唐军立刻追击贼军,俘虏了十分之八。
但刘巨容不肯再追,告诫左右:“朝廷多辜负臣子,遇到危险不惜钱财赏赐,等平定后再报复武将,留下黄巢才能留下今后武将的幸福。”
成就黄巢的还有靠神策军里全是吃饷镀金的无能子弟,以及羁押粮草不肯转运的官员,还有那些能征的士兵只有三天口粮,物资不足。
黄巢缺乏军饷,一时间又攻不近城中,只能‘就地取财’。先挖秦始皇陵、汉武帝茂陵、还有李治和武则天夫妻的乾陵。这些陵墓距离不远不近,都在长安附近。
只要不是大旱灾害就能用金银珠玉和古玩换到粮食,有些商人没有立场。
刘彻仰天长叹:“都知道朕富饶啊!”问题是魏晋南北朝期间,把茂陵挖了很多遍,也不知道人间还剩什么。他清点过数目,自己的陪葬品没丢,到阴间倒是见过自己的陪葬品又一次出现,也记不太清楚,珍宝太多,无以计数。陪葬品好像是挖出来之后再放一两百年,重新汲取日精月华,再埋进去,才能有一模一样的。倘若是今天挖墓,明天改为陪葬在别人墓里,到阴间就是一团虚影转眼消失。
汉墓那么多,只有茂陵被人挖了一次又一次,盗墓贼相信最富饶的汉武帝是取之不尽用之不竭的宝藏。
经历的次数多了,只觉得又好气又好笑,为之奈何。
散步到阎君殿外,顺道进去看了看:“这位阎君,来聊一会?”
嬴政的情绪不太好,任谁知道自己死后肉身长眠之地又被人发掘,都不会太高兴:“什么事?”
刘彻忽然笑了笑,双方都对自己的国力和威信很有信心,相信自己的国家和陵墓永远不会被毁。边问:“茂陵又被攻破,秦始皇陵安然无恙呼?”
从项羽开始盗掘,到现在为止,历史长河图都已翻页,一千年的时间,秦始皇有没有把自己的尸骨好好保存?偷偷把尸骨拿到阴间来改葬?那会是什么心情?
嬴政:“汉武帝千里迢迢前来,就为了给我添堵吗?”
刘彻摇摇头,无奈的叹了口气:“谬以。我只希望能把自己的尸骨拿到阴间来安葬。”
嬴政一不小心说了实话:“拿不过来。”
“什么??”
举个不好的例子,尸体和鱼肉一样,可以带到阴间来,但带走了是无形的、属于阴间的那部分,而非留在阳间的有形之物。祭祀给祖先神明的酒肉,埋葬在身边的陪葬品,都是在阴间多出一份,而非从人间转移到阴间——除了书。
始皇的脸色微变,他一不小心说了实话。
刘彻沉吟良久,嬴政这个语气一听就是实话,只得无奈的点点头,想来一定是这样,除了尸解羽化飞仙的神仙之外,谁能不留遗骸呢?即便用药材和水银来处理,在裹以玉衣、几重棺椁,尸体也不能永存。以前刘病已还说过,他专门去看了,用玉塞九窍再加上金缕玉衣虽然不能让灵魂永远生活在□□里,但有一点防腐的作用。刘病已说着就露出一副要吐的表情,不知道他究竟看到了什么。
另一位阎君说:“能当神仙的都不能留恋长生,更别提肉身,不必执着于尸骸埋葬在何处。”
“正是,新坟垒垒旧坟多,人间的风水宝地就那么多,早晚有一天遍地坟茔。”
“我死在山里,不知道被谁吃了。”
“那我不一样,我丢河里喂鱼了。”
“惭愧惭愧,我是自己找了个山洞死里面……不舍得喂生灵。”
朱砂痣阎君:“哇我好羡慕你们这些有尸体的人。舍弃肉身就能给自己增加修行,我舍弃身体……不知道会被谁拿去敲核桃。”
“往好处想,你是美玉,说不定是刻印章呢。”
“啧,我宁愿敲核桃。”
嬴政有些难受,站了起来,和刘庄正好一起起身,对视一眼,一起离开了。到了后殿去喝茶。
听这些话听的五脏六腑都难受。他们在乎是不是金银财宝,而是自己尸体的待遇,会被人翻尸倒骨。
刘彻问:“都说近朱者赤近墨者黑,始皇每日和神仙们在一起,有没有被熏染成神仙?”
刘庄笑而不语。
嬴政问:“你想去茂陵看看么?”
