姜未犹豫着,按下接听键,“喂,哪位?”
无人说话。
她等了一会儿,皱眉道:“说话,不说我挂了。”
那边还是安静,不,仔细听,其实是有声音的,窸窸窣窣地,像是呼吸,又像是濒死之人从喉咙里发出的低喘,声音粗哑,带着毛刺,听得人很不舒服。
那声音一下比一下更急,感觉快喘不上气,急切地想表达什么,又说不出来,比指甲盖划黑板的声音更让人难受。
姜未手指哆嗦着把电话掐断,心跳无法平复。
第12章
第二天早上,姜未顶着一双黑眼圈,在早餐桌上见到秦赐,他穿着西装,一派精神抖擞的模样,越发衬得姜未形容憔悴。
她昨天一夜没睡好,开着灯,失眠整晚。
“这个号码你认识吗?”姜未把手机给他看,简略地告诉他昨晚发生的鬼来电事件。
当然,姜未是无神论者,她不相信这个世界上有鬼,只有人会捣鬼。
昨晚她想了很久,第一个怀疑的就是那晚砸窗户的女人。
姜未不知道这个女人和她是什么关系,和秦赐又有什么纠葛,但直觉告诉她,那个女人是冲着她来的。
秦赐皱着眉,瞟了一眼那串号码,他说:“我让人去查查,你别担心,今晚我会早点回家。”
他用银质小刀,在吐司上抹一层黄油,干脆利落地吃完,照例嘱咐章淑梅好好照顾姜未,起身准备出门上班。
他的神态那么淡然,看不出来他是否认得这串号码的主人。
姜未叫住他:“如果查到一定要告诉我,我想知道是谁。”
“没问题。”秦赐整了整领带,大步离去。
秦赐走了之后,章淑梅立刻放松,端着她的餐盘坐到桌上,给她那片面包抹足了果酱和黄油,也不怕发胖。
姜未低头咬面包,并不在意她的举动。
“太太,昨晚发生什么事了啊?”
当着秦赐的面,章淑梅会老老实实地管姜未叫太太,这会儿他刚走,章淑梅还没别过来。
姜未慢吞吞地摇头,不想跟她谈这个话题。
“是不是那个砸窗户的女人又来了?”章淑梅咧着嘴,手捧着面包吃得津津有味,“还是秦先生那个秘书?”
顿了顿,姜未缓缓地问:“章阿姨,你每次都是怎么进来的?”
“进哪里?小区?”
“嗯。”
章淑梅没多想,随口答:“刷卡呗。”
姜未:“什么卡?”
“就是上班前一天秦先生助理给办的,喏,这个。”章淑梅从裤兜里掏出张卡,扔桌上。
是小区里的实名出入卡,只有业主才能办。
这几天章淑梅推她出门散步,跟其他保姆聊天时,姜未听他们提过,小区里快递和外卖也要经业主许可才能进入。
别墅保安严密,夜间还有巡逻,根本不可能单枪匹马地翻墙进来。
那么只有一种可能:那个砸窗户的女人,有小区的出入卡。
除非她本身是小区的业主,否则,这张卡是谁给她的?
有句很经典的话说,排除一切不可能,剩下的即使再不可能,那也是真相。
姜未觉得有必要找机会跟秦赐谈谈这个问题。
午餐后,姜未说自己头疼犯困,要上楼休息,不想出去散步。
章淑梅推她到房间,躺到床上,自己到一楼看电视。
房间里安静,微风吹动窗帘,房间里一尘不染,落地窗光可鉴人,每天都会有专业的保洁人员上门做全屋清理。
每次都是固定三人,不多话,闷头做事,做完就走,和章淑梅的工作风格大相径庭。
姜未躺在床上,盯着天花板发了会儿呆,然后打开手机,随便下载了一个招聘app。
地点定位在本市,行业和职能选择所有,不限工作年限。
薪资要求……姜未扫了一眼梳妆台上那些瓶瓶罐罐,果断选择10000以上。
最后是学历要求,姜未手指停下来,最后十分艰难地选择了初中毕业。
条件设置完成,搜索。
最后出来的结果倒是不少,姜未粗略翻了几页,不是销售就是月嫂,再要么就是会所卖酒的。
月嫂和卖酒的她都做不来,除了销售,看上去还有点奋斗的希望……
生活不易,姜未叹气。
她退出搜索模式,忽然看见首页上的热门企业招聘,第一列就是天赐生物科技有限公司。
这不就是秦赐的公司吗?
