想要劳动力增加的话,过上个十年八年,应该才能有点起色。
作为一个国家地方来讲,十年的时间就能发展的不错已经是很了不起的成绩了。
现在这个时代更多的地方是数十年如一日,甚至有些地方数百年如一日,根本没有什么变化。
可是韩熠能等十年吗?
他不想等啊,哪怕知道争霸天下其实是一个缓慢的过程,纵观历史大部分朝代从无到有再到建国都是几十年起步的。
颜徵还年轻,他可以慢慢来。
可韩熠却有些着急,他也年轻,有着年轻人的朝气和行动力,但也有着年轻人的冲动和不耐烦。
能够将这个争霸天下的过程缩短再缩短,才是他想要的。
而且他之前就放过豪言要将韩郡打造成大秦的粮仓,结果需要十年的时间才能成型?这也太漫长了一点。
所以等待人口自然繁衍是不太可能了,他只能从别国人口上打主意。
韩熠想的还是从土地上动脑筋,只有更加优惠的政策才能把人给吸引过来。
经过变法,秦国已经承认了土地私有制,这也让韩熠的阻力减少了许多。
否则的话他首先需要做的就是让土地私有制合法化,这样会触碰很多贵族利益,一个弄不好怕是要凉。
韩熠摸下巴说道:“也不是没有办法,我就不信赵楚魏三国的百姓真的过的很好。”
每个国家的土地政策也都不太一样,但一样的是百姓绝对是被剥削的最底层。
韩岩皱眉:“你还是跟我说说吧,虽然我不成器,但也多少了解一些。”
韩熠沉吟说道:“我现在只是一个想法,我想实行均田制。”
韩岩茫然:“均田制?那是什么?”
韩熠说道:“简单来说就是荒地和无主土地都归国有,然后按照规定可以按照人口分给农民进行耕种,这些土地到了一定的年限之后就归这些农民所有,若是农民在到期之前死亡,土地还归国有。”
韩岩听的一愣一愣的,最后问道:“这对国家有什么好处?”
韩熠说道:“好处就是荒地会有人来耕种了,要不然放在那里荒着也是荒着。”
韩岩摇头说道:“不行,土地荒着到了时间自然会有足够的人口来耕种,土地就一直都是国有的,你这样相当于白送土地给他们啊。”
韩熠反问:“可你要等多久才能等到这些荒废的土地有人耕种?”
韩岩苦口婆心说道:“阿熠,我知道你着急做出成绩,但这种事情是不能着急的,你这……你这就是乱来嘛。”
韩熠觉得这完全不是乱来,而且为了稳妥起见,他都没有用更加激进的措施。
而是选择了均田制,说实话均田制也是有隐患的,他必须尽量将这个隐患降到最低才行。
可现在韩岩居然觉得均田制都有些激进。
韩熠忽然想到了一个问题:“之前你们的土地法是怎么定的?”
韩岩理所当然地说道:“国土归王所有,分配给庶民耕种啊。”
韩熠一听好么,这不就是被废除的井田制吗?
说实话,井田制从制度上来看属于一种国家公有制,从制度本身来讲感觉还是不错的,但韩熠觉得在这种制度在后世都不可能实行,在封建社会更不可能实行。
于是他直接问道:“贵族没有土地吗?”
韩岩没有说话,但他的表情已经说明了一切。
所以虽然名义上土地都是国家的,但实际上土地是属于王室和贵族的,庶民没有任何土地。
怪不得韩岩觉得均田制乱来,韩熠觉得他可能连秦国的土地私有制合法化都觉得乱来。
只不过韩郡如今是秦国的领土,推行这样的政策是必须的,所以他也没办法反对。
韩熠摇头说道:“你的目光啊……太狭隘了。”
韩岩本来是想要让韩熠稳重一些,结果却被韩熠说狭隘,一时之间略有些受伤。
可他又不能反驳,在秦国,不对,是在中原,韩熠几乎就是一个神话。
他身上有着所有国君都想要的特质,其中一条可能就是眼光长远。
当年他要做的被大家认为不行的事情,事后都证明那是对的。
所以韩岩没有资格反驳,最后只好说了句:“这跟秦国本身的规定也有冲突,你还是要考虑清楚,别的不说,贵族世家的土地怎么算?”
