梁正使还是希望不要出什么岔子为好。
六皇子不耐烦地道,“好了,好了,不会有什么事的。”
一安顿下来,燕殊就派手下在雍都内四处打听情报,越多越好。他心里不仅忌惮北殷的变法,同时也十分看重。
秦葭以为他是对那位北殷公主上心,更加酸涩不已。尽管她一直有给自己加油打气,她一定能做出一番功绩来配得上燕殊,但此时此刻,若是燕殊真的娶了那位北殷公主。
她又有什么理由让他放弃。
纠结矛盾之下,秦葭不知怎么就走到了司徒怀箬的居所门口处。
秦葭想同司徒怀箬吐露心声,但又不知道该怎么说,
仅仅是同司徒怀箬一起坐一会儿,心情都会温和平静许多,一扫秦葭方才的郁结浮躁之气。
司徒怀箬没有看她,他似乎在挂念别的事。
秦葭有些好奇,“司徒公子,你为什么会来北殷?”
不止他,燕殊也有这个疑问,只是他不好问,秦葭就没什么顾忌了。在她看来,司徒怀箬依旧是她的朋友。
空气中一时寂静,只听得见风吹叶落的声音。
司徒怀箬沉默了一会儿,淡淡道,“想见一位故人。”
一位也许救过他的性命,又互为敌人对立交手过的故人。
从大兴使团踏上北殷国土的那一刻开始,就有源源不断的情报呈上来。在过去的一年多里,暗卫营在北殷国内也建立了成熟稳定的消息渠道,且只效忠于萧函一人,方便她随时掌握全国各处动静。
萧函也知道使节的身份,不仅司徒怀箬让她感到意外,就连燕殊敢来北殷,也是萧函没想到的。
她想了想,大兴皇帝是不是真的想要弄死燕殊。
燕殊是大兴世子不错,但这是在北殷国都,落到她这位心狠手辣的监国公主手里,啧啧啧。
剧情后期,燕殊顺应大势登上帝位,也算是罢黜了大兴皇室嫡系一脉,所以大概真的是有仇。
燕殊来了,身为女主的秦葭也相陪到了北殷,这可真的是送上门的啊。
心情顿时愉悦了许多的萧函,一时兴起决定换上便服出宫见一见。
……
司徒怀箬虽是温和翩翩,但有时候心思让人猜不出他在想什么,秦葭也就没有多待就离开了。她毕竟不是什么真正的侍女,这一路上使团内的人也见到她与世子形影不离,连正使司徒怀箬都没有说什么,他们也不会随意支使差遣,甚至任她自由出入。
不想她这一出去意外碰上了寻乐子的南梁六皇子。
之后燕殊和司徒怀箬得到的消息便是秦葭与南梁六皇子起了冲突,还把对方的侍从给打了。
不管是担心秦葭安危,还是忧虑与南梁关系,众人都不得不立刻赶了过去。
只不过令他们没想到的是,发生冲突的地方是雍都的霓裳坊,说的好听点是风雅之所,其实说是风花雪月赏舞听曲的地方也不为过。南梁六皇子出现在此不奇怪,但秦葭一个女子怎么也跑到这地方来了。
秦葭还在同南梁六皇子的手下比武,但一个个都落败于她手下,那南梁皇子也震惊得呆住了。
周围也都是围观的好事者雍都百姓,许是被武力值这么出众的秦葭给吸引了过来,又或者是认出了南梁皇子的身份。
燕殊沉了沉脸色,准备将秦葭拉回来,却见司徒怀箬的目光凝视着一个方向,他顺着视线看过去,见到在对面的茶楼三楼雅间中坐着的人,一身简单还有一张熟悉的面容。
“韩菱。”
燕殊紧紧盯着那身着便服的女子,一时都忘了对秦葭的恼怒,仇怨涌上心头,直接下令,“来人,给本世子杀了她。”
他声音不小,连茶楼上坐着看戏的萧函也听见了,她淡淡瞥过楼下一处,
漫不经心地想道,原来是被看见了。
司徒怀箬迅速反应过来,立刻道,“住手。”
但他却阻止不了燕殊的手下,刀已出鞘,冲向茶楼。
一时血溅当场,死的自然是燕殊的人,被不知道从哪里出现的暗卫以小型弓弩皆数射杀在茶楼五十丈之外。
第79章 谍者公主
惊变来得太过突然。
被身边的护卫团团护住生怕有危险的南梁皇子也更加懵了。
他以为自己胆子已经够大了, 北殷朝廷迟迟不接见他, 他就在此闹一闹, 想着看到时候折损的是谁的颜面。但他也顶多是听个曲儿,挑衅一下某位貌似是大兴使团的人。
嘴贱了几句, “好好的女儿家不待在家里相夫教子,混迹在使团里还跑其他国家来做什么。”
但也顶多是自己的侍卫被打的落花流水,让他跟着丢点脸面。
可突然变成喋血雍都长街是怎么回事?这冷不丁冒出的几位主貌似也太猛了吧。一想到回去后被正使如何念叨, 六皇子杨令骋就不免头疼起来。
他面上只显露出惊惶之色,还立刻装疯卖傻,故作骄横道, “你们知道本殿下是谁吗?”
