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陆老夫人生辰前两日便从观音庵回来了,不过她谁也没见,径直回了寿安堂,一众媳妇孙女去看,也推辞说身子不适,统统拒了。
就连刚从允州回来的陆晚晚去拜见,她也没见。
老夫人生辰那日,陆倩云很早便醒了,后园的湖结了冰,她咋咋呼呼来叫陆晚晚时,陆晚晚还卧在榻上睡得正酣。突然一只手伸入了被子里,冷得她一激灵便醒了。
陆晚晚睁开眼,便看到陆倩云手舞足蹈跟她什么。她又是拖又是拉,生拉活拽带她去了园子里。
“妹妹,怎么了?”她揉了揉惺忪睡眼。
陆倩云拿出两双冰鞋,指了指湖面,兴奋地看着陆晚晚。
“你让我陪你玩冰嬉吗?”陆晚晚问道。
陆倩云点点头,示意她把鞋套上。
陆晚晚犹豫了一下:“今日是祖母生辰,咱们得早点去请安。”
陆倩云叽哩哇啦了一通,死死拽着她的手不肯松。
陆晚晚挣脱不开,只好就地换上冰鞋,牵起陆倩云踏到冰上。
京城天寒,呵气成霜,滴水成冰,湖面上的冰很厚。姐妹二人在冰面疾驰,犹如风驰电掣,犹如跳舞一般,披帛交映,裙袂飞扬,双飞燕似的自在飞翔。
陆倩云踩着冰刀,滑到陆晚晚身边,牵住她的手腕,陆晚晚就势下腰,披帛从空中划过,犹如画中飞天的仙女。
陆家已有宾客陆续而至,镇国公府谢夫人、淮阴侯府宁家夫人、顺昌伯府王家和另外几家夫人都到了。内眷在前厅多有不便,老夫人受了众人拜贺,正领着她们回内院,途经园子,都站着看了看。
两姐妹是冬日的一抹霞,飞翔腾挪,要多快活有多快活,陆晚晚笑声更是银铃一般,听得众人心生欢喜。
谢夫人问:“老夫人,这两位小姐是?”
“兰色衣裳的那位是三孙女,倩云;妃色衣裳的那位是大孙女,晚晚。”老夫人慈眉善目,看着湖面上欢笑的两位孙女。她在观音庵就听说了这位大孙女温婉可人,又秀气又斯文,还只当她是个谨小慎微的孩子。
谢夫人又道:“我见两位小姐衣衫单薄,不若先叫起来,回头添了衣裳再去玩耍,免得受了寒凉。”
“也是。”老夫人对身侧的嬷嬷道:“去告诉两位姑娘,就说有客人到了,让她们来见见。”
没多久,陆晚晚和陆倩云双双上来了。
陆晚晚穿了件淡粉色的披风,满头齐腰长发,用一根白玉簪挽起,不加修饰,似从古画了走出来的聘婷美人。
姐妹俩远远走来,众人便见石阶蜿蜒处,少女携手款行,粉色衣裙泛出淡淡的光,映衬着她雪白的小脸。陆晚晚纤长的脖子上垂落了几缕黑色的发,凌乱中透出几分少女特有的狡黠。
姐妹二人双双福身,陆晚晚道:“孙女儿晚晚、倩云拜见祖母,贺祖母年年有今日,岁岁有今朝;晚晚给几位夫人请安。”
她柔软澄澈的眸子,泛出细碎的光,温温柔柔说话的时候比猫儿还柔顺。
老夫人很喜欢这个孙女儿,冰嬉场上英气十足,私底下柔弱似水,女儿就该这般。她道:“快些起来吧,这么冷的天不怕凉?”
“妹妹一早来找我,她欢喜,我便陪她胡闹了一会儿,叫祖母和几位夫人见笑了。”
谢夫人笑问道:“方才我见你冰嬉玩得很好,学了有些年头了吧?”
陆晚晚朝她福了福身:“回谢夫人,我学冰嬉已有十余年。不过我长于允州,允州地处偏南,没有冰湖,我一般玩旱冰,这是第一次正儿八经滑冰。”
谢夫人讶然:“你以前见过我?”