韩熠说道:“当然还是归他们所有,不过,嗯,我要仔细思考。”
既然韩熠都说仔细思考了,韩岩也就没再说什么。
虽然韩岩的劝说韩熠并不当回事,但韩岩有一点说对了,那就是这件事情不能真的一拍脑袋就干。
到时候万一引起秦国动荡,那他真的就是罪人了。
最主要的是这种动荡很可能并不是来自农民,而是来自贵族。
在这个时代,农民起义基本上是不太可能实现的,或者说是在秦国是不太可能实现的,后来秦二世而亡的时候,其实也不是简单农民起义的问题,中间还有许多其他国家没落贵族的插手。
归根结底是因为秦国还没有彻底应对好大一统带来的危机。
韩熠思前想后,直接写信给了颜徵,想要大秦历年土地变化的资料。
在历史上朝代的更迭可能最后归根结底都是因为土地的问题。
更确切的说是土地兼并的问题。
均田制也存在这样的问题,所以实行均田制的唐朝到了后期均田制就直接崩溃瓦解了。
这个制度在人口少的时候有利于国家的稳定,但是当国家进入一个相对稳定的状态迎来人口大爆发之后这种制度就会逐渐失去统治力,到最后就需要重新洗盘。
其实每一次战乱的背后都代表着大量的平民流离失所死亡,人口总数下降,这样自然会让土地问题变得不再是问题。
韩熠希望大秦能够长久一点,不敢说千秋万代,但……周国国祚八百年这就很让人羡慕了。
但周国算不上是大一统的国家。
而自从大一统这个概念出现之后,就没有一个大一统的国家能够达到这个高度。
韩熠有点希望在他的影响之下大秦能够走到这个高度。
所以他需要好好研究土地问题,并且做好人口爆炸之后的工作。
其实最好的办法就是转变经济形态,从小农经济到商品经济。
不过这个课题太大了,韩熠想想都觉得头痛,而且这也不是他一个人,甚至可能不是他和颜徵这一代人能够搞定的事情,他们唯一能做的大概就是定下一个方针国策,并且保证继承人也会沿着这条方针走下去。
这里面的难点不是一点半点,尤其是当颜徵的继承者还比较扑朔迷离的时候。
而对于韩熠的要求,颜徵自然是从来不会拒绝的,并且还写信给他说道:“这种小事以后你直接吩咐下去,不用问我。”
是的,在颜徵看来这就是小事。
韩熠如今人在韩郡是不假,但他同时也是中书令啊。
三公之一连看点资料的资格都没有吗?怎么可能。
韩熠看了颜徵的回信有些无奈,说实话,中书令这个职位,他已经有点不太想要了。
他如今一心扑在韩郡,根本没有精力去管别的,但还要协调好两个身份,也太难了一些。
当然他跟颜徵说还有个好处在于颜徵知道了能够直接吩咐下去。
如果是他跟治粟内史要的话,正确流程就是下令给那边,但因为他人在韩郡,所以需要派人过去传达命令,再让人将资料运送过来。
这一来一回黄花菜都凉了啊。
现在虽然没办法避免资料运送过来消耗的时间,但至少下令的时间能够减少很多,机关鸟到底是比人力要快。
韩熠跟颜徵也不客气,回信直接就理直气壮地说道:“写信给泥,你再下令比较方便嘛。”
颜徵看到信的时候简直是又好气又好笑,对着高府令说了句:“全天下也就他有胆子把秦王当传话筒了。”
高府令心说:那又怎么样?您不还是乐在其中吗?
不过这种话他是不敢说出口的,只好也笑着说道:“中书急着要,自然是这样方便一些,毕竟中书跟王上亲近。”
颜徵抿嘴笑了笑,不过很快他就若有所思说道:“阿熠突然急着要这些东西,说不定又有新想法了,不行,我得问问他。”
如果说韩熠离他远了最不方便的事情就是不能时时交流了。
尤其是颜徵觉得在政事上有为难事情的时候,韩熠虽然未必能够提出解决方案,但总能在出其不意的角度给他启发。
这是颜徵最享受的事情,他对跟韩熠在一起时精神享受的渴望是远远超出肉体享受的,当然如果两样都能兼顾那是再好不过。
可惜现在是两样都没有,他只能从韩熠来信之中的一些蛛丝马迹去分析他最近的想法。
韩熠虽然事事不瞒他,但有些事情在他觉得已经处理完美之前他是不会跟颜徵说的。
两个人凑在一块的时候颜徵能够察觉出来,现在……只能玩推理游戏才能发现了。
不过颜徵的询问来的也十分正好。
韩熠也正在思考韩岩说的话,虽然他告诉自己韩岩还站在之前土地公有制这种制度上看待问题,所以不合时宜,但他也真的担心均田制是不是不合适。
对颜徵没什么好隐瞒的,反正又不是奏疏,只是普通信件来往。
于是颜徵就收到了来自韩熠的长篇大论,这封信多到了机关鸟都多飞了两天才把信送到颜徵手里。
颜徵拿到的时候掂量着信估摸着如果韩熠再多写一点,说不定机关鸟都带不过来了。
不过这封信字数这么多,也真的让他好奇。
可当他打开这封信的时候,就不由得有些头痛。
土地问题可能是所有统治者最关心也是最头痛的问题,很多隐患或者说是问题当权者未必不知道,也不是真的想要放任自流。
但因为各种原因没有什么特别好的解决办法,就只能顺其自然,等一个历史轮回重新洗盘。
秦国当初因为变法带来了人口的快速增长,现在这种增长已经带来了一定的负面效果:一些土地比较肥沃的地区,已经出现了土地不太够用的情况。
不过好在秦国整体的可耕种土地和可开垦土地面积还是够用的,不会出现农民真的无路可走的情况。
但鼓励垦荒难之又难,没有谁会愿意放弃熟田去垦荒的,除非没有选择。
所以这样下去……颜徵几乎已经可以预见未来了。
这也是颜徵这些年配合韩熠搞事情,不停的东征西战的原因。
也是朝中大臣虽然嘴上埋怨韩熠搞事情,但他搞事情却从来没有被人参过的原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