就不知岳王府为何也要高看一眼?
“老爷太太和姑娘回来了。”外头有人报。
安阳王妃坐得都有些乏了,她扫了一眼,心道这齐家连跑腿的下人都没几个,实在是没排场到了极点,乡绅富商家中尚有奴仆几十呢。
齐诚和王氏一边往里走,一边听得丫鬟急急道:“今个儿老爷太太一走,就来了车驾,说是安阳王妃,要来寻老爷太太的……”
齐诚与王氏对视一眼,都有些摸不着头脑。
他们上何处去结识这般人物?
“不会又是锦儿?”齐诚迟疑道。
王氏也纳闷:“她认识一个两个也就罢了,哪能三个四个的贵人都叫她一个小姑娘认识去了,还亲自登门来呢?”
说话间,他们便迈入了厅堂。
安阳王妃早在太后生辰宴上就见过齐春锦了,只是这回见了,依旧免不了惊艳。
世上真有这般女儿家,生得出众至极,但凡为男子,见了哪有不心动的?便是摄政王,将来也应当是要对她疼爱有加的。
安阳王妃心下一动,这才站起身来,笑道:“快坐下说话。”
齐诚与王氏先是行礼,再是落座。
安阳王妃眼见时辰不早了,生怕今日完不成太皇太后的交代,便也不再委婉客气,笑着道:“我今日冒昧登门,是为向三姑娘提亲。”
齐诚和王氏心下咯噔一声响,齐齐想到了于昌文的头上。
安阳王妃等了会儿,见这二人谁也不言语,瞧不出半点喜色,心底也忍不住犯嘀咕。这样的大好事儿,齐家怎么回事?
齐诚这才露出为难之色,道:“锦儿年纪尚小……”
“也该是定亲的年纪了。”安阳王妃忙笑道。虽说与齐王比较起来,是显得年纪小了些。说罢,她拍了拍手掌,示意身后的宫人上前。
那宫人面目慈和地一笑:“都搁在外头呢。”“抬进来。”
话音未落,便已有人抬了箱子进来。
幸而这座宅邸原先是官邸,宅院大,厅堂宽敞,若是换做齐家的花厅,恐怕还未必摆得下。
齐诚与王氏对视一眼,心绪难安。
寻常人家都是先遣人上门探个口风,如此才遣冰人携礼上门。可如今这一抬接一抬的,早早超越了纳礼时应该携上门的礼制数量,如何还得回去?
这不是摆出了强逼的姿态吗?
齐诚怒从心起,正要不管不顾为女儿拒绝这桩婚事,安阳王妃却是从袖中取出一个锦盒,道:“此乃太皇太后令我带来的信物,齐老爷和太太可信之。”
太皇太后?
齐诚一愣。
不该是太后吗?这与太皇太后又有何干系?
王氏抿了下唇,意识到她和齐诚恐怕是先入为主了。
王氏收拾起心绪,微笑问道:“方才还不曾问,是哪户人家托了王妃来说亲。”
这齐家竟然一无所知么?
安阳王妃也是心下惊讶。
安阳王妃打开那锦盒,露出里头一块令牌,正是太皇太后的手令。她道:“还能是谁家?太皇太后膝下如今还未成婚的子嗣,只余齐王一人。”“我正是得了令,前来为齐王殿下提亲。”
齐诚和王氏齐刷刷看向了齐春锦。
齐春锦坐在椅子上,单手撑着下巴,正暗暗叹气,道这人要定个亲,可实在麻烦得厉害……一眼望去,还是少女的天真,又还带着点少女的忧愁,也不知是走神在想什么。
齐王!
竟真是齐王?!
王氏都来不及思考别的了,脑中陡然升起一排大字来。
比于昌文好得多得多!
那于昌文是酒色之徒,齐王这些年却从未传出过好女色的传闻。
安阳王妃原先觉得这一趟应当是极为顺利的,小门小户的人家,若是得了这样一攀高枝变凤凰的机会,岂不是忙不迭应下来,只管跪地谢恩?
可如今她却有些拿不准了。
这家人从上到下都透着怪。
安阳王妃攥紧了手中的帕子,不自觉地催促道:“如何?二位也该给我个话儿才是。”
齐诚:“好!极好!”
王氏犹豫片刻,也点了头。
安阳王妃这才展颜了:“聘书也在里头了,齐王殿下亲手写的。还有那一对雁,齐王殿下亲手打的……”
齐诚和王氏听得心下惊骇,也不知是真,还是安阳王妃编的话哄他们。可想想,他们有什么值得哄的呢?若是真的……那……王氏后知后觉地反应过来,齐春锦在马车上的那一番话,与其说像是在和爹娘诉被指给于昌文的苦,倒更像是在铺垫后头安阳王妃登门的事。
——锦儿一早就和齐王说好了?!
哪里是什么一厢情愿?
