所有人都下意识的上前一步。
刘庄感动的热泪盈眶,他之前一直在思考自己为什么没成为神鬼,仔细对比自己和汉文帝、汉宣帝的差距,又不敢去问,问谁都有自吹自擂的嫌疑。惦记这事儿时,只能委委屈屈的在家思考自己到底哪里做的不好,对自己吹毛求疵,秃子头上找头发、芝麻里捡芥子、白面里找沙子,仔仔细细的把自己的生平检查了几十遍,写了一篇内容。现在才知道,原来是…不是我的问题。
“三枚?”
“还有刘骜和邓绥,他们两个勤政爱民,海内安定,兵力强盛。刘炟稍逊一筹,阎君为表嘉奖送他去听释迦摩尼讲法了。”
“多谢阎君厚爱。”刘庄擦擦眼泪,恨不得对阎君涌泉已报:“怎么,怎么吃?”
扶苏笑了笑:“我没吃过。就当丸子吃吧。”
刘庄也不客气,也不回去摆设香案再恭恭敬敬的吃,拈起一枚,呱唧一口就吞了。反手帮他盖住盖子。默默感受自己忽然变轻、变得更强壮有力的身体,扑进阴丽华怀里哭了起来。
刘邦眯着眼睛问:“我也没瞧见你出去啊,扶苏,阎君给你送东西,跟你联络,有什么特殊的法子么?”莫非镇长手里有什么神仙宝贝?不可能是嬴政带回来的呀,谁都知道他最想成仙,要是有仙丹落在他手里,不说偷偷吃一颗吧,怎么说也得舔一舔,拿小刀刮点沫子。
扶苏笑而不语。
嬴政打算亲自去一趟,带上张嫣,让刘盈在家看守门户。
四个人打开盒子,围着丹药吸了一会香气,这才恋恋不舍的盖上盖子。
“父亲且慢,您难得回来一趟,我去准备些佳肴。”
嬴政问:“写了新的史书?”
“我写了两卷。还画了司马家的年谱。”
“汉末三国时,你记述的事和三国志所记述的略有出入,你向他们求证没有?”
扶苏点点头:“父亲,袁绍、孙策、刘备、曹操、孙权我都求证了,周瑜、鲁肃、诸葛亮也一一问过。”
始皇满意了,心满意足的在这里看书,等着他随便准备些饮食。吃饭不重要,重要的是和儿子聊一聊,看看他这些年变化怎么这样大,是不是和刘邦学坏了?近朱者赤近墨者黑,孟母三迁为的就是怕邻居把儿子带坏了。邻居真不是什么好东西,还是自己住宫殿为妙。
扶苏把衣服一脱,请张春华蒸了最后一块豆腐,炒一碟回锅肉,自己去做手擀面。和刘彻学的,不能每次想吃都请他来做啊,自己得会。
席间没什么大事,父子二人就帝镇的局势和晋国未来的形势展开探讨。
仔细坚持一番,儿子还是很沉稳有远见。这就够了,不傻就行,别的怎么玩是他自己的事。
聊完之后,就说起另一件事:“项羽砸过两次三巿赌场,后来在荒原上销声匿迹,我原以为刘邦偃旗息鼓不敢再犯,多年之后,夫人才打听到,他竟是化整为零,把三巿赌场分散开来,每处多不上百人。项羽虽然也知道三巿赌场的消息,却不屑于动手。”他不屑于攻打弱的对手,赌场聚集成百上千人,声势浩大,闲汉聚集成群,可以去打散他们,一旦弱小到一定程度,就不值得动手。
扶苏连连点头:“刘邦深知项羽的脾气秉性。”
“我原先只当他会识人用人,离了人才就不值一文,没想到他一个人也能想出这样的好主意。”
张嫣无声无息的吸溜着面条,扶苏的力气大,揉出来的面团很硬,擀的很薄,切的又很细。一碗银丝劲道弹牙,牛骨和火腿乱炖还加了海带和虾米的汤头咸鲜爽口。
