李杰倒是励精图治,颇有雄心,同样是被宦官册立的皇帝,他比他哥哥冷静的多。
“朱温和李克用二人之中,必有一人谋反。”
“只要不是十六国那样纷乱就好。”
第298章
扶苏密切关注人间局势,这除了个人爱好及习惯之外, 还关系到匠作监需要备多少必要物资、军械, 还有父亲的工作繁忙程度——这又决定了自己被查作业的频率, 现在不用担心,诸藩互相征讨, 都打着讨贼的名义,实际上谁失败了谁就是贼,不过这对地府来说区别不大。鬼差就一个劲儿的抓魂魄, 判官只管加班, 阎君绝不会无聊到把儿子叫过去教育。
又研究了许久的情报, 他这里的讯息来的比较慢,但是全面, 各地城隍或可以自制站笼, 但那种经过加持能禁言能重若千钧的铁锁必须在地府打造, 被神鬼加持。各地的鬼差来取货时, 都会带来点新消息,从中原腹地到边陲小地方的讯息, 无不知晓。
正在正厅里惆怅的和下属盘算分析, 朱温和李克用谁会谋反?
就现在为止, 朱温看起来老实一点, 却又好似暗藏祸心, 李克用比较躁动,又好像还算忠心。前些年呢,被招降的朱温改名为朱全忠, 曾经款待路过的李克用,李克用轻骑赴宴,夜里就住在他这里,朱温当夜就要杀李克用。李克用的亲兵拼死护卫,逃离之后,李克用选择点齐兵马——派人上访告状。朝廷认为李克用刚刚立下大功,又说朱温要杀他,不管是真是假都不那么可信,就给他封王,安抚他。
上文中说到唐僖宗爱的大太监要争夺节度使王重荣拥有的盐田,大太监就要干掉节度使,王重荣不想死又打不过,就和李克用说,他们明着要搞我,实际上是假道灭虢,准备搞你。
李克用觉得自己一定够‘功高震主’被‘小人构陷’,就打着清君侧的名义起兵。唐僖宗犹如惊弓之鸟,要被清理掉的宦官更是慌,一路狂奔二次跑掉。
李克用一边追一边强调自己只针对那宦官!
一直到后来追回皇帝,又加官进爵。朱温一点动静没有,就暗戳戳的‘剿匪’,这边和两个同样姓朱的节度使约为兄弟,剿匪中途开始养寇自重,转脸说自己消失了两个士兵,需要‘调查’兄弟家,不知道为什么,调查之后兄弟就不要自己的领土了。
(后世八国联军用的借口一点都不新鲜)
“长官,如今的局势您应该熟悉。”
扶苏:“哼,我还年轻,在往上数一二百年,找我祖先去问问,和现在的情况一般无二。”都是十几个诸侯打来打去。现在的节度使和诸侯有什么区别?名义上不是父子相传爵位,实际上就是。
当今的局势比战国时期和十六国更乱一些,南北朝十六国的权力更迭非常干脆。
“还比不了,我比大人年迈大约二百多年,我们那时候虽然礼崩乐坏,比现在还好些。”
负责画地图的人分外迷茫,名义上属于唐朝疆域但不听唐朝管教的地方,他画地图时需要标注出来。好难,以前每隔五年十年或二十年才用更新一次地图,现在不行,每年更新都跟不上速度,每个月更新都不成。这些趁着酒会,假借尿遁逃出去带兵开战的人太混蛋了。
工匠们扛着锤子回到匠作监,前来报告:“那碾黄巢等人的巨舂本来坏的不严重,被石磨地狱的笨蛋鬼差一修理,彻底坏了,核心部分只能重做。要三天时间,支取大木料两根,铜件二十斤。”
黄巢占领京城之后,没有粮草,就发明了空前绝后的吃人机器——巨舂。
石磨地狱在接受他之后直接就复制了一个,把那出主意的、大力推崇的、积极执行的人全都丢进去。
“李克用真是骁勇善战。”
“那是,追击敌人时能带着骑兵冲杀,把自己的步兵落在后面被人消灭,真是骁勇。”
李·独眼龙·飞虎子·沙陀骑兵之主·一箭双雕·克用,众人都知晓他骁勇,但不是无敌。其人有些疏狂大意,经常大意。
……
皇帝李晔被朱温派去的人刺杀,尽力绕柱而走,还是被追上杀死,昭仪李渐荣试图保护皇帝也被杀。死后对人间没什么可留恋的,身心俱疲的离开人间,到帝镇一见祖宗就哭了,简述自己生平:“臣无能,藩镇太强悍,无法力敌。虽宵衣旰食,仍无法重振天下,先后受制于宦官藩镇之手。辱没大唐雄风。”
皇帝们早就探讨过了,他已经尽力,虽然做的不算完美但没什么错,这是多年来的积弊。对皇帝的要求虽然高,也不能高到要求一个皇帝有万夫不当之勇、徒手干掉宦官、凭空填满国库、单人破门而出、带兵平定天下、虎躯一震让藩镇纳头便拜、随便捞个厨子都有伊尹的才干、在集市上找个屠夫能带兵打仗。
