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可理喻?”
“脏?”
他说一个,叶开就摇头,最后哭笑不得:“算了,我什么都没说。”
陈又涵点点头:“你从四岁就该认识到我的本性。”
他说出这一句话的瞬间,叶开几乎不能呼吸,胸口滞闷得可怕。屋内静了一瞬,叶开低垂着头,低声说:“你说得对,我早就认识到了。”
正因为认识得那么清楚,所以我才更显得无可救药。
第7章
叶开在陈又涵这儿逗留得挺久,俩人没屁事,拿着swith打分手厨房,斗嘴斗得活像两个小学鸡。陈又涵游戏上就是个菜鸡,怼又怼不过叶开,一犯错就假装病号叽叽歪歪,把叶开折腾得铁服,等打累了才反应过来,这他妈天都黑了。
手机屏幕亮了又灭,陈又涵赶着震动的最后一秒抄起,电话还是断了,留下一个“小九”的未接来电。
“操。”陈又涵抓了把头发,“妈的忘了。”
叶开双手后撑着地板看陈又涵蹙眉骂脏话,问道:“公司有事?”
“没有,是小九,我忘了晚上跟他有约。”
叶开耸耸肩,表示遗憾:“那今天就到此为止吧。”利索地起身,抄起外套背起书包,“回见。”
陈又涵其实想干脆撂了小九跟叶开吃饭的,但显然对方没给他这个机会,只好把话咽回肚子里,抓起车钥匙和他一道出了门。退而求其次,他想送叶开回家,但叶开再次拒绝了他,“我要去趟市图书馆,你约会去吧。”
“我送你。”
叶开抿着唇笑,眼里有那么点不怀好意:“又涵哥哥,你今天很奇怪啊,你不是在躲他吧?”
人精的后代果然也是人精。陈又涵默默闭嘴,目送叶开坐上专车,这才给伍思久回电话。
“嗯,是我,在哪儿?没有,睡过头了。”打转方向盘,引擎轰鸣一声,驶入夜晚的洪流之中。
伍思久提前在街角等他,身上背着画筒和书包,一打眼过去和干干净净的高中生没有区别。霓虹灯将他眉眼打扮得温柔,他低垂着眼的样子与叶开颇有几分相似,这是陈又涵从第一眼就辨认出的事实。
副座门打开,伍思久落座,将书包抱在胸前:“又涵哥哥,你觉得好些了吗?”
陈又涵精力异于常人,哪怕宿醉感冒也不妨碍流连夜场,但伍思久的寒暄还是让他感到了一丝暖心,他腾出手揉了揉对方柔软的头发:“怎么,怕我干不动你?”
伍思久脸蹭得红了,抓着书包带子反复缠绕,声音微微颤抖着说:“那西临路那家万豪,我已经订好房了……”
陈又涵握着方向盘的手一顿,继而低声笑了起来。他的笑声很迷人,因为嗓子微哑,又带了点性感的音色,让伍思久掌心冒汗。
理论上来说,gc集团在宁市任何一家五星以上酒店都有协议套房保留,然而伍思久经常会做出主动订房的行为。这笔开销对学生来说不小,他家境应该也不至于很好,后来陈又涵发现自己送他的某些礼物会不翼而飞,这就解释得通了。他也曾调侃过gc还没破产,开个房还用不上小情儿掏钱,但伍思久只是噘着嘴不说话。
次数多了,陈又涵琢磨出点别的味道。
推门而入,大落地窗将宁市华丽的夜景勾勒得宛如梦境,隔着一个街区便是宁市最正中的市中心,市立图书馆的玻璃幕闪烁着蓝光。伍思久放下书包,自然无比地开始脱衣服:“又涵哥哥,我先洗澡。”
陈又涵漫不经心地“嗯”了一声,又喊住他:“等等。”
伍思久已脱了上衣长裤,听他这么一说,停住脚步,只穿着一条子弹内裤赤条条地茫然站着:“怎么了?”