桌上还有一碟糖醋蕌头,特别脆。
饭后,刘盈凑过来:“陛下,我给扶苏坐了船,我们坐船去吧。”
“好。”
嬴政出门之前,围绕着自己的院子走了一圈,仔细打量这些光鲜如初的兵马俑,不由得怅然。可惜了,这些俑人永远不能动起来,不能按照计划中那样,拱卫朕。
刘邦咻的一下搭着他肩膀:“唉~亲家啊,瞧见这些兵俑真让人想起当年,想当年你坐在法驾上,我在路边看你。一晃这么多年过去了,你当时没觉得路边有一个对你很重要的人在看着你么?这么多年来,你在外面忙不忙?想我没?我可很想你啊哈哈哈”
嬴政在他刚搭上来时,就嫌弃的拍开他的手,平等又炫耀的告诉他:“想不起来,太忙了。除了工作之外,饮宴聚会,流觞曲水,还有赏玩音乐。嵇康的广陵散听过吗?”其实聚会就几次,这次最开心。
刘邦气哼哼的走了,心说老嬴的态度实在是糟糕,还是得想办法坑他。(即便态度好也会想办法坑他)。他之前躺在这里,想了很多坏主意,但没有几个能让他全身而退,事后不被报复。现在不比过去呀,自己也不是光棍一条,赌场要是关停了玩什么,哪里还有进项?没进项怎么去赏玩歌舞,雇美人来斟酒?
他虽然不是官员,却很快活,想报复,又不想为了报复毁掉自己的快乐生活。思前想后,真是不好办,不可能做的天衣无缝,事情只能一时机密。嬴政,一个小心眼,吕雉,第二个小心眼,扶苏,一个孝顺的小心眼。还得再想!啊给我张良。
嬴政不觉得他在筹划什么阴谋,没错,就是瞧不起他的脑子。
一行三人坐着船出发了,张嫣虽然有点懵,还是按照命令,带了一双护腕把袖口收紧。
到城门口下船,直接把船拴在码头上。这船上刻了秦字,不怕人偷,要是有人来偷有主的船是犯罪,知道自己丢了什么东西也方便请人追回来。
城门口也有施食的芦棚,每逢灾荒就有。
芦棚旁边,蔡邕正拎着小桶,看几个人汲水洗墙。
嬴政:“你在做什么?原本写的很好,何必毁去?”
蔡邕回头一看:“啊,是您。阎君出巡看有些鬼魂在议论,听不懂这上面安民告示,命我不要写诗做赋,不要用典,写一个民谣叫这些受灾的鬼安心,也叫他们遵纪守法,不要见别人拿了饼就去抢。”不论是雪灾、兵灾还是灾荒,统称为受灾。
唉,看过之前的资料,上古时期写的告示如诗经一样,百姓也听得懂,诗经本就是歌谣。现在这些百姓啊,一样是不读书,怎么学识越来越浅薄呢?
“我看看。”始皇过去看了看这民谣,的确简单易懂,只要不是瞎子聋子都能理解。
地府不打仗,人人有饭吃。(开宗明义)
随处打短工,南边去种地。
不再受饥寒,随处可安身。
(下略去二十句)
肉店地狱自从被提升为大地狱之后,就迁了位置,不在城里,城里放不下了,在城墙外单独修造了围墙,背依城墙,面朝河边,有鬼卒押人过来上岸百步就能递解进去。
门口有水牌子写着新来的鬼,还有一溜小摊,卖各种糖饼馅饼油炸饼,甑糕年糕油炸糕,蒸肉烤肉炸丸子,红糖花卷葱油卷炸花卷,卖薄荷水甘蔗汁的,都是供在门口排队的人吃。
自从人们学会用芝麻(胡麻)和菜籽榨油之后,各种油炸食品快速被发明出来了。
“阿嫣,来过这里么?”