抱着好奇的心态,姜未点了进去。
职位是按照薪资高低排的,最前面的一系列总监副总,姜未直接略过,中间的经理也略过,直接拖到最后。
姜未睁大眼,挣扎着从床上坐起来。
为什么连前台的学历要求都是本科?
姜未彻底放弃了,心如死灰地将手机锁上,扔到一边,开始补觉。
她也不知道睡了多久,直到被章淑梅叫醒。
“小姜,快起来,秦先生的那个秘书来了!”章淑梅的声音听上去异常愤慨。
姜未揉着眼睛坐起来,“谁?”
章淑梅抬高音量,直接把姜未震醒了:“秦先生的秘书!妖里妖气那个!”
这下不醒也要醒了。
姜未穿着睡衣,慢慢挪动腿下床,搓了搓脸,“她来干嘛?”
章淑梅:“说是来给秦总送文件。”
送文件?她记得廖思瑜是研发总监,怎么堂堂研发总也需要亲自跑腿送文件吗?
也难怪章淑梅会误会她是秦赐的秘书。
怕是醉翁之意不在酒吧。
姜未让章淑梅推她到楼下,章淑梅一脸为难:“小姜,你别告诉我,你打算就穿睡衣去迎敌啊?”
迎敌?
姜未差点笑了,她见章淑梅满脸担忧,忽然觉得这个喜欢占便宜和聊八卦的阿姨其实也是有优点的。
她自顾自往外移动,淡淡地说:“睡衣怎么了,不是每个人都有资格穿着睡衣在这屋子里随便活动的。”
章淑梅愣楞地站在原地,好像第一次认识这家女主人。
一楼小客厅里,廖思瑜端着杯茶坐在沙发上,听见轮椅声音由远而近,她看见姜未过来,起身对她微笑。
“秦太太,你身体好些了吗?”
这回她说的是中文。
姜未示意她坐下,“好多了,谢谢关心,今天是来找我先生的吗?他不在家。”
廖思瑜笑着指了指沙发上的文件:“最新的试验数据,我来给秦总送这个的。”
“辛苦了,让助理送也是一样。”
廖思瑜望着窗外,表情愉悦:“不辛苦,我很喜欢这里,等挣够了钱,还想请秦总打个折,让我也在这里买一套。”
窗外是一片开阔的景色,绿色草坪,白色的鹅卵石小径,两旁种着冷杉。
姜未喃喃道:“的确很美。”
“除了车道上那一排紫藤我不喜欢,其他都很符合我的审美。”廖思瑜说。
姜未感觉她话里有话:“紫藤怎么了?”
“紫藤是绞杀植物,会攀援到其他植物上,与之争夺养分,不是很像那种攀附权贵的人吗?”
说完,她无害地笑了笑,好像并无他意。
姜未挑开话题:“我先生说过,你们这次的新药是治疗精神疾病的对吗?”
“原来秦总会在家里谈工作吗?”廖思瑜说话时,下巴微抬,看上去倨傲又自信,耳环上的钻石随着她的动作闪耀光芒。
“偶尔。”姜未说。
“我们这款药是治疗依照dsm-5诊断系统涵盖的各种精神分裂症谱系,主要用于治疗schizophrenia……”廖思瑜忽然停下,抱歉地笑笑,“就是精神分裂症,真是的,我跟秦太太说这个干嘛。”
被当面挑衅,不生气是不可能的。
廖思瑜穿着一身职业套装,干练而不失时尚,满口的专业术语,英文单词,十足是女性中的精英。
撇开秦太太这个身份,客观条件上,姜未的确不如她。
姜未坐在轮椅上,外表平静,心中却燃起火焰。
冰蓝色的,不充分燃烧,颜色越冷温度越高。
被挑衅后,她持续了一整天的压抑失落忽然一扫而空,取而代之的,是极为强烈的胜负欲。
这种心态的忽然转变,让姜未自己都吓了一跳,好像忽然认识了自己的另一面。
这感觉不赖。
姜未笑着,语气温和地开口:“听说廖小姐在国外念书,英文很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