“大兴显王世子,燕殊。”
燕殊沉了沉脸, 报出自己的身份。
南梁六皇子再次一愣, 他不知道是大兴世子胆子太大, 敢在雍都内亮刀,还是楼上那女子实在胆大, 敢随随便便杀了大兴世子的侍卫。而且貌似还与这位大兴世子有什么仇怨似的。
燕殊的眼睛仍死死盯着楼上茶间的萧函。虽然被隐秘藏身在四周的弓箭手所惊住, 但他的杀意更加凛冽了些。
司徒怀箬拉住了他,并对他摇了摇头, 示意他看四周。
半息不到的片刻, 方才还处于繁荣喧闹的一整条长街都被铁甲卫围住了, 百姓屏退,安静得没有一点声音。
这是在清场封锁。
燕殊立刻意识到这一点,而有能力在北殷国都随手封一条街, 绝不超过四个人。
司徒怀箬是第一个敏锐发现封街的人,但当前后两端各一列金甲金盔的军士,整肃带着杀伐之气,汇集到茶楼之下时,所有人都知道大事不好了。
萧函施施然从椅子上起身,漫不经心道,“众位可是闹够了?”
她语气虽轻,
但话音一落,仿佛君威若雷霆,所有人都跪了一地,也同样昭示着她的身份。
“大兴正使司徒怀箬见过华翎公主。”
司徒怀箬撩起衣袍,平静地跪下行礼,他有想过韩菱会不会是北殷监国公主的手下,或是殷太后的人,但唯独没想过的,她就是华翎公主本人。
北殷监国公主,殷太后长女穆华翎,同时为暗卫营首领。
……
南梁皇子杨令骋实在没想到这一日会有如此惊心动魄,瞬息万变。
连霓裳坊的老板早已惶恐不已地跑出来跪下了,他就知道接待南梁皇子没什么好事,听说是特地来求娶他们永思公主的。这跑到他们店里来,还被监国公主给看到了。
这要一个不高兴,只怕他们都得受牵连。
面对北殷甲士已将他们视为犯人一样团团围住,只怕一个妄动,这刀剑怕是不长眼,六皇子心中也有些苦笑不已,
他就是想作一作,可坐在霓裳坊里连歌伎都不敢让近身,他是不大想娶北殷公主,但不是想把命丢在这。
也不知北殷这位监国长公主在茶楼上看了多久。
只得随着那位大兴正使一起跪下了,希望能平息华翎公主可能的怒意。
监国公主虽着实年轻了些,但执掌大权,与天子平起平坐,他跪起来就跟跪自家父皇一样不吃亏。
一瞥到那位大兴世子,六皇子立刻幸灾乐祸起来了,反正有个比他更倒霉的现成的在这呢。
果然见华翎公主缓缓走下高楼,似笑非笑的声音响起,“大兴皇帝难道给了你这么大的胆子来刺杀本宫?”
燕殊此时的脸色极为难看,但人在屋檐下不得不低头,连司徒怀箬和南梁皇子都跪了,他没道理硬气撑着,光是一个不敬就是大罪了。
“不敢,是本世子认错了人,又不知公主身份才冒犯了殿下,还望公主恕罪。”
燕殊在心中暗恨,皇帝好狠毒的心啊。皇帝绝对是知道韩菱就是北殷华翎公主,才那么爽快让他出使,在大兴帝都的时候,穆华翎就想杀了他,何况他现在到了北殷国土上。要不是司徒怀箬拉住了他,他一旦对穆华翎动手,殒命于北殷铁甲卫的箭下,且事后北殷完全有理由。
但燕殊对司徒怀箬一点感激也没有,甚至他连司徒怀箬都恨上了,因为他觉得自己在帝都无力刺探什么消息,但司徒怀箬定是知道什么却不告诉他,才会令他犯下如此致命的错误。
萧函挑了挑眉,“认错了人?”
这男主倒是能屈能伸。
燕殊决定硬咬住认错人且不知身份的借口,拼着穆华翎不可能在雍都明目张胆随随便便就要了他的命,他好歹还是大兴世子,未来显王。
萧函轻飘飘的一笑,“本宫怎么觉得大兴使团意图不轨呢?”
燕殊冷汗涔涔,这边司徒怀箬却是接过了话,一脸平静道,“此事是我大兴使团之过,我等愿受华翎公主责罚。”
这话说得漂亮,既是坦然承认了过错,又是将处罚的主动权交给了穆华翎,但好处就是要思索如何处置大兴使团的人就是穆华翎了,毕竟无论燕殊怎么辩解,也无法改变他方才下令侍卫对华翎公主动兵刃的事实。
司徒怀箬也是同样相信,穆华翎不会在大兴使团刚到雍都的第一日,就杀了出使北殷的大兴世子。
就算处置,是重是轻好歹有回寰余地。
“罚自然是要罚的。”
萧函不理会这话中的巧妙机锋,又看向了南梁皇子这一边,原本幸灾乐祸等着看大兴使团笑话的南梁皇子瞬间煞白了脸,“大兴世子胆敢刺杀公主,本皇子可是一点都不知情啊,更不知道华翎公主您就在附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