张嫣摇摇头:“没有。”好像很好吃的样子,很香啊。
有些食物就是这样,在油锅里翻滚时或是掀开蒸笼热气散发出来的那一瞬间是最香的,热腾腾上桌时香味次之,放温了的香气又次之。
扶苏去找到郁闷的夫妻二人。
邓绥面带泪痕,她看人间现状实在是心痛,当年她多么节俭认真的治理国家,抠出了能省下的每一分钱,不论是供君王享乐的乐府还是给祖先们祭祀的菜肴都抠了,虽然连年水旱蝗虫灾害,可是百姓的伤亡不算太大。现在……这都是什么破事!
刘肇安慰她半日,自己更郁闷,干脆拿纸写了几大张纸写上人名字,等人来。
扶苏充满仪式感的当众奉上晋升为神鬼的丹药,虽然不知道为什么,他们就在城外,却要自己远远的赶过来。
二人吃了丸药,邓绥扶摇直上,留下一句话:“我去人间啐几个人就回来。”
嬴政施施然视察了一圈,觉得这里很好,安排的令人顺眼顺心。把张嫣拽过来:“刘肇,等邓狱尉回来,带阿嫣四处看一看,教她明白这地狱的成因和意义。”这就是他能想出来的办法,因为拍了人感到心神不宁?神仙专门成立了打人地狱,我带你去康康。
真是充实的一天,他打算回到秦吕宅,和夫人谈一谈地府以及人间的局势,顺便说一说,今天听见了不该听见的事。头一次明白什么叫非礼勿听……原本认为自己应该知道所有的事,凡事不可隐瞒,但不包括这种事啊。
张嫣:“我想去门口吃点东西。”
第149章 更贱+清点+张方(虫)
刘肇和扶苏稍聊了一会,探讨了司马懿全家, 他现在不急不缓认认真真的做着狱尉的工作, 夫妻二人同心协力做一人份的工作, 不忙不累,也不寂寞。
心里对自己就在城外为什么要让扶苏来送东西, 他现在虽是镇长,难道我还受他管束么?这话不好问,也有可能是阎君为了图方便。“贾南风其人真是凶狠蛮横么?是暗藏杀机还是凶狠外露?”
扶苏听着惨叫喝了一口茶:“满脸的凶相, 比何氏(何太后)更像是屠夫之女。”
“可惜了, 贾充不在我这儿。”
张嫣:“哥哥, 给我一点钱,我想去门口买东西。”
扶苏掏出钱袋给她:“别走远。”
“好。”
刘肇叹了口气:“你责骂司马家了么?篡权倒不是什么大事, 他们最不该罔顾家国未来, 拿人命做戏耍, 把天下视为囊中物。哎, 她最近两年总是为此哭泣,我们视若珍宝的东西, 传过了几百年, 到了别人手里, 当做鱼肉一般。镇长当初心里也是这么想的吧?”
扶苏平静的点了点头:“谁家都有昏君, 昏君如司马家这般, 竟然还没灭亡,倒是神奇。”和王莽相比,就差改一个宝货制。
刘肇说:“司马家让诸王镇守重镇, 让人人都培植自己的实力军队,搅扰的天下不宁,倒是确保皇位永在他们手里。莫非司马炎早有准备,知道自己身后必然群雄并起,先让自己的子孙亲眷分占天下,压制天下英豪?”
“这……”听起来好有道理的样子。但司马炎大概没心宽到让他爷爷的兄弟的孙子占据高位吧?看帝镇中他们现在的反应这些事不像是他们安排过的。
张嫣捏着一包红糖麻酱烧饼走回来时,刘肇正要带扶苏去见司马伦和司马冏:“他们俩现在就在肉店地狱中,门口排队的人大多为了他们俩。张…”我叫她什么??原先怎么称呼?“你也来看看?”
张嫣迟疑不决,不知道去到那边会看到什么样的情景。
扶苏问:“司马冏多少钱一次?”