陈又涵摸出一支烟点燃了,猛吸了一口才道:“我只是跟你玩玩,这你知道的吧。”
伍思久点点头:“我……我知道。”
“我不会喜欢你,这你也清楚。”
伍思久咬着下唇,模糊地嗯了一声。
“所以以后有什么礼物你就收着,开房这种事别自己来了,我会安排。”他笑了一声,缓和了气氛:“否则哪天传出去别人还以为gc快不行了。”
伍思久嗫嚅着,小声坚持:“我只是顺手……”
陈又涵喷出一口烟,知道今儿必须把话说得更残忍更明白:“小九,不要尝试在这段关系里找什么平等。”
伍思久颤抖了一下。他的双手无处安放,他年轻光洁的身体在夜灯下是那么朦胧美丽,可也无处安放,处处暴露着羞耻。他深吸一口气,露出一个浅浅的微笑:“我知道了。又涵哥哥,你不会爱上任何人吧。”
陈又涵叼着烟,不置可否。
伍思久笑得露出一排白齿,轻快地说:“那就好。”说罢也不看陈又涵什么反应,迈着两条瘦白的小腿进入浴室。热气蒸腾,水流冲击在薄薄的肌理上,将皮肤烫得泛红。玻璃门开合,陈又涵握着他的脖子将他抵在墙上,低头一口咬上了嘴唇。
宁市的周末能从日出堵到半夜,市中心条条大路都不通罗马,俩小时过去都不一定能下得了高架。叶开从图书馆出来,书包里都是新借阅的资料,死沉死沉的。家里司机过不来,网约车排不上号,出租车这个点儿不爱跨区送客,谁让有钱人都住得贼僻静。叶开在坐地铁和就近住一晚之间犹豫不决,这个地铁站的客流量全国都排得上号,这时间光进站都得排半小时,限流。他一个电话打给叶瑾:“姐姐,帮我订个房,图书馆这边。”
过了会儿叶瑾发过来一个预定信息,西临路万豪。叶开将手机揣回兜,步行前往。电梯“叮”的一声在二十层停下。叶开放下书包,想起这家万豪的顶楼是一家露天花园酒吧,可以俯瞰宁市夜景,还有很不错的live。酒他这个年纪是喝不到的,上去坐坐也不错。
宁市四季如春,常让人迷惑在月份中。叶开脱了外套,只穿一件白色字母t恤上楼,刷了房卡顺利进入,过了一个布满绿植的玄关通道,眼前豁然开朗。乐队演奏刚要开始,乐手正在调音,露天的几张方桌都坐满了老外,桌上点着香薰蜡烛,气氛很沉醉。叶开拣了张最后剩下的露天散台,要了杯无酒精的莫吉托,摸出手机给叶瑾随手拍了张夜景大片。
过了会儿,有人端着酒来搭讪。叶开抬眸,是个典型北欧长相的男人,个子很高,说自己是来宁市观光的背包客,想交个中国朋友。正巧乐队开演,这首歌可太中外皆知了,两人很自然地就着这首歌和原唱乐队聊了起来,等一首结束,小哥已经顺利在他对面坐下,两人碰了杯,一个加冰威士忌,一个无酒精莫吉托,液体在灯光下迷离。
叶开寒暑假总有段时间是在温哥华外婆家度过的,交流没什么压力,聊得热烈了,他单手托着下巴,嘴角抿着笑,眼神在夜空下像星星璀璨,像月光朦胧,比威士忌度数更深。
陈又涵推开玻璃门就看到这一幕,还以为自己纵欲过度眼花了。他只是上来透透气抽根事后烟,哪想着能抓到中学生早恋现场。要不说gay都有毛病,看谁都像gay,他单方面认定那老外不怀好意,大步走过去,劈手按住叶开的杯口:“大晚上不回家跑这儿约会来了?”
叶开也是悚然一惊,宁市好歹一一线城市,怎么小成这样子?
