念及此处,我惊得背后直冒冷汗。
“不会吧……这里还会有其他人躲着吗?”袁嘉月忽地止住了哭泣,脸上仿佛瞬间换了个表情一般,从悲伤到疑惑,用了不到一秒钟。
袁嘉志大摇其头,否定道:“不可能!为了寻找出口,我们把这地宫的每一块砖都翻遍了!别说一个大活人,就连一只苍蝇都没见着!”
“如果不是人,难道还是鬼吗?”
谭丽娜说话时,身子缩成一团,看得出她害怕极了。不过这也不能怪她,在这样的环境中,就连我这样的硬汉好几次都吓得双腿发软、头皮发麻。
毕竟夏律师的案件就很诡异,在没人出入的房间内被人活活吊死,而这次袁嘉亨的案子也是,众人都在转劫所时,他被人用砖块敲打脑后骨死亡。倘若这个杀人凶手还藏身我们之中,那他究竟是如何办到的呢?
储立明断言:“我看这里八成有鬼!”
谭丽娜用带着哭腔的声音说:“早知道我就不来了!都怪你个死鬼袁嘉志,没事招惹我干什么!有个变态老子,造这么个晦气的鬼地方!这下好了,找不到出口,大家都得饿死在这里,给你变态老子陪葬!”
袁嘉志腾地起身,指着谭丽娜道:“臭三八,你再说一句试试!”
谭丽娜又道:“和你谈恋爱时就觉得你性格古怪,一会儿笑,一会儿怒,喜怒无常,原来遗传了你父亲的变态!”
袁嘉志听了大受刺激,上前就要去打她。谭丽娜见势不对,立刻躲到陈爝身后。储立明和我上去劝架,袁嘉志还是不肯罢休,双目怒视谭丽娜,嘴里还骂骂咧咧。
见了这个情景,我脑中无论如何都难以想象出他们热恋的样子。相爱的两个人,何以会闹到这种地步,难道这就是爱情吗?不,一定不是这样。
不是爱情出了问题,而是袁嘉志和谭丽娜出了问题!
袁嘉月喝道:“好了,你们别再闹了!当务之急是赶快离开这个鬼地方,马上报警!夏律师死了,我弟弟也死了,接下去还不知会发生什么!”
汤洛妃也道:“眼下先把嘉亨的遗体安置好,大家继续寻找出口。否则等饮用水和食物耗尽,麻烦可就大了。”董琳听了,在一旁使劲点头。
这时,我突然有个想法,提议道:“我们何不原路返回看看?”
众人乍听之下,均不明所以,只是瞪着我,唯有陈爝说道:“你的意思是我们由哪里进来,就从哪里出去?”
我点头道:“没错。现在离火灾发生已过了十几个小时,说不定火已经灭了呢?这样的话,我们就可以回到刑具博物馆,从那里出去。”
袁嘉月激动地说:“是啊,这个办法可行!韩先生,不如你就辛苦一点,回去看看上面的火灭了没有?如果灭了,好带大家逃离这里!”
她的提议没人表示反对,连陈爝也不说话。这回可真是赶鸭子上架,不上不行了。这差事我只得点头应承下来。
还未等我点头允诺,汤洛妃就从人堆中走了出来,高声道:“我同你一起去,互相也有个照应。”
她说话的时候冷眼看着袁嘉月,有点挑衅的意味。我没想到她竟然会主动提出陪我,心头的恐惧顿时一扫而空,甚至还有点期待遇到些什么小困难能让我英雄救美。
临行之前,袁嘉志、陈爝和我三人一起将袁嘉亨的尸体抬进孽镜台安放,并脱下他的外套盖在脸上。众人受惊过度,不敢单独回囚室,所以都围坐在石殿上。陈爝、袁嘉志、储立明三人继续寻找出口。上次粗略寻找并无收获,考虑到地宫有存在机关的可能,是以这次务必要一砖一瓦,进行地毯式搜查。我和汤洛妃则原路返回,去入口打探。
我们俩一人手持一支火把,并肩而行,再次踏上那条奈何桥。
其实我对博物馆大火是否已经熄灭并没有太大把握,像这种体量的建筑,烧上三天三夜也不无可能。不过眼下只能死马当活马医,在找不到其他出口的情况下,从地宫的入口出去,是没有办法的办法。
走在宽阔的奈何桥上,渐渐只剩下我和汤洛妃的足音,四下都透着一股诡异的寂静。
我见汤洛妃低头猛走,也不说话,猜想她可能是害怕,于是搜肠刮肚,想找些谈资来和她聊聊。一来打发一下时间,二来也可以打消些恐怖的念想。正思索间,却见汤洛妃停下了脚步,垂首立在原地。
还未等我开口询问,一阵刺耳诡异的怪笑声,竟从她口中传了出来!