“一文钱。”
“咦?前段时间不是涨价了么?”
“说起这件事倒是有趣。”刘肇忍俊不禁:“原本是五文钱一次,邓绥怜百姓贫苦受难,有些人没有子孙祭祀,就把价钱降了下来。司马冏来到地狱中,狂傲不羁,拒不认错,出言羞辱邓狱尉,她一怒之下又单给所有司马家的人降了价,好叫他们知道,诸侯王倒比别人更贱。”
扶苏:“哈哈哈哈哈真是风趣。”
邓绥去人间,出了鬼门没走多远,就看到山上散落的尸体。她原本以为自己当了这些年狱尉,见过多少鬼魂被打的遍体鳞伤,血肉模糊,看见尸体根本不会怕。没想到对自己估计过高,看到散落在山道上无人掩埋的尸体被雪覆盖,那死的晚的死在冬天还好一些,夏秋被杀的尸体有些已经白骨化了,还有一些连着蛆虫一起被冻硬了,看起来栩栩如生。
邓皇后赶紧掏出小手帕捂着嘴,不敢再细看,慌忙离开这里。伤心的去了京城,司马乂在处理政务,司马颙、司马颖在哪里根本找不到。顺路去皇宫里看了看,宫殿中司马衷在呆滞的坐着饮酒,身边伺候的人寥寥无几,四十多岁年近五十的人,满头白发,脸色灰败,神色具是哀愁,还不算木讷,也不是很痛惜绝望,有点类似于行尸走肉一样,全然看不出司马懿的鬼精灵。
刘庄在旁边趁着他大醉,而侍从也都在闲聊,偷偷翻看搁在旁边的奏折。如果有人看过来,他就瞬间停下翻页的手,让人以为偶然的翻页是风吹的。
“祖父?”
刘庄有些惊讶:“你怎么到这儿来了?刚成了神鬼,就来看人间事?”
“是啊,我为此忧心。送到皇帝这里的奏折,是一个月前的事。司马衷也不看这东西。”
刘庄深深叹气:“难怪宣帝现在宁愿去做个鬼差,也不愿意行走于人间。”
“您也看到路上的尸殍?”
“我去战场看了看。”刘庄现在特别想拿个大棒棒把司马家所有的诸王、朝臣都打一遍,原先在帝镇是看热闹,人间死不死的只是个数字,大多和自己无关。看完之后是真难受。要不然……我回去也把司马昭司马炎打一顿?这都立的什么儿子啊!
二人又悄悄去看了看皇家存放诏书和奏疏的地方,只见这里管理混乱,有些破败,地上甚至有破纸条。宫殿中还有焚烧过的痕迹,一路尽量避开有战场的地方,想看看军营中的计划,大摇大摆的进了军营中。
进了中军大营,看一个又高又瘦的将领裹着棉袄和皮裘揣着手看书,帐篷里没放火盆。
司马乂的军营里,那大锅煮的滚开,里面的米汤清的能当镜子用。
士兵们趁热一人喝一大碗,一个个面黄肌瘦。
又到了司马颙的大将张方军营中。军营中打着数面大旗,写了冠冕堂皇的‘讨贼’,另一面大旗上写了‘成都王司马颙’,又有一面大旗写了‘将军张方’。
刘庄:“呸!混乱,散漫。”
路过的倆鬼卒拎着八个鬼魂走过去,瞧出狱尉的服色,好心提醒:“狱尉,您进去之前做好准备。”不知道是哪个地狱的狱尉,看这小身材似乎不是最凶的那几大地狱。
狱尉们虽然日常戴着面具,不让别人看到自己的面孔,但是那面具是统一了长相又不是身材。其他狱尉有又高又壮的、又矮又壮的、有老人有小孩,纤细婀娜的年轻男女只有几个。
邓绥点了点头,不是很在意。有刘庄在旁边她有安全感,祖父很可靠。
刘庄:“走,看看他们吃什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