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PO18全书 > 穿越重生 > 策行三国 > 策行三国 第25节
  “当然嫌少。”孙策转过头,第一次正眼看刘辟。“三千人,就算一人能种三十亩,也不过能耕种九百顷土地,而且他们会忙得无暇练兵。一旦有战事,他们还能上阵吗?”
  刘辟脸上的笑容一僵。“少将军有一千顷耕地?”
  “准确地说,是一千三百顷。”黄承彦走了过来,接过话题。“这还只是襄阳五十里范围以内的,一旦攻克襄阳,将军与邔国、宜城一带的豪强商议,再筹措三五千顷土地不成问题。”
  “足下是……”
  “沔南黄承彦。”
  听到黄承彦三个字,刘辟脸上的表情立刻变得复杂无比。他和龚都接到孙坚的命令之后,商量了很久,觉得孙坚父子此举应该是让他们来做炮灰,土地什么的根本就是个诱饵。他们又不是神仙,怎么可能这么快就搞到这么多土地,除非他们将襄阳的豪强全杀了。
  如果真是这样,他们就更不能去了。去了不是接收土地,而是和襄阳豪强拼命啊。
  商量到最后,他们决定敷衍一下孙坚,由刘辟率领三千步卒赶到襄阳。三千人说多不多,说少也不少。孙坚要想一口吞下他也没那么容易,就算损失了,汝颍黄巾也不至于大伤元气。
  可是黄承彦说,孙策不仅搞到了一千三百顷土地,将来还能搞到更多。如果是孙策自己说,他未必肯信,黄承彦是谁,他还是略知一二的,仅凭黄承彦站在孙策身边,一副幕僚的样子,就足够证明孙策所言不虚了。
  一千三百顷土地,足以供养一万三千壮丁,或者两千户五口之家。不管怎么说,孙策对他们的承诺没有打折扣,可是他们却辜负了孙策的一片心意,只带了区区三千士卒。
  “少将军,三千人……不够啊。”黄承彦转身对孙策低语,声音正好能让刘辟听到。“襄阳几家联合起来,也有三四千部曲,再加上军械、粮食方面的优势,三千黄巾根本守不住这些土地。要不……让他们回去吧。”
  孙策转头瞅了一眼刘辟,点了点头,还没说话,刘辟立刻知道大事不妙。他急中生智,连忙抢上前去。“将军,这三千人只是一部分。为了尽快赶到襄阳,协助将军攻城,这三千人都是精挑细选的精锐,更多的人马正在路上,再过几天就到了。”
  “有多少人?”孙策的脸色好看了一些。
  “有……”刘辟看着孙策,竖起一根手指,慢慢又竖起一根,见孙策脸色还是不太好,又竖起一根,咽了一口唾沫,怯怯地说道:“三……万,不够的话,我们还可以联系青州黄巾,邀他们一起来。”
  第066章 劝降
  孙策这才给了刘辟一个笑脸。
  三万人够了,来得太多暂时也养不起。饭要一口口的吃,事要一件件的做,不能操之过急。有了这三万黄巾在襄阳屯田,兵和粮都有了基本保障,应该能弥补南阳本地的不足。
  “先生,麻烦你带刘将军去看看扎营的地方和准备好的土地,安顿他们住下,好好款待。”
  “喏。”黄承彦点头答应。
  孙策转身对刘辟说道:“刘将军,黄先生会带你去看住处和土地,还有为你们准备的过冬粮食,你有什么问题可以直接问他。时间紧张,攻击襄阳在即,我还要回营商讨军务,就不陪你们了。”
  刘辟嘴里苦涩,知道孙策不满意,但错在自己,看了脸色也怨不得别人。他连忙说道:“少将军,我们来就是为了助阵的,扎营安顿的事,我派人随黄先生去看就是了。我与你一同去拜见令尊,听候指示。”
  孙策和黄承彦商量了一番,很勉强地接受了刘辟的建议。
  刘辟如释重负,暗自拍了拍狂跳的心口。这要是被孙策赶回去,他可怎么向几万饥寒交迫的黄巾军将士交待啊。一不小心,被他们宰了当肉吃都有可能。
  孙策带着刘辟赶到大营,拜见孙坚。刘辟不敢照实说,生怕孙坚一刀砍了他,一口咬定龚都率领主力正在赶来的路上。孙坚也没多想,这件事是孙策负责的,孙策满意,他就满意。
  黄巾军也许不能和孙坚的嫡系部队相比,却比他吞并的荆州兵强多了。他们的到来让孙坚有了足够的信心,立刻部署攻城的准备。