“顺路去骊山吗?”
“不顺路。”
“从茂陵到骊山那么近!”刘彻换了个方向:“刘庄,你不去人间巡视?”
刘庄无奈:“我可以去,但您不行。”
“为什?”刘彻拍桌:“我想起来了!非官员不得随行!你跟我开玩笑么?”
嬴政点点头:“近年来修炼的好,善于玩笑和休息。”
“你没把扶苏吓死?”
……
此时正是菊花盛开,别人在饮酒桑菊,他没有心情。笛声在菊花丛中传来,似乎也带着清清淡淡的香气,鼓声从树上来,桂花亦香美,轻轻的鼓声被树叶稍微遮挡了一点,更显千回百折,婉转动人。
赏菊吃蟹。
李治没兴趣,他静卧在竹塌上,拉着儿子的手,听着李漼吹笛、李隆基击鼓。
李弘低声劝慰父亲,说了些‘在一起就很好啦’、‘钱财乃是身外之物’、‘周天子陵都被掘了’、‘尧舜的陵也未能幸免’等话。
武曌突然大步从屋里走了出来,有些愣怔:“我做了个噩梦,我梦见有人在挖掘乾陵。”
她头上顶着一尺多高的花冠,一边走路一边掉花,自从李治闲的没事在她发髻上插满鲜花之后,过了段时间还是无聊,就把花瓶里的鲜花拿过来,一点点往高了插,以此打发时间。
李妙儿:“哇!咱们家的菩萨像活过来了!”
李治幽幽的坐了起来,看这将近五十年一动不动的美人忽然活过来,越发明艳锐利。“媚娘过来,你所梦不假,黄巢正带人挖掘你我的乾陵,不知何时见骨。”
武媚娘一怔:“黄巢?那是什么人?新的朝代?”
“不是黄朝,是巢穴的朝。此人原是不中的举子,恰逢其时谋反作乱,朝廷中文臣掣肘,武将养匪自重,到如今养大了黄巢。刚掘了秦始皇陵和茂陵,正在挖乾陵。”
武曌勃然大怒:“竖子岂敢!我去杀他!”我和陛下长眠…哦没有长眠,反正不论如何那是我的陵寝,别人不许动!
李治微微挑眉:“你修炼了什么本事?竟然口出狂言。”
“不知道,去了一试便知!”武曌咬牙切齿的一飞冲天,飘然离开了帝镇。
刘邦叹了口气:“哥早就和你说过,这妇人的悟性非同寻常,你若不阻拦她,将来必成大患。现在好了吧?成了神鬼,如今你还有什么法子挟持她?”
好了,成了神鬼了,要入仕地府会成为首选,如果不去也免劳役、免税,一下子成了人上人,堪称地府中的门阀子弟。
李治想都不用想:靠我阿耶啊!我阿耶也是神鬼。
刘彻没忍住,说了一句本该由刘欣来说的话:“难怪你们唐朝总出节度使。”
李治心里不高兴,但他不说。
他相信在二人感情+太宗威慑+天地鬼神真实存在且不可欺等诸多条件之下,武曌只要不想成为众矢之的,就不会也没有必要和自己分道扬镳。不幸的是以后再也不能去销金窟彻夜欢歌畅饮了。
“媚娘自是悟性非凡。人人生来纯净,只是被凡尘俗世所染污。”随口给他们讲了一段佛理。
刘彻听的不耐烦:“也罢,不如去看看柳公权的书法,他正在展览呢。”
写字一般的人收集到好的字帖之后,无不珍重谨慎,不肯轻易示人。有些是出于珍惜,有些是出于我都没学会哪能让你们学会的良好心态。大书法家有时候也这样,除了碑帖之外,只有得意之作,才找知己来欣赏。随便写写的东西也不愿意让为之根底的人赏评,不愿意被不懂书法的外行·贵族胡乱批评。
但柳公权到地府之后,看到公卿贵族把自己二十九岁进士及第到去世之前八十八岁所有能找到的墓志铭都拓印下来,时常拿来展览聚会,微微有些不好意思。年轻时写的字不尽如人意——主要是他自己不满意。就在去世之后,又用了几年时间,抄录了自唐朝开国以来,这二百多年间,每年一首代表性的诗。要的贴切+正式+文辞流畅不必过于华美+清新自然言之有物。
倒不是他写得慢,选定一首诗就要选好几日,朝廷内歌舞升平,边关风沙摧人是同一年同一时的事,不是每一首诗都能像将近酒那样,立刻定下来。好字写的尤其慢,一首长恨歌可是实实在在的写了一整天。
那首写‘内库烧为锦灰堆,天界踏尽公卿骨’的《秦妇吟》还没写出来,要不然还得有一天。
武则天以前没出去过,却读了很多书,知道很多细节。急升到天幕处,看到几个灰暗翻滚的大坑在天空上,飞掠过去,义无反顾的投入其中,便来到了人间。
守门的校尉拦住她:“这位神鬼看起来面生,欲往何处去?”