要是能做到这些事,那得是开国皇帝。
“我们不怪你。”李唐皇帝依次坐在在一起,高祖太祖高宗三人居首,客人居上,子孙们依次列坐,具是万分惆怅,身前香烟缭绕,每人抱了自己的小炉和银壶过来,环绕的都是药香:“你细说说你平生见闻。”
李晔看了看挂在竹竿上示众哥哥,为他求情:“僖宗十二岁登基,别的皇帝是经过应有的教育,但自己存心懒惰,他不一样。大臣们见不到他,太监们劝他昏庸嬉闹不理朝政,等到僖宗醒悟时为时已晚。”
李治:“我们心里有数。说你自己。”
李晔叹了口气,颓败的跪坐在地上,娓娓道来,继位之后非常努力,还比较冷静,先是奋勉的压制了宦官,同时招兵买马,积累了十万军队,打算克服强藩。朱温觉得自己已经够重了,不需要再养寇,曾经在黄巢之后称帝的节度使秦宗权被部下争夺了一番,打断腿献给朱温,朱温拿他去献给朝廷。
之后就开始一败涂地,先是两次征讨李克用都兵败,从此威严扫地,被大臣肆意讥讽。
被迫出逃时,被李茂贞的盟友自己的大臣截获,软禁了三年。
回到京城之后,被宦官们反扑,软禁在少阳院中,铁汁浇锁,用小洞送饭,差点要被逼退位,宦官们又畏惧大臣们借故反扑,把皇帝送给朱温。
“朱温曾是黄巢的爱将。”
“这我知道。”李隆基说:“如黄巢贼荡平门阀之争,朱温贼也根除了宦官这一积弊。”没错都杀光了。
李晔叹了口气:“我逃去凤翔,朱温围城,城中百姓每日饿死……我每日在行宫中自行磨豆麦煮食。所供御膳肉食恐怕是人肉,不敢择食。李茂贞粮绝,将皇帝奉还朱全忠……朱全忠贼性不改,将朕身边黄门、供奉、优伶等人,依次替换。”
他无可奈何,又不敢直接责怪天意,就写打雷:只解劈牛兼劈树,不能诛恶与诛凶。
武则天:“且慢?替换?怎么替换?”
“用容貌相近的人顶替。”
众人纷纷倒药喝。
又给他也倒了一碗:“天意不干扰人间,阴间也不干扰人间。”
“但人间也无法干扰阴间,等朱温死后下地狱,与黄巢相会,就知报应不爽。”
“快要禅让了。”曹丕冷笑道:“我可能是帝镇中第一个知道禅让真像的人。”
“嗯,没有人比你更懂禅让。”
曹丕点点头:“除了杨坚和李渊。”
李渊有些不好意思,喝了一口药茶:“这个嘛,报应啊。”
李世民一脸淡定:“让你们学习射箭,学了吗?隔壁小帝镇因为久无人居正在渐渐缩小。我们李唐有二十名皇帝,四周包围起来,让朱温无处躲藏。”
……
朱温非常个性,以前‘禅位’都要先受九锡,然后大臣劝进,准皇帝说我不,大臣们说在这种事情上说不要就是要,然后接受禅位的皇帝嘴上说着不要,身体却很诚实的登基。
朱温也说:“不要。”
大臣们:“好的咱们按流程来。”
朱温瞪眼:“老子不要九锡,老子现在就要登基,不要形式主义,谁支持?谁反对?”
然后他就登基了,国号为梁,朱全忠的名字也不好再用,又改名。
李唐皇帝们大多都可以自由出入帝镇,武曌本来去向存疑,有了修为只有不需纠结争辩,同样随意出入。至于其他皇帝应得的神鬼丹还需要推后些时日,太忙了。众人除了戴着帷帽去游逛集市之外,就是去隔壁看看朱温的亡妻。这妇人雷厉风行,姿容过人,意态温柔,够格当皇后。
男子同样可以带帷帽遮挡沙尘,有些不愿意被人认出来的男鬼,也坚持出门戴帷帽。
李晔隔着壁垒骂道:“朱全忠,无耻之徒!”
朱温的亡妻元贞皇后张慧住在不知是谁留下的土堡中,听见人叫骂就出来了,从容道:“天下无道,能者居之。若不称帝,必为朝廷所诛。”现在的局势不是有德者居之。
这话本来很流氓,可她长得好看,态度又很平和,就好像占理似得。
地府众人知道朱温有多彪悍,大唐年间朱温杀俘虏时,有一位地府的城隍兼神鬼看不下去,施法让狂风暴起,试图恐吓他。朱温:“好!我杀的太少了!都杀了!” 城隍被人抬回去养病,换了新人前来,俘虏们也一个没留。
李克用一直很热爱大唐,以忠臣自居——不管大唐朝廷信不信,他自己相信自己,忧愤交加,临死之前反复叮嘱儿子李存勖:“一定要杀朱温!你可以的!”
