叶无尘还清晰的记得第一次领他上山时的情形。
他用清脆的声音问:“师傅,这就是您的凌云殿吗?怎么那么冷清?这么大的山就您一个人住?”
一双带着光的黑眼睛无比耀目,像天上的星星。
之后的他在这里漫山撒野,一次次从凌云殿进进出出。
一年又一年,从一个只到他腰间的稚嫩小孩,变成了与自己并肩而立,一个趋于成熟的男人。
他一直把他当成一个小孩,而今天发现,他终是长大了。
*
秦川看着叶无尘。
还记得第一次见他,惊如天人。
那日,他对着自己,淡淡一笑。
如冰山初融,如光照大地。
他好想能够拜在这样一个神仙的门下,可是他听说:叶无尘从来不收徒。
没想到那日他微微颔首,破天荒的收了自己做了他唯一的真传弟子。
他牵着自己回了凌云峰,他的手冰凉却温润。
他性格淡泊但是对自己总是循循善诱,极为耐心,从不发火。
当天下人知道自己没有灵根之时,连家族都放弃了自己,而师傅却从来没有,对自己一如既往,甚是没有再收徒弟。
当自己砍了丁沛的手,师傅为了在丁王两家手中保下自己,让自己去戒守峰领了十鞭,堵住天下人悠悠之口。
而将自己百年功力传给自己续命,导致他后来身体一直不好。
自己一夜金丹,其实也是有了他百年功力。
没有叶无尘?哪有今日的秦川?
哪怕他要自己的命,他都在所不辞,可是他如果要陆澄澄怎么办?
怎么办?
*
叶无尘淡淡的看着这个燃着黑气的少年,他桀骜不羁,不知天高地厚。
可是对自己,向来毕恭毕敬。
自己入魔他毫不犹豫的将魔气渡在身上,从未考虑过自身的危险,他可以为自己舍命。
可是他与陆澄澄……
不可。
不仅仅因为隔了辈分,而且广墨那句话在他脑中回响:
她本就是你的……
*
这时陆澄澄从远处薄雾中赶来,
她不是仙子,也不是妖魔。
宛如凌云峰上孕育出的一只精灵。
比她当年上山时更多了几分灵动的仙气,又保留着人世间的温度。
清纯又惑人。
十年了,还是那副少女模样,看起来甚至比秦川年纪还小。
正心台一现真容,让她被评为九州第一美人。
丁沛王炼死因她而死,天下第一符门司徒文昊上门提亲,被秦川从空中打落。
连自己看着她都会心神荡漾。
红颜祸水这个词,她当之无愧。
是自己忽略了。
秦川早已不是那个自己牵上山的七岁小童,而是一个血气方刚的少年。
如此美色天天在身旁,怎能不心动?
而且秦川很多地方像自己,自己都动了心,何况是他?
是自己太过迟钝。
是自己对他们太过纵容。
*
陆澄澄看着这相对而立的两人,他们都是沉默不语。
叶无尘神色清冷,凝视着秦川的眼带着一层薄霜。
她第一次见叶无尘用这样的眼神看秦川。
而秦川身上黑气忽强忽弱,眼神混沌不堪。手捏得咯咯作响。
她看得出秦川此时的痛苦。
他们这是怎么了?
秦川摊牌了?
只见秦川压制住了身上的黑气。
双膝一弯,扑通一下跪在叶无尘面前。
叶无尘对自己恩重如山,如再生父母。
开口认错,告诉他是自己逼迫的陆澄澄。
告诉他,自己这一生非她不可。
求他,求他同意自己和陆澄澄在一起。
可秦川正要开口。
却听叶无尘冷冷的制止:“住口。”
然后看着陆澄澄,“过来。”
“师傅?”秦川不知叶无尘意欲何为。
陆澄澄莫名其妙的走了过去,愣愣的看着叶无尘。
却见一阵风将她的袖子卷起,雪白的手臂一点点的被风揭开。
陆澄澄突然意识到他要做什么,顿觉得羞耻,急忙按住袖子,看着叶无尘:“仙君!”
他要看自己那颗红莲还在不在!
他看这个做什么?
他发现自己和秦川的事了?
她双膝一软跪了下来。
叶无尘见她跪下,眼神更是冷了一些。
一双眼睛夹着寒霜,冷冷的盯着跪在自己面前的两人。
看来,广墨所言非虚。
这两人,好大的胆子!
白衣下的黑气再次涌动。
而秦全身紧绷的肌肉和筋骨,咯咯的作响。
叶无尘冷冷的看着陆澄澄,命道:“揭开!”
陆澄澄心中一抖。
脸一阵红一阵白。
这红莲代表什么意思,她再明白不过,而如今叶无尘要查这个!
那个风光霁月,清冷无双,无心男女之事的叶无尘,那个她视为尊长的叶无尘居然主动要查这个!
她缓缓抬头看叶无尘,眼中有着疑惑,甚至带点哀求。
而叶无尘的表情不容忤逆,陆澄澄甚至在他那冰封的脸上看到了一触即发的怒意。
她从来不敢违抗叶无尘的命令。
她只能缓缓的把衣袖揭起,手臂都有些微微颤抖。
直到雪白的手臂上那朵鲜红妖冶的莲花赫然在目。
秦川的牙齿咬得咯咯作响。
瞬间,叶无尘冰冷的表情缓和许多。衣衫下的黑气也缓缓的回到体内。
他甩了甩衣袖,转过身,“罢了。起来吧。”
毕竟是两个孩子,并未太过分,也就只是打打闹闹过家家。
陆澄澄长长的舒了一口气。
而秦川却黑气越来越重。
他知道叶无尘这句罢了是什么意思!
意味着他既往不咎,不追究他和陆澄澄的过去!
但是警告他们:从今往后他们必须断了!
断了?
他怎么可能和陆澄澄断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