楚国现在乱成这样,人心惶惶朝不保夕的,谁有心情为昌平君追寻凶手?
更何况作为目击者的旬晟还不见了,这就更说明这件事情水有点深,他才不想去蹚呢。
只可惜他又不能说我不伤心,只能转移话题问道:“叔父此次前来,有何贵干?”
河定君叹了口气说道:“万阳啊,我们的日子现在不好过啊,王上不看重宗室,太子也对宗室有敌意,这样下去可怎么得了啊。”
万阳君心说太子不是对宗室有敌意,他是对你有敌意。
这话太直接,所以万阳君委婉说道:“太子?太子挺好的啊,前两日我生病,太子不仅亲自来看我,还派人送了对症的药材。”
河定君撇嘴说道:“做给人看而已。”
万阳君淡淡说道:“是真心还是假意,我还是分得清的。”
河定君说道:“他这样不过是为了敷衍你,他可曾提过要为昌平寻找凶手一事?”
万阳君耿直说道:“说过,并且已经派人去寻找了,只是如今情势混乱,没有线索不太好找而已。”
河定君噎了一下,继续说道:“他这是在拖延啊。”
万阳君有些奇怪地看着河定君:“他若是真想拖延,只字不提就好,何必主动提及?”
河定君说道:“那自然是为了拉拢你支持他。”
万阳君轻笑一声:“叔父到现在还不明白,他已经是太子了,不需要别人支持了。”
被立为太子之后,除非自己犯大过错,否则不会轻易被废,他只要当好他的太子,还需要谁的支持呢?
河定君这是将太子跟楚烽放在一个地位上了吗?脑子这么不清楚,也难怪楚王看不上他孙子,过去那么多年都没有过继这个孩子。
河定君就算再傻也能看出来万阳君并不打算跟他一条战线,不由得说道:“太子绝非良人,等他继位你再想压制他可就来不及了!”
万阳君干脆说道:“他有能力能让楚国更上一层楼,我为何要压制他?”
话不投机,河定君气的拂袖而去,万阳君装模作样的把他送到门口,没忍住还是说了句:“叔父,满朝文武没有人同意让太子入秦为质,这代表什么您还不明白吗?”
代表着他们已经接受太子,并且看好太子,不希望太子去秦国受磋磨啊。
就在河定君愣神的功夫,万阳君已经让人关上了大门,并且思索要不要再称病两天。
万一河定君真的找到了盟友,他就不掺合这些事了——一个一个脑子都不知道在想什么,还想搬到太子,也不看看你们家孩子的蠢样!
河定君皱了皱眉,还是转头继续去寻找盟友。
别说,有像万阳君这样不想掺合的,就有想要跟河定君结盟的。
不过,这位结盟也没安什么好心,他就是想让河定君跟楚烽去当前锋,然后他手里捏着把柄,等太子被扳倒之后,他在将河定君跟楚烽拉下马,到时候不就便宜他儿子了吗?
这位就是楚国的武东君,武东君对于河定君的到来很是欢迎,在听说了河定君的担忧之后,不由得叹了口气说道:“阿弟,你这是自乱阵脚了啊。”
是的,武东君是河定君的兄长,之前比河定君活跃一些,并且因为脑子够灵活,站队够准确而活得十分滋润。
河定君有些纳闷问道:“什么?”
武东君苦口婆心说道:“你从一开始就错了,为什么要让阿峰跟太子比呢?太子年纪比阿峰大上几岁,如今又有大将军支持,你想要废太子那岂不是千难万难?”
河定君也知道难,可他总想试一试,不过……看武东君这个样子,似乎还有别的想法?
河定君立刻问道:“依阿兄看,应当如何?”
武东君立刻说道:“你不觉得太子出现的有点奇怪吗?王上是怎么找到太子的?他是怎么见到太子并且确认的?太子……真的是公子吗。”
河定君忍不住身体前倾说道:“阿兄的意思是,太子来历有问题?”