他去世之后在敌镇中等待了不多时,就等到朱温和自己儿子对峙失败,朱温年迈悲切,没想到经营三十年天下,仍然不是死敌的对手,于是悲愤交加昏死过去,昏死之前骂自己的儿子们猪狗不如。
李克用得意洋洋:“哈哈哈哈。我儿甚佳!”左右看看,想找人炫耀一番,奈何同样居于敌镇的只有王仙芝等数人,这些人都不赞成他李克用是大唐忠臣,随手抓过来仇士良,鞭数十,驱去开荒,以示快乐。
张慧听闻这消息,一点都不心疼,病故的遗嘱就叫他戒杀戒色。哪里做得到呢,不多时就把儿媳妇们依次‘幸’了……儿子们依靠媳妇来争宠,但争不过,他养子朱友文的妻子格外貌美多情,别的儿媳妇争不过。朱温有意传位给养子朱友文,亲儿子立刻谋反。
朱温死法和李晔一样,同样是被人追着绕柱跑了许久,跑到力竭,被杀。
朱温刚到小帝镇,一壶开水就从屋里扔了出来,他闪身躲开,大怒:“贼子在阴间也设下埋伏?”
张慧攥着火筷子怒冲冲的出现在门口:“合离!”
朱温宛如被扎了一刀的河豚一样,瞬间泄气,拳头也松开了,脚也放下了,头也低了:“我……”
“我早知道你不可能戒杀戒色,没想到你连儿媳都不能放过!”
朱温:“朱友文不是我的亲儿子……”
张慧怒道:“朱友珪是不是你亲儿子?他妻子张氏和朱友文妻子王氏侍奉你,你要王氏召朱友文回京,张氏告诉朱友珪,才有你杀身之祸!”
朱温因羞愧而越发急躁:“儿媳侍奉公爹难道不是常有的事?你叫我戒色,我又不曾续娶!!”
张慧把火筷子也扔地下,趴在墙上大哭:“你忘了玄宗的事!败坏人伦怎么会有好下场!难道你是李隆基转世吗!”
第299章
张惠差一点就要和朱温合离,看他双目发红, 被儿子刺死的仇恨恼怒未歇, 有些渗人, 恐怕自己说出这件事,会遭遇不测。朱温平日里发怒杀人时, 只有她能劝住,如果他要杀她,又有谁能劝住?
张惠迫使自己冷静下来, 退回屋中, 把门一关:“别和我说话!”
朱温自知有亏, 正要去窗口哄劝她,忽然一箭袭来正中脖颈, 一箭穿过。
李渊指尖轻弹弓弦, 欣然看了看左右:“如何?”我太准了!这一箭穿过了两栋房子之间的缝隙, 也是朱温自己缺德, 以致于张惠不肯告诉他我们在此地埋伏。这妇人也是奇妙,我们告诉她朱温做了什么, 她居然认为这很有可能。
难怪她能辅佐朱温得到如今的成就, 果然不凡。李克用的妻妾也并非凡品, 贤惠多谋, 而且格外融洽。
“准!”
朱温从来见血就疯, 不论是别人的血,还是自己的血。似乎浑然不觉疼痛,闪避在屋后, 一把攥住箭杆两端,随手掰断,从自己脖子中抽出箭杆。鲜血很快就止住了,伤口虽未愈合,但显然不用担心。
旁边有些堡垒、坟茔一样的房子,冲过去破门而入时又有两支箭落在自己身后。和预料的差不多,这里果然有些武器,断剑、斧头、马槊、墙壁上挂着弓箭,还有一筐打磨的比较圆润的石头和一个投石袋。看起来像是南北朝十六国的古物。奇怪,竟然没有铠甲。
他在房屋的掩护下,扫荡了这一小片的建筑群,里面没有什么金玉珍玩,看不出屋主过去的身份,只有一些武器留了下来,有些屋子却干净的好像没有人住过。
李唐皇帝们正在跃跃欲试的等着这个贼子再露脸,迎面飞来的却是一块迅猛而光滑的石头。
用投石袋丢出去的石头,在百米之内还能起到有效杀伤,小帝镇外虽然也有不少石头,但当年内外开战时修造的防御工事已经损毁殆尽,新的稍微修了一些,还不够完备。
都知道朱温悍勇,没想到如此敏捷狡诈。
双方僵持了一段时间后,外面的人撤退了。
朱温看了看丢在屋里的破毯子,拿着去敲张惠的屋门:“夫人,这里房屋低矮狭小,给你个毯子御寒。”
张惠:“你自己留着吧。”
“这是我裹尸的毯子。上面有洞和血,你给我补补?”
张惠心中一酸,叹了口气,打开窗户丢给他一整套被褥:“偶尔会有商人来卖东西,你不要试图抢人家的。”
朱温点点头,心说再说吧。
来到这里的商人是刘裕,刘寄奴不仅人间曾以砍柴、种地、打渔和卖草鞋为业,到阴间之后愉快的种树、摘蘑菇、把树林的伴生品变现,读书吟诗,还在张惠到来不久,回来看热闹,看上她陪葬品中一件罕见的珍宝,就带了很多必需品回来卖。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