2
她这一笑,吓得我头皮发麻,从脚底生起一股寒意来。我没听错,这正是当时我们刚到阎罗殿时听见的笑声。这尖细的嗓音令我印象深刻,决计不会听错!
但我想不明白,汤洛妃何以要发出这诡异的怪笑?况且这声线和她本人的相去甚远,完全不像她平时说话的声音。只可惜笑声稍纵即逝,再去回想,也很难记起全部。
死气沉沉的奈何桥上,仅有我和汤洛妃两人,我当时紧张的情绪可想而知,隔了好一会儿才问道:“袁……袁夫人,有什么好笑的?”
汤洛妃抬起头,一脸无辜地说:“笑?我几时笑过?”
“你刚才明……明明笑了啊?”我紧张得六神无主,说话都有点磕巴了,“袁夫人,我胆子小,你可别和我开这种玩笑啊……”
她若随便扯个诸如“想到个笑话”之类的谎话也就罢了,谁知竟睁眼说瞎话。这座桥上,除了我只有她,要不是她发出的笑声,还能有谁?
汤洛妃语气诚恳地说:“韩先生,我真的没笑过!我可以对天发誓!”
看她的样子也不像说谎,难道她被什么“脏东西”附体,就连自己都没意识到自己笑过?这事我越想心里越毛。
我又问道:“那你刚才停下来干吗?”
汤洛妃双手交替,上下搓着双臂,解释道:“之前我还认为是错觉,可一上这桥,就觉得阴冷异常,在石殿就暖和不少,看来地宫里也是有温差的。我刚刚停下来,就是忽然感觉到了一阵寒意。请你相信我,我真的没笑过……”
她这么一说,我更怀疑她是被附体了,因为根据许多古代文献记载,古人被附体之前,周身都会有阴冷的感觉。
“你先别着急,也可能是我听错了。”我摆了摆手,示意她宽心。
嘴上虽这么说,但我对自己的听力有着绝对的信心,除非刚才是我出现了幻觉,不然绝不可能听错!那笑声和刚进阎罗殿时听到的别无二致!
这事我不能释怀,所以接下去那段路,我和汤洛妃都没说话。
我这人受心理暗示能力极强,很容易胡思乱想,只要看了恐怖片,当天夜里绝对做噩梦。嘴上虽然说没事,但脑子里顿时涌出各种恐怖的想法。比如汤洛妃若是被女鬼附体,待会儿会不会趁我不备,对我痛下杀手?或者待我劳累,阳气渐弱时,把我给附了?要是真附在我身上,那我可就得归位了!
陈爝这家伙破案拿手,驱魔除魅可不是强项,说不定还会把我送去镜狱岛上的南溟精神病院,接受庄大夫的电击治疗。这事我思来想去,越来越怕。
汤洛妃见我吓得面无人色,柔声问道:“韩先生,你怎么脸都绿了?是不是还在想刚才的事情?”
