黎印眼神犀利地盯了球服胖子一眼,语气很沉重。
“哪有那么容易灵验,难道你真的相信举头三尺有神明啊,再说了,留下来也挺好的……一路走过来我发现,这里漂亮妹子特别多,娶个漂亮的少数民族姑娘做老婆,快活似神仙……”
球服胖子听完黎印的话,没心没肺地笑了起来,完全没有当成一回事,咽下嘴里的食物,夹起一块肥而不腻的腊肉,继续大快朵颐。
黎印捏了捏鼻根,没有再说话,大概是打算让球服胖子自生自灭。
……
晚餐刚吃完,木楼里就来了几个穿着民族服饰,戴着白色面具的人。
面具上面刻着清晰的五官,脸颊涂着两个红色圆圈,唇角高高翘起,几乎咧至耳根,看起来十分怪异。
他们手上举着火把站在门外,看身形,应该都是年轻人。
“客人们,时间快到了,请你们跟我走,去参加法事吧。”为首的青年用不太熟练的普通话说着,示意旁边的人给众人分发面具:“请你们带上面具。”
“小兄弟,冒昧问一下,我们为什么也要戴面具,这是有什么讲究吗?”
眼镜男上前几步,面露微笑,语气友善地问道。
“这是我们这里举行法事的习俗,老人们说,戴上面具,就是把我们的一魂一魄寄托在面具之上,借此与冥界建立联系,这样一来,安抚亡灵的法事才会生效。”青年为了尽量把普通话说标准,把声音放得很慢:“但是,若是面具掉了,一魂一魄离了体,就很容易被邪灵乘虚而入。”
“那,有没有人的面具掉下来过?”
长指轻轻敲打着扶手,季思危抬眼看着眼前一张张诡异得有些瘆人的面具,轻声问道。
这问题一出,那几个本地青年的身体忽然僵了僵,虽然隔着面具看不到他们的表情,季思危却敏锐地察觉到,他们有一点点慌张。
“没有。”为首青年闷闷地说:“快来不及了,请你们快一些。”
没有给他们再问问题的机会,几个本地青年把火把和面具分给他们后,沉默不语地在前方带路。
拿着灼热的火把和冰冷的面具,季思危若有所思地看向站在他旁边的短发女人。
察觉到季思危的视线,短发女人侧头冲他淡淡一笑,抬手戴上面具。
季思危心里清楚短发女人的身份,知道她的这个动作意味着什么——戴面具本身没有问题,不过要注意不能让它掉下。
但是,面具掉下了又何妨。
虎牙是小木偶的主人,普通邪祟恐怕不敢乘他的虚。
季思危勾起一侧唇角,露出一颗锐利虎牙,骨节分明的手捏着面具,戴上。
他穿着木楼里提供的藏青色长衫,盘扣系到最上一颗,戴着邪气四溢的面具,端坐在轮椅上,黑色长刀竖在一旁,不温不火地和小哑巴说了句:
“我们走。”
众人举着火把,跟着那几个本地青年走了很长一段路,终于到达狸南古寨的四方街。
广场中央燃烧着篝火,一个戴着一张红脸獠牙面具的男人站在临时搭建的祭祀台上,手持一张写满朱红符文的幡,大开大合的摇着,每摇一下,就高声唱念一句咒语。
少数民族的语言,季思危听不懂。
祭祀台下围着一圈,拿着唢呐和一些说不上名字的乐器吹吹打打。
其他人手持火把,绕着篝火一边走一边唱着当地歌谣。在走到第三圈的时候,戴着红脸獠牙面具的男人大喝一声,将手中的幡插在香灰上,祭祀台下的所有村民开始向外走去。
看样子,是要沿着寨子夜行。
在当地青年的指引下,众人插空加入夜行队伍。
大约过了半小时后,身后忽然传来模模糊糊的叫唤声,忽远忽近,仔细一听,似乎是个女人的声音。
“季思危……季思危……”
那声音顿了一下,又继续压低嗓音,轻轻地唤了起来。
“季思危……季思危……”
一声又一声,像个被设定了程序的复读机。
进入副本后,季思危只说过自己叫“虎牙”,从来没有和任何人说过自己的真实姓名。
在这种情况下,还能知道他名字的……只能是……
第34章 怂炸
“如果在路上听到有陌生的声音喊你的名字……千万不要答应……”
“否则,就会被脏东西缠上,不死不休……”
……
“季思危……季思危……”
那个陌生的声音催命似的,一声比一声急。
季思危心里微微一沉,回头望去,只见一道白色的人形影子飞快地掠过人群,瞬间消失。
火把上的火焰在风中摇曳,灼光之下,一张张戴着白色面具的脸转向季思危,他们的眼睛隐没在阴影里,看起来阴气森森。
在天湾广场里,季思危被秃头阿伯的话点醒后,天眼已开,他能看得到那些东西的存在。
所以,那道白影绝不是错觉。
“我听见有人喊我的名字。”
季思危看向短发女人,压低声音说道。
明明戴着一模一样的面具,短发女人身上却没有一点阴森的感觉。
“你没应声吧?”