  孙策一边在孙坚身边学习,一边安排人进城劝降。不管怎么说,攻城毕竟是对攻方不利,如果能不战而胜,无疑是最理想的结果。尤其是他做了那么多的铺垫,连蒯越的家人都抓了过来的情况下,逼蒯越投降已经不是什么不可能完成的任务。
  任务最后落在了习竺的肩上。
  论当前的实力,被孙策洗劫之前的蔡家无疑是襄阳第一世家,但是论资历,习家却是襄阳最牛的世家。东汉初,习家先祖习郁追随光武帝刘秀起兵,征战天下,官至大鸿胪,封襄阳侯,现在的习家池就是习郁当年所建,至今还是习家的产业。就算中间没有再出过什么大官,延续一百五六十年的家族底蕴也不是普通的家族能比。
  习竺就是习家当代家主习询的弟弟,以才气著称。在襄阳世家中,习家以学问著称,一百多年后,写《汉晋春秋》的东晋史学家习凿齿就是习家后人。习凿齿在《襄阳耆旧记》中大吹特吹襄阳前贤,其中就有这位习竺,称之为“才气锋爽”。
  习竺当然没有习凿齿说的那么有才,如果他看到《襄阳耆旧记》这部书,估计会臊得无地自容。不仅是他,那本书里提到的很多人都会如此。不久的将来,大批关中和中原学者来到荆州,进行学术研究,成为引领魏晋风度之先的荆州学派,这里面几乎没有襄阳学者的身影,更没什么习询、习竺。
  所以人要青史留名,自己有用没用有时候并不重要,关键是要子孙有用。
  习家因为托大,最后才向孙策低头,谈判的时候多少有些吃亏,现在立功的机会来了,习竺主动请缨,要进城劝降。孙策没什么意见,孙坚更不可能有意思。与襄阳世家接洽的工作一直是孙策在负责,他就是坐收好处而已。
  习竺坐着牛车,带着一个小僮,潇潇洒洒进了城。
  孙坚攻破樊城,荆州水师和岘山守军不战而降,孙坚大军围城,刘表已经阵脚大乱。看到请了几次也没理自己的习竺上门,不用习竺开口,刘表就知道大事已去,襄阳豪强全部倒向孙坚了。
  他觉得不可思议。这些襄阳豪强一向自恃实力雄厚,连他这个名士都看不上眼,怎么会向孙坚那个武夫低头?他请习竺上座,委婉地问起其中原由,习竺哪能说是孙策用刀逼着他们低头的,一本正经的高谈阔论,为孙策吹嘘了一通,又是什么礼贤下士啊,又是什么见识过人啊,亏得他还有分寸,没说孙策学问好,要不然孙策脸皮再厚都撑不住。
  这些都是虚的,刘表最关心的问题是如果他投降,孙坚能不能保证他的安全。
  习竺信誓旦旦。孙将军说了,只要刘使君能够献出襄阳城,绝不会伤害你的人身安全。如果你愿意留在荆州,他可以向后将军推荐你,多了不敢说,一郡太守肯定不成问题。
  刘表松了一口气。他就不指望在袁术给他一个什么太守了,他现在只想安全的离开荆州。几个月前,他信心满满地来到荆州,在蒯越、蔡瑁的支持下顺风顺雨,一度以为自己也有机会逐鹿中原,为朝廷效力。几个月过去了,他意识到自己并不具备这样的能力。太平盛世,他也许能造福一方,现在是乱世,荆州又是兵家必争之地,他根本守不住。
  也许该换个地方了。
  ……
  刘表请习竺在前堂暂坐,起身来到内室。
  蒯越正在等他,蒯祺站在一旁,眼睛红肿,神情悲愤。刘表微微皱眉,没有理会蒯祺,直接将目光转向了蒯越,叹息道:“异度,形势逼人,我怕是要辜负你的一番心意了。”
  蒯越默默地坐着,一声不吭。
  刘表沉默了片刻,又道:“异度,孙坚父子手段残忍,无所不用其极。习竺来做说客,习家自然依附了孙坚,我们还能依靠谁?别再坚持了,蒯家三百多口在他手中,万一他真的杀人,我怎么对得起你和子柔。”
  “使君,你不用担心家父了。”蒯祺插嘴道:“他已经死了。”
  刘表大惊失色,这才意识到蒯祺发怒不是针对他,而是另有原因。“子柔死了?”
  蒯越抬起头,目光阴冷如刀。“子柔从兖州回来,刚进叶县就被人劫杀了。”
  刘表倒吸一口冷气。蒯良去向袁绍求援,肯定会躲着袁术,行踪非常隐蔽。从叶县走就是要避开宛城,怎么会被人劫杀?是意外,还是有预谋的伏击?