我一时无言以对,随口瞎扯道:“我走路走多了,脸就会变绿。”
汤洛妃以为我在逗她,扑哧笑出声来,这次的笑声与刚才的截然不同,加上她一笑百媚,不可方物,也使我心情放松了不少。我心下暗道:袁夫人这样好看,就算是个女鬼,栽她手上也值了。唉,韩晋啊韩晋,陈爝骂你花痴,读者也骂你花痴,看来你还真是个花痴,这件事以后就不要讨论了。
我们穿过鬼门关,来到一条漆黑的隧道前。没记错的话,穿过这条隧道,走过一条向上的阶梯,就能找到螺旋楼梯,拾级而上就能回到入口。
进入隧道,又走了几十步,汤洛妃忽然“咦”了一声。
我停下脚步,问道:“怎么了?”
这回轮到汤洛妃的脸变绿了。她伸手指了指前方说:“没路了。”
我循她所指看去,前方灰蒙蒙一片,将手中火把往前探了探才看清楚。果然如汤洛妃所言,隧道的尽头不再是通向螺旋楼梯的石阶,而是一面凹凸不平的岩壁。
这岩壁与隧道浑然天成,不像临时用碎石泥块堆积起来,仿佛初始便生在此处一般,完全没有人工斧凿过的痕迹。
我走上前去,用脚踹了踹这岩壁,岩壁没有回音,看来这块巨岩厚实异常,想要将之凿穿也并非易事。何况我们没有掘土的工具在手,想要挖地道出去,简直痴人说梦。
“韩先生,你先别着急,静下心来想想看,会不会是我们走错道了?”汤洛妃见我方寸大乱,忙来安抚我。
“不可能啊,从奈何桥到此地,只有一条笔直的路,没有别的什么岔路,我们怎么会走错呢?一定有问题……”
我心中乱成一团,无法理解眼前的情况。
此事之诡异,超出我之前遇到的所有情况!密室杀人也好,不在场证明也好,起码都能以人力解释,可眼前这块千斤巨石却真真切切挡在我们面前,根本无法以常理度之。我清楚地记得,众人进入隧道时畅通无阻,怎么回去的时候凭空出现这样一块岩壁堵路?这面诡异的岩壁究竟从哪儿冒出来的?我百思不得其解。
“不行,这件事太过古怪,我们必须立刻回去和大家商议一下!袁夫人,我们快走!”
我觉得这隧道处处透着诡异,不宜久留,立刻返身折回。
这件事让我回想起曾在傀儡村遭遇过的“鬼打墙”。彼时我们组成的荒村探险队在山林中绕来绕去,怎么也找不出离开村庄的路。不过那件事还能用科学解释,可眼下这凭空出现的岩壁,真比鬼打墙还古怪数倍!就算陈爝在此,怕也参不透其中玄机。
“韩先生,我们刚才不会是见鬼了吧?”汤洛妃之所以陪我同行,完全是因为袁嘉月那句话,逞了一时之勇。见了这堵“幽灵墙”后,她心中也害怕起来。
“不会,这世界上哪里会有鬼……”
其实我比她更怕,走路时腿都是软的,像踩在棉花上一样。先是在奈何桥上听见了女鬼的笑声,又在隧道里撞上一堵幽灵墙,此前受过的所有唯物主义教育在此刻完全幻灭,谁要说这世界上没鬼,我头一个反对。
陈爝要是继续扯什么科学理论,我就把他头按在岩壁上,让他告诉我这个世界怎么了!
汤洛妃边走边说:“可是,刚才的情况又怎么解释呢?”
“袁夫人,你放心,到时候肯定会给你一个科学的解释。你要知道,我们在这地宫待了很久,脑子肯定处于缺氧状态,人一缺氧,就会产生幻觉。所以刚才见到的一切,说不定是个幻觉呢?”话虽如此,但此时我心里完全没底。
我俩心头惴惴,脚下生风,越走越快,没过几分钟,就回到了奈何桥上。我过桥时就差没牵着汤洛妃的手跑起来。
回到阎罗大殿,见众人正围坐着说话,我才放下心来。
陈爝见我们神情有异,出言问道:“怎么回事?上头火灭了没?”