北欧帅哥用英文问what happened,陈又涵英语不好,但不妨碍骂人:“pen你妈!”
叶开一声爆笑,在对面小哥一头雾水中解释。帅哥表情缓和,陈又涵不高兴了:“你嘀嘀咕咕跟这傻大个说什么呢?”
人都说北欧帅哥哥个个男模预备役,眉目深邃身材高挑人鱼线天生自带,叶开戏谑地说:“你是不是嫉妒他啊?”
“我嫉妒你妈,脑子坏了吧。”陈又涵礼貌又强势地做了个“请”的动作,加重语气:“leave,now!”
叶开笑得肩膀都在颤抖,用尽各种礼貌向对方道歉解释,小哥虽然不尽兴,但好在识趣,终于起身离开,换陈又涵一屁股坐下,打了个响指,没好气地使唤服务员:“威士忌加冰!”
“你怎么在这儿?”陈又涵烟不离手,在烟雾中眯眼看叶开,看他刚对着北欧小哥的那个角度那个模样,比星辰亮,比新月美,比酒精醉。
“堵车不好回去。”叶开点点手机:“我可跟我姐报备过了啊。”
“净他妈瞎折腾。”陈又涵对叶瑾的姐姐形象很不屑,“喝完这杯马上给我滚下去睡觉。”
“你呢?你怎么在这儿?”叶开搅了搅冰块:“哦,开房来了。”
陈又涵无语地把火机一扔:“管得着吗。”
“谁管你啊。”叶开笑容淡了下去。
气氛无可救药地冷场,陈又涵抓起杯子一口干掉,冰块在杯壁碰撞,偏偏乐队不做人,唱了首特舒缓特经典的英文情歌。老外都有点二百五,什么场合都能跳起来,就着夜景就着灯光,手拉手走到花园露台上就开始抱着跳舞。陈又涵“嘶”得一声,浑身毛孔都透露着不自在,叶开冲他伸出一只手:“又涵哥哥,跳舞吧。”
陈又涵的眼神明明透着“你没毛病吧”,偏偏对着叶开的双眼半个“不”字都说不出。叶开站起身,走至他身前,微微鞠躬再度伸出手,笑道:“不敢啊?”
陈又涵吁出一口烟,捻灭烟头,抓住了叶开的那只手。
其实谁会跳?谁他妈都不会跳。左左右右前前后后,很好跟着节奏再来一遍。叶开踩他无数次,笑得心口酸疼,陈又涵龇牙低声骂:“你他妈故意的是吧。”
“我又不会跳。”叶开无辜地眨眼睛。
他搭着陈又涵宽阔的脊背,陈又涵扶着他的腰,两人左右手交握,是个标准的社交舞姿势,可惜是两个中看不中用的绣花枕头。陈又涵微一低头就能看到叶开浓黑纤长的睫毛,叶开微一抬眸,就能撞上他恍如点漆的双眸,两人凝视彼此,呼吸逐渐交融。是带着香的呼吸,甜的,混着烟草味,叶开心里酥痒,心想这狗逼男人被香水腌入味了。
“又涵哥哥。”叶开低低地说,“这是我的初舞哎。”
陈又涵一阵无语,克制住翻白眼的冲动,学他那种浮夸的语气回道:“那我好荣幸哦。”
叶开忍不住笑,肩膀抽动,几乎站不直,脑袋贴近他胸口。
“又涵哥哥。”
“又怎么了。”
“你心跳好快。”
“……”陈又涵慌得口不择言:“我晕圈,不,我恐高。”
舞池里的人越跳越来劲儿,裙摆转出好看的弧度,陈又涵终于受不了了,他放开叶开,连背影都透着落荒而逃。
叶开看着他穿过人群离开现场,慢悠悠地吹了声口哨。
第8章
接近年末,所有人都忙了起来。按照惯例,过完春节叶开便要飞去温哥华陪外公外婆。他们老一辈的华侨自然很想来宁市团聚的,但毕竟岁数上来了,十几个小时的飞行时间相当于酷刑,只能委屈叶开牺牲一下。走之前,叶家还有一场年末答谢酒会需要叶开参与。他作为宁通商行的的未来继承人,每年都少不了几回要穿上正装打起领带装腔作势。