  “使君,蔡瑁已经背叛了你,袁术也知道了你和盟主联络的消息,他不会放过你的。如今之计,只有固守待援。盟主已经派东郡太守曹孟德率领两万大军星夜兼程,赶往南阳,只要我们能坚守襄阳,拖住孙坚,就是立了一功。不仅襄阳可以守住,南阳也唾手可得。”
  第067章 蒯越的选择
  刘表盯着蒯越看了好一会儿,左手握着腰间的剑鞘,几乎要把长剑捏断,却始终没敢拔出来。
  蒯越疯了。都这个时候了,他还想和孙坚斗。你斗就斗吧,拉上我干什么?没有了襄阳,我大不了不做这荆州刺史,或者回长安,或者去冀州投靠袁绍,总比在这儿和孙坚父子拼命强。
  “异度,你的家人可在孙坚手中,三百多口……”
  不等刘表说完,蒯越就打断了他。“蔡瑁的妻儿也在城中。”
  “异度,何必呢?”刘表也快疯了。你和蔡瑁有仇,你去杀他全家就是了,何必拖着我。“祸不及家人,你要是这么做,和孙策有什么区别?如果子柔在,他一定不会赞同的。”
  “我父亲已经死了。”蒯祺厉声吼道:“袁术杀了我父亲,他能饶过我们?不死在孙坚手里,也一样会死在袁术手中,与其如此,不如一搏。”
  蒯越站起身,按住蒯祺的肩膀,示意他退后。蒯祺红着眼睛,眼神疯狂,可是他给刘表带来的压力却远远不如沉默如冰的蒯越。见蒯越走到面前,刘表不由自主的站了起来,向后退了一步。蒯越摆摆手,示意他不要紧张。
  “使君,我有一言,请使君参详。若使君觉得有理,就留下来,与我一起守住襄阳。若使君觉得我所言荒谬,执意要走,我绝不拦你,亲自礼送你出城。如何?”
  蒯越说得很客气,刘表却一点也不敢大意。他知道蒯越心狠手辣,没这么容易让他离开襄阳。如果他像蒯祺一样疯了,那还好对付,他如此冷静,说明他已经有了周密的计划,不可能让他有离开的理由。刘表心里恨不得一剑捅死蒯越,脸上却不得不大义凛然,一副知已模样。
  “异度,你我相知多年,互托心腹。我信你。”
  “使君,汉家四百年,气数将尽,放眼天下,谁能和袁氏抗衡?”
  刘表沉默片刻,摇了摇头。
  “袁氏兄弟不合,盟主据河北,袁术据南阳,效光武皇帝经略天下之迹,以你之见,谁的优势更明显?”
  刘表眉心微蹙,有点明白了蒯越的意思。区区一个南阳不能和冀州比,袁术也不能和袁绍比,袁氏兄弟相争,最后胜利的一定是袁绍。这也是他当初选择袁绍,而不肯支持袁术的原因。
  “盟主使袁术出南阳,本是兄弟互为犄角,袁术不自量力,欲取豫州,又与公孙瓒连合,与盟主交锋,纵有小胜,其败亡可期。若使君据守襄阳,夹击袁术,盟主一举得南阳,使君功居第一。若使君将襄阳拱手相让,使袁术得以荆州钱粮自给,与盟主抗衡,盟主将如何看待使君?天下纵大,使君何以立足?”
  刘表屏住了呼吸,脸色煞白。
  这可是进退两难了。袁术不是袁绍的对手。如果放弃襄阳,他现在是安全了,不用面对孙坚,将来却要面对袁绍。他和袁绍相交多年,知道这位盟主貌似宽仁,实际上心眼儿可不大。他如果记恨今天之事,轻则闲置他一生,重则找个由头,让他生不如死。
  相比之下,还不如守住襄阳。反正他孤身一人,能守一天是一天,孙坚就算要杀人,杀的也是蒯越的家人,又不是他的家人。万一孙坚攻破了襄阳城,他也尽了全力,将来袁绍不能拿他怎么样。
  “异度说得有理,我险些犯下大错。”刘表迅速权衡了一下厉害。“可是孙坚勇猛,我们能守得住吗?你的家人在他手中,万一他恼羞成怒,大开杀戒,那可怎么办?”