短发女人从短靴里抽出一把匕首,在手中转了一圈,藏进宽大的袖子里。
看见这熟悉的动作,季思危眼里浮起一丝笑意。
这个动作印证了季思危的猜测——短发女人就是阿命。
只是容貌和上一个副本不一样了。
进到副本后,季思危有照过镜子,现在的模样也和上个副本不同。
现在的眼睛形状飞扬,瞳孔是极浅的琥珀色,唯有标志性的虎牙没有变。
“没有,你也注意一些。”
季思危说着,看向静音模式跟在身边的小哑巴。
小哑巴不能发出声音,白影应该对他没有办法。
狸南古寨地形复杂,山路凹凸不平,季思危没有拿火把,坐着轮椅跟着夜游队伍一路颠簸,感觉轮椅都快散架了。
没过多久,队伍就来到了寨子入口的大榕树下,戴着红色獠牙面具的男人在树前停下脚步,做了个止步的手势。
所有人依次停下脚步。
紧接着,红面具在当地青年的帮助下,点燃三柱高香,插在榕树前的炉鼎上,摇着手中的黄铜铃铛,口中念念有词。
除了红面具低声唱念的咒语外,周围寂静得只剩下风吹动树枝的沙沙声。
数不清的榕树丝绦随风摆动,阴影重重,总让人觉得,在活人的队伍里,趁机混进了些其他东西。
“季思危……季思危……”
就在这时,那个陌生的声音再次响起,拖着长长的尾音,语气既哀怨又恶毒。
“跟我走吧……季思危……跟着我离开这儿……”
那声音又道。
这一次的声音更加清晰,声音的主人似乎拉近了与季思危的距离。
季思危握紧刀柄,再次回头。
身后站着几列排得整整齐齐的,举着火把的村民。
村民队伍的间距很近,季思危的目光沿着一张张戴着白色面具的脸巡视……
目光一顿,他倏然与一双瞳孔极小的白色眼睛对上了视线。
在数张面具里,竟然藏着一张没有口鼻的脸。
那张脸肿胀得像泡了十几天的白面馒头,脸颊上涂着两块红膏药似的圆腮红。
那张光秃秃的白脸安静地转向季思危,歪了歪脑袋,脸上缓缓地裂开一个弧形黑洞,向着两耳的位置翘去。
它在笑。
挑衅的,疯狂的笑着。
豆粒一样的瞳孔不断缩放,神色贪婪又兴奋。
“季思危……来……来陪我玩……”
白影的嘴巴一张一闭,吐出像是信号不好的卡顿声音。
它伸出细瘦的双手,轻轻地招摇。
身体轻飘飘地离了地,向着半空飘去。
它的身体长且柔软,在空中飘来飘去,有点像在跳海草舞。
海草海草~随风飘摇~~
“季思危……季思危……和我走吧……”
它在半空中幽幽地打了个转,双手打开,亮出尖长的指甲,就要冲向季思危。
季思危抬眼看着它,琥珀色的眼眸里火焰跃动,面具之下,他悄无声息地弯起唇角,不轻不重地敲了敲刀背。
手腕轻巧一旋,一丝红色光芒掠过刀锋。
红芒映入眼睛,白影瞳孔骤然一缩,在空中生生来了个“急刹车”,双手生硬地摊开,微微颤抖着伸了个懒腰。
脸上的笑有些挂不住了,白影失落地耷拉着脑袋,一头扎进老榕树的树干里,旋即消失。
这个时候,它倒是不敢叫季思危跟它走,陪它玩了。
有的鬼怪表面看起来凶恶可怖,内心其实……