下一瞬,雪满妆欢天喜地地叫出他的名字:“奉雪!美人!喜欢!”
沈顾容:“……”
水鬼:“……”
沈顾容在第一时间就要去捂住雪满妆的嘴,但还是迟了一步,眼睁睁地看着雪满妆满脸喜色地唤出他的名字。
沈顾容满脸吾命休矣,试探着看向水鬼。
应该是水鬼方才用船篙敲了他们的船沿,周围的雾气正在缓慢消散,连水鬼的面容和船只都看得不太清楚了。
只能听到他阴嗖嗖的声音从浓雾中传来。
“沈奉雪,你竟然骗我。”
“没关系,沈圣君,我这三十年来的痛苦,迟早有一日会一一还给你。”
“你等着我。”
“我们很快就会再见。”
“沈奉雪——”
沈顾容猛地惊醒,凄厉地“啾”了一声,险些从聚灵阵里摔下来。
温流冰听到声音,立刻翻身快步上前,他单膝点地:“师尊,有何事?”
沈顾容被吓得够呛,本来还以为是一场噩梦,但低头一看,他的小爪子上竟然无故湿了一块,那水渍的味道和梦中河的气息一模一样。
沈顾容再也顾不得其他了,忙扑扇着翅膀看向这个看起来修为强悍的徒弟。
“啾啾啾!”
他胡乱比划着,挣扎着想要让温流冰懂他的意思。
温流冰尝试着理解了一下:“师尊说画舫的大船,你明日还想坐?”
沈顾容:“……”
“啾——”
「逐出师门啊你!」
大概是沈顾容叫声太凄厉,隔壁的离索皱着眉敲开温流冰的门。
“师兄,圣君发生何事了?”
温流冰:“听不懂。”
离索走过来,沈顾容又朝他比划了半天。
反正离索和温流冰都觉得他现在被雪满妆同化成凤凰,神智也不怎么高,索性直接放飞自我,况且现在命都要没了,还管什么面子。
在噩梦醒来时水鬼那仿佛在耳畔低吟的话语仿佛一道道催命符,沈顾容唯恐再被拖到水鬼的世界中去。
按照水鬼和沈奉雪的血海深仇,到时候平白背锅的沈顾容还不知道要遭受怎样的虐待。
离索努力地辨认了半天,恍然大悟“啊”了一声。
沈顾容眼怀期待。
离索说:“完全听不懂。”
沈顾容:“……”
「你也被逐出师门了!我替掌教师兄逐!」
沈顾容累得够呛都没能将自己要说的告知他们,气得都在吐舌头了。
就在这时,外面又传来一阵敲门声。
离索前去打开,就看到牧谪穿戴整齐地站在外面,微微仰着头,神色有些复杂。
离索柔声说:“怎么了?这么晚还不睡?”
牧谪犹豫了一下,才小声说:“师兄,我那只灵兽……”
离索愣了一下,才更轻地说:“抱歉啊牧谪,能再借师兄一晚吗?回离人峰我便将它还你可好?”
牧谪抿抿唇,迟疑再三,才道:“可是我听到他一直在唤我,所以便来瞧瞧。”
离索一怔,诧异道:“你能听懂他在讲什么?”
牧谪点头。
离索一听,立刻把他拉了进来。
离索满怀期待,对牧谪道:“你听听看,他现在在说什么?”
温流冰眉头一皱,觉得这个孩子莫不是在哗众取宠,哪里会有人类修士能听懂妖修本相的话的?除非他也是妖修。
沈顾容骂骂咧咧,都有些蔫了,此时正栽在软垫上啾啾骂人。
牧谪一愣,一言难尽地看着离索。
离索鼓励他:“没事,说出来就是,错了不要紧。”
牧谪轻轻吸了一口气,才小声开口。
“他说,‘我要把温流冰逐出师门,离索也一样,一个都别想跑’。”牧谪尽职尽责地转达沈顾容的话,“还说‘我都要被水鬼拖进水里吃了,你竟然还想让我坐大船?’‘气死我了气死我了’。”
温流冰:“……”
离索:“……”
终于回过神的沈顾容:“……”
第24章 不知不罪温流冰:呕。
沈顾容第一反应便是:「牧谪, 你被逐出师门了。」
不过他很快就发觉,若是他每丢人一次便要逐一个弟子出师门,那也许过不了多久,整个离人峰就会被他逐成一座空山了。
沈顾容万念俱灰。
就在他几乎停止思考自暴自弃的时候,被他一直嫌弃的大徒弟骤然起身, 厉声朝着牧谪道:“放肆!小小年纪便满嘴谎话, 是谁教你这样说的?!”