  “生死有命,富贵在天。”蒯越仰天长叹。“这也许就是我蒯家的一劫。我会尽力营救,希望孙坚还有一丝道义。万一……苍天有眼,必能还我一个公道。”
  刘表一声不吭。你想怎么办就怎么办吧,反正和我没关系。
  蒯越示意蒯祺看着刘表,缓步走出内室,来到堂上。习竺正在堂上等候,见蒯越走了出来,很是意外,连忙上前见礼。蒯越还了礼,轻声笑道:“文晖,蔡家、黄家向孙坚低头,我并不意外,习家也做出这样的选择,我却没有料到。你就不怕襄阳公一百多年的清誉毁在你们兄弟手里?”
  习竺笑得有些勉强。他向蒯越身后看了看,没有看到刘表的身影,心头升起一丝不祥。
  “异度,刘使君呢?”
  “刘使君仁厚,不想口出恶言,有几句话,托我转告文晖及诸位乡党。”蒯越淡淡地说道:“袁盟主大军已至南阳,南阳的归属很快就有结果,襄阳想来也不例外。孙坚依附袁术,他想攻襄阳,就让他攻吧,看他能不能攻下襄阳,攻下襄阳又能不能守住。至于你们,文晖,没必要这么急吧,等几天又有什么关系?”
  习竺的脸颊抽搐了片刻,脸上的血气迅速散去。“袁……袁本初要攻南阳?”
  蒯越嘴角挑起一抹轻蔑的笑容。“这个应该不奇怪吧?不久前,颍川刚刚大战一场。南阳天下之中,荆州户口百万,但凡有点常识,也不能不争。”
  习竺眼神发直,欲言又止。大家都是聪明人,话说到这个份上,蒯越的意思已经很清楚了。袁绍、袁术要开打,谁胜谁负还不清楚。这时候支持孙坚攻襄阳,袁术胜了,那还好说,万一袁术败了,他们这些人一个都不会有好下场。
  蒯越将习竺的神情看在眼里,更加从容。他挽着习竺的手,缓缓而行。“文晖,人各有志,不能强求。各为其主,杀个你死我活也不稀奇,但祸止自身,不及家人,这应该是最基本的准则,你说对吧?孙坚父子出身卑鄙,劫持我的家人,想迫我就范,你们总不会坐视不管吧?还请文晖及诸位乡党主持公义,将来必有厚报。”
  习竺不由自主的打了一个寒战。蒯越这是威胁他啊。他们现在不救蒯越的家人,将来袁绍攻取襄阳,就别怪蒯越翻脸不认人。在分出胜负之前,的确不能让孙坚杀蒯越的家人。他迅速的权衡了一下利弊,郑重地点点头。
  “异度放心,我必全力以赴。”习竺说完,转身刚准备走,却被蒯越拉住了。习竺回头看着蒯越,见蒯越笑容满面,一副胜劵在握的样子,心里更加不安。“异度,还有什么话要说?”
  “文晖,临别之前,有一言相告。”蒯越轻声说道:“刀剑无眼,这冒锋镝、决生死的事就由坚父子去做吧。文晖是读书人,离战场远一点。”
  习竺心领神会,连连点头。
  第068章 博弈
  “刘表要考虑几天?”孙策狐疑不已。这是几个意思,是真的要考虑一下,还是缓兵之计?
  “是的,刘使君说,他需要三天时间考虑,请将军体谅一二。”习竺笑道:“三天时间而已,很快就过去了。就算将军现在攻城,三天也未必能成功,反而白白牺牲将士的性命。”
  孙坚眼神闪烁,盯着习竺看了一会儿,点了点头。
  习竺如释重负,又交待了一些事情,匆匆下去了。孙坚让孙策去送习竺,自己坐在席上,一动不动。孙策将习竺送到帐外,对迎上来的林风打了个手势,林风会意,对习竺躬身施使。
  “先生,请!”
  孙策回到帐里,见老爹神情冷漠,知道他和自己一样起了疑心。二十年的官场、战场闯过来的人,这点直觉还是有的。孙坚摆摆手,示意他坐近一点。孙策伏在案上,托着腮,看着老爹。不得不说,此刻的孙坚正是人生最得意的时候,自己名扬天下,儿子又有出息,大有青出于蓝胜于蓝的趋势,他简直是人生大赢家啊。
  我应该不比真正的孙策逊色吧,夸自己两句也是应该的。不管怎么说,有周瑜和庞山民两人随时提醒,有祖茂贴身保护,孙坚肯定不会匹马独行,莫名其妙的被人射死了。
  “看样子,南阳又要有战事了。”孙坚幽幽说道:“伯符,刘表在拖延时间,习竺在帮他掩护。这些读书人果然靠不住。”
  孙策“噗嗤”一声笑了。孙坚瞪了他一眼,绷紧的面皮也松驰了一些。“有什么想法就说,笑什么笑,没个正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