顾思思一听,顿时心凉半截。
婉儿安慰道:“算了,算了,丢就丢了吧。”
顾思思自然也知道,不然又能怎样。
先不说这卓府不是她一个小绣娘能随意走动的,就算想到了合适的理由能去找,单单是因为卓慕青……她就不敢再回去!
顾思思心中颇为失落。那手帕虽不值钱,但对她来说却弥足珍贵,因为其上的一丛粉色木槿花,是她初学刺绣的时候她母亲一针一针地教她的,虽绣工稚嫩,也不太好看,但顾思思却很喜欢,而此时她却弄丢了它。
然,不仅是今生,前世也是如此!
前世她将它丢在了莽翔岭那个要强。暴她的强盗房中……
同样是明明知道丢在了哪;同样是不敢回去找;更同样是因为卓慕青!
顾思思脑中突然蹦出一个可怕的念头,自己的命运——前世今生会不会过程不同,但结果却是一样的,就像那张手帕!
只消想想便不寒而栗了。
此时几人已不知不觉地出了卓府,婉儿见顾思思没精打采,情绪不高,知她还在想手帕之事,小声安慰道:“算了,算了,别难过了思思!”
她知道顾思思珍爱那帕子,但自然不知道对方还想着别的,只道帕子就是帕子,所幸不是什么大事了。
顾思思叹息一声,想过也便算了,况且还能怎样,只怪自己粗心,能怪谁?
她咬住嘴唇应了一声,说不想便不再想了。
俩人相继上了马车,孙掌事被沈夫人叫去问话。
返程的路上,马车上只有顾思思和婉儿两人,气氛倒是比之前随意很多。
婉儿蓦然想起适才量身之事,说道:“倒是思思,那会儿可真是吓死我了,我当时心都要跳出来了,那公子不悦真的是因为你流汗滴到他手上了?”
顾思思一听与卓慕青有关的事儿,声音便不知不觉地越来越低,“我也不知道……我没招惹他……”
婉儿一下拉起她的小手,睁圆眼睛,“呐,思思,会不会是因为他觉得你像个新手。”
“新手?”
顾思思满面狐疑,“婉儿姐姐是说我量的不好么?”
婉儿急忙摇头,“不不不。”
没有绣娘不会量身,她们来到沈家布行学的第一件事便是为人量身,况且顾思思的母亲在裁布做衣方面是高手,顾思思很小的时候就会,没有量的不好一说,只是……
婉儿向前蹭了一步,扶住对方的肩膀,只是她心中真的很困惑,“思思,你为那公子量手腕的时候,为什么量的不是他的手腕?”
“……!!”
顾思思闻言一下子呆住了!
婉儿睁圆眼睛,满面困惑,凝视着她,接着道:“你在为他量左手腕的时候,我便见你量的位置有所上移……那公子本是闭着眼睛,那时却睁开了。我当时便有些害怕,以为他发觉了你量的有误。我想提示你,但不知怎么说,就犹豫了那么一会儿,好在那公子也再无反应,本以为就这么过去了,可在为他量右手腕的时候,你……你却还是上移了一些……然后……然后便发生了那事儿!你……你到底为什么要那么做呢?”
顾思思脑中嗡嗡直响,越听越惊,但觉自己的腿一下子软了,一瞬间也是全明白了。
她为什么要那么做,因为她前世伺候了卓慕青三年之久,为他量了三年的身,而每一次在量到手腕的时候,她都是量偏上的位置,再减去一点点的尺寸,早就习惯了这么做。至于她为何习惯如此,正是因为……因为卓慕青的手腕是不能碰的!!
顾思思清晰地记得,他曾亲口和她说,他很讨厌手腕被束的感觉。那感觉甚至常常让他有种想杀人的冲动!
顾思思听着直打冷战,自然铭记于心,侍候他的三年里,别说是束缚,就是碰都没敢碰过他的手腕。
然……此时……一个陌生的小绣娘特意避开了他的敏感之处,确实是蹊跷!
顾思思一拍脑袋,悔不当初!
可是,可是若真的碰了,没准他也要不高兴!总之,怎么都不对!
顾思思蓦然回想起来,难道今日他起初对她莫名其妙的不耐烦也是和他对量手腕的抵触感有关?
既然如此厌恶,就说出来呀!
顾思思但觉自己的脑袋都大了,简直就是在鬼门关走了一圈,他就是这样一个冷血可怕又奇怪的人!
“我……我不大记得了,当时可能是太紧张了。”
除了此说辞,她但觉无从说起。
婉儿应了一声,松开了顾思思的肩膀,“也是,任谁都会紧张啊,说实话,我也是第一次去那样的大户人家呢。没事,好在没什么事儿,都过去了,倒是思思,以后还是谨慎点好!”