牧谪并没有被他吓到,淡淡道:“他正是如此说的,我也是这般转达的, 并未有半个字删减篡改。”
温流冰冷冷看着他, 离索见状连忙把牧谪拉到自己身后,小声道:“师兄先不要生气,圣君这番模样,神智定是被雪满妆所影响,说出的话做不得数。”
整个离人峰都知道, 温流冰看着冰冷强势, 实际上很好说话且护短, 唯一的逆鳞便是绝不能在他面前诋毁沈奉雪, 哪怕半句都不行。
沈奉雪捡到温流冰时,温流冰还是个半大孩子。
他一身单衣瑟瑟发抖地趴在一块流冰上,奄奄一息之际, 沈奉雪恍如天神下凡,一招手将流冰转瞬融化,那骨节分明的手将他从水中捞出, 轻柔地拥在怀中。
那时的温流冰几乎被冻坏了五感,连呼吸都微弱得仿佛喘不上来,但却不知为何,嗅到了沈奉雪身上似有若无的桃香。
哪怕已经濒死,温流冰不甚清晰的脑海中竟然还在胡思乱想:“原来仙人也会吃桃子吗?”
仙人将他带至离人峰,为他指引入道,传道解惑,虽然性情冷淡,却从未有半分亏待过温流冰。
沈奉雪在温流冰心中的地位太高,以至于半句不是都容不得旁人说。
温流冰刚入诛邪时奚孤行就叮嘱过他,万不可随意招惹是非。
温流冰轻声应下了。
几日后,因为诛邪中有人背地里说了沈奉雪一句“瞎子娈宠”,温流冰直接暴怒,不顾众人劝阻将那人的金丹给生生废了。
奚孤行一个头两个大,匆匆忙忙带着沈奉雪前来收拾烂摊子。
沈奉雪安静地听完前因后果,神色没有半分波动,仿佛那句“娈宠”于他而言不过只是拂耳而过的清风。
温流冰怕他生气,跪在地上仰头看他,脸上还有未散去的血痕。
“师尊,三水知错。”
沈奉雪垂眸看他,突然道:“错在何处?”
温流冰根本不觉得自己有错,直接被问住了。
沈奉雪上前一步,居高临下地看着他,冰绡下的浅色眸瞳仿佛冰做的琉璃。
“他们说你错,你便错了吗?”
温流冰一怔。
沈奉雪却并未多说,只留下这句话便转身而去,只留给温流冰一个孤冷的背影。
温流冰想了许久,才终于理解沈奉雪的那句话。
“师尊说我没错,那我便是没错的。”
只是因为这轻飘飘的一句话,温流冰的性子越长越歪,以至于成了现在这副刚愎自用、一意孤行的臭脾气。
而现在,眼前这个不到他腰的小矮子竟然敢当着他的面如此“诋毁”沈奉雪,温流冰简直用尽了所有的抑制力才没有将牧谪扔出去。
温流冰深吸一口气,克制住自己心中的暴怒,冷声道:“师尊性子孤冷,不会说出这种话,定是你添油加醋。”
离索:“……”
沈顾容:“……”
温流冰说完后,发现离索和牧谪脸上的复杂神色,这才意识到自己说错话了,他立刻闭嘴。
牧谪脸上适时地露出一点诧异:“这只灵兽真是师尊?”
沈顾容把人彻底丢了个底,差点咆哮,挥着翅膀指着温流冰怒道:「成事不足败事有余!」
温流冰面有菜色。
离索在一旁偷笑,强行忍住了,干咳一声,为温流冰解围。
他言简意赅为牧谪解释了前因后果,叮嘱道:“牧谪,此事事关重大,万不可泄露给旁人,星河也不行。”
牧谪装作震惊片刻,才听话地点头。
离索见状松了一口气,忙扯着牧谪的手臂,问道:“你是如何听懂圣君的话的?”
牧谪自己都不知道,如实道:“我也不知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