我弯着腰,双手撑住膝盖喘粗气,缓了好半天才道:“隧道被堵了,出来好大一面岩壁,根本过不去!”汤洛妃在我边上用力点头,替我佐证。
储立明没听明白,张嘴就问:“怎么会没路呢?你是不是走错了?”
我急道:“这儿通向楼梯只有一条路,我又不瞎,怎么会走错!”
袁嘉月看了我一眼,眼中尽是惊愕的神色:“你的意思是在回去的路上,突然出现了一面墙!而这面墙,在我们来的时候并没有?”
我用力点头:“对,就是这个意思!”
众人听我说得言之凿凿,加之汤洛妃也极力佐证,心中俱是惊恐,一时之间众说纷纭,绝望的气氛弥漫开来。谭丽娜又开始大呼小叫,董琳则抱着汤洛妃低声抽泣,最可恶的就是袁嘉月,指着我的鼻子骂了半天,大意是我眼神不好,看错了还在这里蛊惑人心,一定有什么阴谋诡计。其余人均低头不语。
我们这里最镇定的要数陈爝,仔细听完我说的话,只微微皱了皱眉头,便道:“我自己去看看,你们都留在这里。”我本想说陪他一起,但刚才着实被吓得不轻,所以话到嘴边,终究没说出口。
“董琳,你陪陈先生去看看吧!”汤洛妃忽然说道,“两个人可以互相照应,对吧?”
“嗯,我没问题。”董琳站起身来,“我陪陈先生去!”
她平时在袁府常受袁家人肆意责骂,总是一副唯唯诺诺的样子,谁晓得竟有这样的魄力。这事使我对她另眼相看。
“你不怕吗?”陈爝饶有兴致地看着她。
“怕也没用啊。不过比起害怕,我更希望搞明白到底发生了什么。”董琳回道。
“确实如此,光害怕有什么用?最重要的是要搞清楚,究竟发生了什么!”陈爝说这番话时故意提高音量,仿佛是说给在场所有人听。
他说完话,就带着董琳朝奈何桥的方向走去。
3
席地坐定后,储立明拿来了罐头食品和饮用水分给我和汤洛妃。我肚子虽然很饿,却对这些罐头提不起胃口,想到之后逃命需要力气,还是捏着鼻子吃了下去。
在我看来,这种罐头除了保质期长之外,一无是处。不过陈爝在家里囤了很多,平时也会见他吃得津津有味。
通常大家都认为这种食物没有什么营养价值,吃多了对身体不好,但我看过一些报道说某些罐头食品中含有的有益微量元素,甚至比新鲜水果蔬菜中的含量更多。因为新鲜的水果和蔬菜不是即食的,通常会被氧化,氧化的过程会破坏其中的有益物质。
单从这方面来说,罐头食品中虽然不含新鲜水果蔬菜中的重要元素,但是其营养物质却不会因氧化而流失。
汤洛妃吃了几口,就把罐头放在一边,问储立明道:“嘉志人呢?”
听她这么一说,我才意识到袁嘉志不在石殿中。
“刚才发了一通脾气,自己回囚室睡觉去了。”储立明双手一摊,脸上尽是无奈的表情。
谭丽娜接过储立明的话头,继续道:“他脑子有问题,你们不用理他,神经病发完,自然会出来。”说着又把头转向一旁的袁嘉月,冷冷道:“也不知什么样的家庭环境,才会教育出这样的男人。遇到事情就像莽夫一般,不会过脑子。”
袁嘉月反唇相讥:“自己瞎了眼,还怪上别人了?不过也能理解,都已经离婚了,还厚着脸皮到男方家里分家产的女人,多半都是无耻之徒!”
谭丽娜怒道:“你说谁无耻之徒!”
袁嘉月冷笑着说:“我说谁,你心里清楚。”
谭丽娜霍地站起身,指着袁嘉月道:“你这嫁不出去的老女人,如果再胡说八道,别怪我对你不客气!”
袁嘉月听了这话,面色大变,站起来就准备和谭丽娜放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