武东君摇头说道:“无法确定,王上这么笃定,必然有他笃定的道理,不过,太子的生母是谁,谁也不知道,秦王颜徵三番两次点名让太子入秦为质,难道这其中没有问题?”
河定君被他说的脑子都迷糊了,连忙说道:“等等等等,让我想一想。”
思前想后半天之后,河定君才说道:“所以,阿兄的意思是去追查太子的来历?”
武东君点头说道:“没错,不过这恐怕不太容易,王上说不定早就已经将痕迹抹除,能不能找到,那就看你的了,不过,我能给一点提示,太子似乎自韩国而来。”
河定君撇嘴:“哪儿还有什么韩国,不已经是秦国的地方了吗。”
“反正就是那么个意思,你派人往那边走一趟,说不定有意外收获。”
河定君顿时愁眉苦脸:“可是阿烽已经要被送走当质子了,怎么来得及?”
武东君说道:“王上也是,怎么能让阿烽去呢?昌平君不是有好几个儿子吗?”
河定君听后忍不住看了一眼武东君,他发现最心狠的居然在这里。
昌平君人没了,他的儿子再送去当质子,这一家就散了啊。
武东君感受到他的目光之后便说道:“送太子去当质子你就不要想了,满朝文武都不同意,你能跟满朝文武打一遍吗?太子,嘿,不简单啊。”
河定君叹了口气说道:“如此也好,多谢阿兄指点。”
武东君拍了拍他的肩膀说道:“我跟你说这些也是无奈,你的目的亮的太早,就算现在偃旗息鼓,太子也要记恨你,你现在已经没有退路了,我也只能帮你到这里,老人逐渐凋零,只剩你我兄弟,我总不能看着你……哎。”
河定君感动的不行,连忙感谢武东君。
虽然武东君只是给他指了一个方向,但他已经在脑子里过了一遍。
他一定要找到太子出身的破绽,到时候他也不要求废太子,只要求太子入秦为质,哪怕已经派了别人也要将正经的王室子弟换回来!
就在河定君想方设法搞韩熠的时候,韩熠正在见一个人,一个见了他就腿软要晕倒的人——林校尉。
说起来,之前韩熠并没有要见林校尉的想法。
毕竟向彦很看重这个人,之前林校尉又说他跟秦国晸悦公长得像,韩熠当时蒙混了过去,但他但凡对林校尉动手,向彦必然会第一时间怀疑他。
可林校尉这个人留着对于韩熠而言就是一个不定时炸弹,这个人要么为他所用要么就消失在这个世界上,没有其他选择。
韩熠之前一直忍耐,结果颜徵一步棋直接打乱了楚王的所有部署,甚至让向彦都不得不跑到前线。
并且连他都吃了败仗,在这种情况下,向彦也没时间管林校尉,韩熠就顺顺利利的把人给弄到了王城。
林校尉再次见到韩熠的时候,基本上是面如死灰的状态。
韩熠看着他这个表情笑道:“你怕什么?孤喊你过来只是想要问问,我们的马还够不够?你养的马比起秦国的马来说哪个更好?放轻松一点,如今前线局势紧张,孤也只是想要多了解一些而已。”
林校尉原本以为自己发现了韩熠的身份要死了,其实他也并不太确定韩熠的身份,因为按照他的逻辑来看,韩熠没可能混成楚国的太子啊。
他在听说韩熠这么说之后,一边松了口气,一边支支吾吾说道:“差距……自然是有的,就是这个马,我们的马比较高大,并且耐力十足,秦国的马矮小,耐力也不太行,然后就是……就是我们的马因为是在草场养大,所以更加灵活一些,秦国的马没有这个条件的。”
韩熠原本是真的想要听听林校尉对于养马的心得,如果林校尉真的有本事的话,哪怕这个人对他有恨意,他也会想办法让这个人为秦国所用。
可是他听着听着,总觉得好像有点不太对,这个林校尉说的怎么跟外行差不多啊?