王氏心下又觉得苦涩,又忍不住想笑。
小姑娘长大了,也有心眼儿了。
“这三姑娘的八字……”安阳王妃出声。
王氏重整心绪,说服自己好好接纳了这桩事。她道:“鸢儿,取纸笔来。”
“齐王殿下的八字……”安阳王妃没说完,但王氏也明白了她的意思。摄政王天潢贵胄,八字自然不可随意交于旁人。因而八字就不必交换了,只取齐春锦的去。
王氏点头:“应当如此。”
王氏面上大方、滴水不漏,只是当娘的,心下却忍不住开始想,到底身份尊贵不同普通人,将来真做了齐家的姑爷,恐怕不止是八字上不平等,其它事不平等也是常有的。
安阳王妃又与王氏细细聊了会儿,将太皇太后的意思一丝不差地传递到,方才起身准备离去。
久久未出声的齐春锦突然道:“王妃且等一等。”
“三姑娘还有什么话要说?”
齐春锦问:“齐王殿下答应要立一封字据给我的……”说罢,她眼巴巴地盯住了那盒子。是装在那里头么?
安阳王妃一怔。
这齐三姑娘果真与齐王殿下早有私交!齐王殿下竟然还应了她什么字据?这小姑娘了不得。
安阳王妃摇头道:“我来时,并未拿到什么字据。三姑娘不妨亲去问齐王殿下?”
齐春锦低低应了声:“唔。”又失望地乖乖坐回去了。
安阳王妃心下失笑。
方才抬了那样多的礼进门,又给出了太皇太后的信物,都不得她半点侧目欢喜。如今却是为一封字据怏怏不乐起来了。真是小姑娘心性。
“若无旁的事,我便先走一步了。”
王氏起身:“我送王妃。”
等送走了人,王氏返身跨回门槛内,却是还未能回神。她喃喃道:“怎么是太皇太后派的人?”
齐诚道:“这有何奇怪?她是齐王的母亲,自该是她来做主齐王的婚事。”
“不,我的意思是,太皇太后竟会同意这样一桩亲事?”
“我女儿生得貌美,会写字,读得来诗文,天下一顶一的好,谁不同意?”
王氏没好气地斜睨齐诚一眼。
是,锦儿在他们心中自是最好的。
王氏跨入花厅,冲齐春锦招招手:“锦儿,你来,娘问你,你是不是早早便和齐王说好了,要嫁给他?”
否则怎么连劳什子字据都有了?
齐春锦不通三媒六礼等等规矩,但却没少从画本里瞧见“男女私相授受是为大过”,哪里能认账呢?不能认不能认。齐春锦连忙摇头,小声道:“没有的。”
王氏自然不信,但左右问也问不出来,便不再多言了。齐春锦瞧着柔弱,骨子里却是执拗得很,也不知是像了她还是齐诚。
王氏连忙吩咐下人陪着齐春锦回房歇息去,而她还有许多许多的事要去忙。
齐王有意,哪里是一件小事呢?
那是整个齐家攀上了皇家的高枝,大房会如何想?如何来攀扯?京中其余人又要如何想?日后如何对待他们?而齐家又该如何做派,方才不堕了女儿的面子,叫她沦为旁人笑柄……等等,这些都是王氏要去思量的,务必不出半点差错,害了齐春锦。
齐诚这个平日里不理俗务的,此刻也不得不为女儿临时披挂上阵,一并参与其中出主意去了。
这厢莲儿陪着齐春锦往后院儿走,莲儿都还恍惚着呢。
虽说先头她已经见过了,齐王、皇上对姑娘都多有温和之态,可怎么就……怎么就来提亲了呢?那可是齐王啊!
“我日后要随姑娘进王府了?”莲儿怔忪道。
齐春锦点头:“嗯。”
“姑娘真是厉害,昔日大房那两个编造胡话,说姑娘要嫁周公子,还被人一通嘲讽欺负。咱们姑娘今日才不嫁什么周公子,姑娘去嫁齐王殿下!”丫头与主子本是一体,齐春锦当年受的委屈,便如一并落在了莲儿身上。莲儿说着倍觉解气,当下忙又表忠心道:“日后姑娘若还要去见齐王,奴婢给姑娘打掩护……”
齐春锦刚想说我没事去见他作什么?
摄政王太可怕啦!
可随即又想到,她还有字据未取呢。
齐春锦双肩一塌,恹恹应了声:“明个儿就去吧。”
万一赖了字据可怎么是好呀?
这会儿王娴、袁若霞、周萍、凤阳郡主几个在外吃茶对诗,却见肖晴姗姗来迟,她压低了声音问:“王姐姐,我问你一桩事……那日太后生辰宴上,齐春锦被叫走了,你也被太后请去了。那日……太后是不是将齐春锦指给了于昌文?”
王娴动作一顿,没说是或不是,只淡淡反问:“你从哪里听来的?”
“大半个贵女圈子都知晓了。”
齐春锦自然不会主动去提……
那消息从何处传出去的?
王娴心下已有了人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