顾思思点头应了一声,也暗暗地松了口气,心道:“是啊,是啊,好在是过去了。”
第7章 心思
八月桂花开。
最近几天天气闷得厉害,好在昨夜里下了点小雨。
清晨起来,外面湿漉漉的,雨后空气极是新鲜,让人也倍感精神。
顾思思推开小院的门,回头再次叮嘱道:“娘记得要按时吃药哦,我走啦!”
冯黎站在院中相送,欣慰地笑,“娘知道了,思思要注意安全,路上不要贪玩。”
“嗯!娘放心吧!”顾思思满口答应,蹦哒哒地出了门。
那日从卓府出来,在婉儿的提示下,顾思思终于明白了自己是怎么引起了卓慕青的注意。虽那个冷酷狠毒的男人当时没有质问她。她也顺利地离开了卓府,但顾思思仍然后怕,饶是心再大,也提心吊胆了好几天,生怕卓慕青会后反劲儿,再找上她,盘问她,直到平平静静地过了半个月,顾思思才算是放下心来。
她走在去绣房的小路上,嗅着雨后的泥土和青草的气息,想起近来母亲的病也有了很大的好转,心中对来日充满了希望。
少女迎着朝阳,粲然一笑,小脸宛如桃花。
她心情极佳,一路雀跃,边走边哼着小曲,这时,突见小巷的前方停着一辆宽大而贵气的马车。
“咦?”
顾思思不禁多看了几眼,此处居者多为普通的平民百姓,而这车一看就是极其有钱人家的,在此见了还真是挺稀奇。
但诧异归诧异,她看了看也便罢了,然刚刚走过,却突然听见身后有人唤道:“顾姑娘。”
顾思思骤然一惊,这声音!
她立马回头,只见马夫从车上下来。
“顾姑娘还记得我么?”
顾思思双腿一软,一瞬间差点跌倒。
果然是他!
长松!是卓慕青的随从长松!
她差点没叫出声,胸口“砰砰”猛跳,只觉浑身顿时冷汗淋漓!
“你,你怎么知道我姓顾,你,你又有什么事?”
“我不仅知道姑娘姓顾,还知道姑娘姓顾名思思。上车吧,我家公子有话问你。”
“什什么?”
顾思思心口又是一颤,震惊不已!不过转瞬还有什么不明白!一定是卓慕青调查了她!就因为那次量衣!因为手腕之事!她还以为事情过去了,原来……!莫不是卓慕青就在这车里?叫她上去是是要盘问她么?要怎么办?她该怎么说?
“什么事儿?”
顾思思有些急躁,说话的同时又向后退了一步,“你家公子为何找我?又有何事相问?”
长松道:“恕在下不知。在下奉命行事,不想为难顾姑娘,也请顾姑娘别为难在下!”
“我……”
她想相拒,但见长松一脸严肃,他的话又再明白不过,言外之意便是你不上车,我就强行让你上车!
顾思思一咬嘴唇,又想那卓慕青没准就在这这车帘之后,一时间更害怕了。
若是激怒他,保不齐这就要丢了性命!当下唯有听从!
她虽极不情愿,但还是来到了车旁。
长松掀开车帘;顾思思但觉心都跳到了嗓子眼,怕极了见到那个冷峻狠毒的男人!
然……
出乎意料,车上空空荡荡,一个人也没有。
“你不是说你家公子有话要问我么!”
“我家公子在别处,姑娘上车便是。”
“这……”
“姑娘请!”
长松言简意赅,斩钉截铁,不容人拒绝。
顾思思知道自己此番这是去也得去,不去也得去了,于是便咬了咬牙,选择了顺从,没做鸡蛋撞石头之事。
马车使动,风驰电掣。顾思思坐在车中,硬是过了好一会儿才缓过神儿来。
她扶住额头,紧紧地闭上双眸,但觉口干舌燥,脑中更是“嗡嗡”直响。
此番要去见那个她最最不想见,最最害怕的人,她但觉没有语言能表述自己此时的心境。但事到如今却唯有镇静!
卓慕青叫她去干什么显而易见!
他是要问她“手腕”之事!可关于此事,她到底要怎么说呢?
顾思思心乱如麻,想法更是瞬息万变,一会儿想装作什么也不知道,把一切都归结到紧张上去;一会儿又想谎称自己曾听他人言卓家大公子的手腕不能碰……所以才有意避开。
然哪一种都很危险,第一种等于什么也没交代,卓慕青会不会生气?
顾思思还清晰得记得,前世,一次外出游玩,遇上刺客,她曾亲眼目睹过卓慕青处置对他守口如瓶的人!
他会不会也杀了她?
她真的不想再死一次了!
再说第二种,若卓慕青刨根问底,要她说出是听谁所说,她又要说些什么?谎言被戳穿,自己会不会也是死路一条!
她东想西想,越想心越乱,越想越害怕,而这时,只听一声烈马长嘶,马车渐停,却是到了目的地!
长松打开车门,“顾姑娘请!”
该来的总会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