韩熠之前想过秦国一定要培养强大的骑兵军队,因为在一统中原之后,其实他们还有一个十分强有力的敌人——北戎。
北戎就是游牧民族,他们的骑兵很强大,用步兵对骑兵的话那基本上就是纯粹的用人命去填。
所以之前韩熠也了解过马的不同品种适合做什么,简单来说,看这些马首先看的就是体型。
比如说乘用马要长健腿,短腰背,体型更接近于正方形,长健肢,则举扬高,摆动幅度宽,步子大走的快,而且重心高,支持面小,有利于重心转移,骑手便于操纵而发挥速度;短腰背,则腰身有力,负重不容易凹陷,而且有利于后肢的发力。
挽马则要个子不高、身体长、四肢粗、体重大,这样重心低,支持面大,拉力更强。
如果这真的是专业养马人,哪怕不能说出这些专业的词汇,也不会说的那么外行。
而且他说的这么支支吾吾,明显是一边努力想一边说,真正的专业人才,那基本上就是张口就来的。
韩熠等他说完之后,将手中的扇子往书案上一扔冷笑着说道:“可以啊林校尉,没想到你神通广大到了连向将军都骗了。”
林校尉心中一惊,颤抖着看向韩熠,韩熠坐在那里说道:“不巧,孤也曾了解过一些马匹相关,要不要孤给你解释解释?”
林校尉犹自辩解说道:“末将……末将只是被太子殿下风采折服,有些紧张。”
韩熠哼了一声:“你这句话说的这么顺溜,可看不出什么紧张不紧张的,说说吧,真正养马的是谁?”
向彦没有怀疑林校尉可能是因为林校尉真的把马养的很好,但就他这根本不懂的情况,背后一定有其他人帮忙,否则不可能达到向彦的要求。
林校尉自然是百般抵赖,韩熠直接一挥手说道:“想办法让他张口。”
东宫的侍卫愣了一下,一时之间都有些犹豫,倒不是担心得罪向彦,而是不知道该把这个人送到哪里去!
倒是林校尉被吓了一跳,连忙说道:“我说,我说,还请殿下饶命!”
韩熠看了他一眼,心说在你没有价值的那一刻起,你就是个死人啦。
但他还是让人按照林校尉所说,将他背后的人给找了过来。
等韩熠见到那个人之后,不由得大吃一惊:“怎么是你?你这脸……怎么了?”
第359章
那人见到韩熠也是一愣, 一时之间颇有些茫然:“我……我不是在楚国吗?”
韩熠清了清嗓子说道:“对, 你在楚国, 你来之前难道没人告诉你,你要见的是谁吗?”
“太子……你是楚太子?”来人显然有点反应不过来。
韩熠说道:“我的事情比较复杂,你先别管,先说说你吧, 我是叫你庆次非还是叫你旌轲?”
“庆次非。”他沉默了一下才回答了一句。
韩熠伸手说道:“坐吧,你这脸是怎么回事?”
庆次非的左脸颊有两道交叉的疤痕, 不是特别狰狞, 但也比较明显, 这已经算得上是毁容了。
庆次非坐下之后说道:“没什么。”
韩熠又问道:“那你为什么会在楚国?还跑到楚国来养马?”
庆次非沉默, 显然之前发生了不太愉快的事情, 他现在也不怎么想提。
韩熠笑了:“你什么都不说,是想让我把你关到大牢里吗?”
庆次非抬头看了他一眼说道:“你就不怕我把你的身份说出来?”
韩熠反问道:“我什么身份?”
庆次非刚想说什么,忽然就顿住了。
韩熠出现在楚国, 还成了楚太子这件事情实在是让人太意外,他想了半天最后得出了一个结论:“你……你之前是去秦国卧底的?”
韩熠听到这句话端着杯子的手顿了顿,看着庆次非给了他一个高深莫测的微笑。
庆次非却觉得自己这个猜想十分正常,他越想越是可能,不过很快他又想到了韩熠跟颜徵那明显不太正常的君臣关系,脸上十分复杂说道:“殿下为楚国可真是付出良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