“乾陵。这是何处?”
“您往那边走是商丘。”
武曌点点头,大唐疆域的地图还在她的脑海中,只是不再有占领它的欲念。顺着方向到了商丘,按照地图上的方位找了过去,有一座山,但谁知道这是什么山?
终于看到了帝陵模样的大型建筑,过去一看,倒觉得奇怪,墓前石刻体态瘦小,神情萎靡不振,和昭陵乾陵的俑人相比较,简直就是小矮人。人矮马瘦,神情低迷。
凭着方向感找到了长安城,又凭着生前的记忆找到了昭陵,昭陵再往深处走便是乾陵。她以前去过数次。
黄巢的贼兵正在热火朝天的打算开始挖掘,迄今为止还没被人动过的乾陵。
不知道里面有多少金银财宝,只知道武则天很富有。
武曌愤怒至极,看黄巢等人带兵走到山上,打算开始向下打洞时,她恨不能晴空万里起狂风,下暴雨,打闪电,把这些人……
哎?
哎哎哎?
真的起风了?
突然来了一阵怪异的妖风,吹的为首之人大叫:“有鬼!有鬼!”
随即风雷大作,直把贼兵逼退到山下才停歇。
在远处暗中观察的李世民愕然:“怎么会如此?我到现在为止都没有这种能力!”
长孙无病拉住他:“你做什么去?”
“换个角度。”
“哦。”二人一起换了个更佳的观察角度——乾陵的另一座峰顶端。
一连观察了三日,武曌的确可以大动风雷,但她却一次比一次的萎靡,神态,似乎为此事而力竭。徐徐慢步在山林中,时而遥望另一座山峰,看神态倒是很平静。
长孙无病叹气:“何不留下力气来日方长。”她看这些人耗得过武曌。就算这一批盗墓贼耗不过,总有下一批。
黄巢也没好到那儿去,亲自来试了试,果然是如此,就暗暗的怀疑:能当皇帝的人那多了不起啊,别人都是男的,就她一个女人成了皇帝,那一定是上天庇佑。
于是下令:“换个地方挖!在地下挖!”不从山峰上挖,从下面开始挖。
武曌看他们选址开挖,随即冷笑。这群人挖了四十米深的一道大沟,连点边缘都没挨上,当年尽心尽力给高宗营造山陵太正确了,好像我就算不来,他们也无计可施!我督造的工程,过硬!
想到这里,不由得有些骄傲,在山上蹦了蹦,却飘不起来。
长孙皇后一把按住丈夫:“你别去,我去和她聊聊。”
“小心。”
“不要多疑,你能服人,难道我不能?”
李世民无言以对,他觉得不能,但不是皇后不好,而是对方不适合。自古以来,教男子以忠君,所以男子大多忠君但不洁身自好,或是两不粘。
“神鬼们对于为什么不去人间兴风作浪讳莫如深,或许是这个原因。”
武则天刚开始还很淡定,反复尝试了几次,发现真的可以召唤出狂风,却不能让自己飘起来,才觉得惊恐。她可不想在这里再打坐五十年,恢复自己的修行,也不知道能不能恢复。如果回不去怎么办?那岂不成了游荡在人间的孤魂怨鬼?
她愁啊,一把把的揪头发里缠绕的小花,越揪越烦。发髻梳理不易,很复杂也很巧妙,要在上面插花本来没什么,但要在插花的基础上再插花,上上下下叠了三层插花,往外拔的时候弄乱了。
正在焦躁不安时,忽然有一个白衣身影飘来,头上只有两只金簪,淡点朱唇,身材婀娜却只穿白衣白裙,鞋尖上点缀了两颗珍珠,仅此而已。步步生光:“媚娘怎么从地府忽然来到人间?”
“母后,关于这件事……”武曌沉吟片刻,选择说实话,要说自己自己也不知道那太离奇,又不知道她们看了多久,是不是缀在自己身后悄悄跟来?最起码,她看到我在地上蹦跳。“我破关时预见到乾陵将要被盗,连忙来人间制止。如今想要回去,却脱力动弹不得,请文德皇后救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