宁通商行是国内数得出的私人商业银行,这一年终酒会通常也被视为各行业新贵认识交流的机会,因此颇受关注。作为宁通商行的大客户,gc集团自然也在受邀行列,一般是陈飞一亲自出席,顺道带着他不争气的游手好闲的唯一亲儿子陈又涵。
酒会定在海边的瑞吉,议程很长,从下午三点一直到晚上八九点钟,先开会、表彰、总结,再进入推杯换盏互换名片的晚宴环节,最后还有个鸡尾酒舞会。
陈又涵前一晚在酒吧看上了个高冷美人,还是个画家,费尽了心思才拿下。这一搞睡到十二点才起,镜子前照出一张纵欲过度胡子拉碴的脸。美人被睡服,慵懒地从后面抱着他煽风点火。陈又涵脊背光裸,透过镜子看他一双纤长白净的手在胸前游走,漂亮的肩背随着对方的亲吻泛起一阵又一阵酥麻。
他勾起一边唇角笑:“昨晚上没吃饱?”
“饱了,又饿了。”美人叫予恬,听着有种反差的甜味儿,此刻举起双手伸了个懒腰,复又搂住陈又涵下命令:“晚上在这儿等你。”
不得不说,看一个清冷美人被情欲征服,的确有种非同寻常的成就感。陈又涵得赶回公寓去梳洗打扮换衣服,否则非按着他在盥洗室再来一发不可。
“晚上不一定,你先住着。”一般那种场合由不得他。
予恬不悦地眯了眯眼睛,脾气上来了,在他腰上拧了一把,又在肩头狠狠咬了一口,扭头摔门而去。
得,出了一晚上力还没讨着好。陈又涵快速地冲了个凉,腰间缠着浴巾走了出来。水珠顺着锁骨胸膛汇入腹下人鱼线,看得人浮想联翩。予恬眯了眯眼,扯走他的浴巾将人一把按倒在沙发上,蹲下身张开了嘴。
“我……操!”陈又涵喉结滚动,暧昧地叹了一声,右手搭上前额,半眯着眼又是受罪又是享受。
手机屏幕亮起,他抄起一看,是伍思久。
“接。”予恬悠悠地说,抬眸,嘴唇微肿。
看着是块冰,实际是团火,可以,够带劲儿。陈又涵划过屏幕接起电话:“喂。”
伍思久刚陪他妈逛完花市。他是个单亲家庭,亲子关系时好时坏,现在就处于好的阶段,因此哪怕抱了满怀带刺的花也很高兴,“又涵哥哥!”
“嗯,怎么了?”陈又涵尽量让自己声音平稳情绪淡定。
“没怎么,想你了。我刚逛完花市,你去过花市吗?”
陈又涵笑了笑:“没有。”
“那改天我带你去!”伍思久毕竟是个刚成年的小孩儿,压根没想过以陈又涵的身份,又何至于自己跑去花市凑热闹找挤呢?
陈又涵心不在焉,没怎么听进去他的话,敷衍地嗯了一声,“行了,在忙,先挂。”
伍思久听出了些不对劲。经历过情事的人总对这方面有着经验性的敏感和直觉。他敏锐地察觉出陈又涵不正常的呼吸和沙哑。迟疑了一下,他停住脚步,咬着下挣扎着问出口:“你一个人吗?”
陈又涵低头看了眼予恬,伸手揉了揉对方柔软的发顶,道:“在酒店。”
伍思久茫然地微张着唇,手机里传来挂断后的盲音。他妈在前面叫他,人潮汹涌,接踵擦掌的人流中,伍思久狠狠把手机摔了出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