“晚晚福薄,这是第一次见夫人。”陆晚晚如实回答。
“那……你怎么知道我是谁?”谢夫人更加惊愕。
作者有话要说: 陆倩云:大姐姐,起来!我带你去未来婆婆面前去骚操作一波~~~
第8章 剪衣
陆晚晚抬首看向谢夫人,她虽四十有余,但保养得宜,又一向养尊处优,丝毫未显老态,反倒现出别样的美感。她身侧站的便是宁蕴的母亲许氏,她笑得和蔼,定定地看着陆晚晚。
陆晚晚心中一痛,宁蕴负了她,许氏这位前婆婆却待她不薄。八载婆媳情分,弥补了陆晚晚自幼丧母之痛。上一世许氏缠绵病榻几年,是陆晚晚衣不解带服侍她,她得知宁蕴和陆锦云的丑事后,极力阻挠,却还是阻止不了不知羞耻的两个人,最终含恨而终。
收回思绪,陆晚晚对谢夫人盈盈笑道:“我入京后,常听嬷嬷们私下夸谈国公爷和夫人鹣鲽情深,得知国公爷向夫人下聘之时,亲自前往和田找了块上等原石,亲自为将夫人镂了块双蝶美玉,方才我见夫人腰间悬挂的玉佩玉质上等,水头十足,是上等的和田玉,镂刻的双蝶纹饰栩栩如生,便斗胆猜想夫人便是国公夫人。”
谢夫人轻轻摩挲着腰间的玉佩,笑意氤上双颊。国公爷待她好,家中既无侍妾,更无通房,二十年来,就她一人,是京城人人得而传之的佳话。陆晚晚这个丫头,笑容纯净如初绽的荷,清纯甜美,心思灵巧,十分惹人喜爱,她喜欢聪明漂亮的女子,她轻轻一笑:“好聪慧的丫头,仅凭一块玉佩便知道我的身份,我很喜欢你。”
“多谢夫人青睐。”陆晚晚笑道。
“下月初八,是我的生辰,到时来我府上玩儿。”谢夫人邀请她。
这个孩子今年十六,聪明漂亮,家世清白,虽自幼养在乡下,浑身上下却没有丁点乡下人的粗陋愚笨,反倒知礼识仪,举止有度,身上更无寻常世家贵女的骄奢之气,她喜欢,十分喜欢。
陆晚晚答应得十分干脆:“是,到时候我一定前去贺夫人千秋之喜。”
陆老夫人道:“时辰不早了,你们先回去收拾准备,早点来寿安堂帮我陪陪客人。”
陆晚晚福身一一拜别几位夫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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回程路上,陆晚晚长吁了一口,她攥着陆倩云的手,握得极紧。
“是你,三妹妹,你知道祖母会从这里路过,所以故意带我到这里来的是不是?”陆晚晚问她。
陆倩云佯装不懂,手舞足蹈咿咿呀呀。
她眼眸干净清澈,陆晚晚看不出丁点异样。但她知道,陆倩云是向着自己的。
陆晚晚抬手,将她鬓角的发拢到耳后:“我知道,你是见我在府上无人搭理,怕我被陈……”
她话未说完,陆倩云用帕子轻轻捂在她嘴角,眼中闪过一瞬狡黠,又笑了起来。
“大姐姐,三妹妹。”陆锦云走了过来。
陆晚晚微微紧了紧神色,错愕地看着陆倩云。陆倩云捏了捏她的手,示意她转过身去。
“二妹妹,你来了。”陆晚晚转身同陆锦云笑笑。
“你们刚刚在跟谁说话?”陆锦云娇艳的面容底下藏了层冰霜,眼眸利刃般扫过陆晚晚和陆倩云。
她刚才在不远处都看到了——陆晚晚在和国公府夫人讲话。
镇国公府,既非皇亲,又不是国戚,只因当年勤王有功,扶植当年还只是落魄三皇子的当今皇帝披荆斩棘回京登基。自此之后,满族皇恩盛宠不断。
门楣之高,寻常人难以望其项背。谢夫人又孤冷清高,一般女子怎能入她法眼?
怎么偏偏她就爱理陆晚晚?
陆锦云冷笑,想了个说辞安慰自己——谢夫人是在看她的笑话。
陆晚晚神色平和贞静:“是谢夫人,邀请我下月和倩云去她府上参加她的寿宴。”
“什么?”陆锦云不可思议。
陆锦云讶然:“什么?”
陆晚晚说:“怎么?她没邀请二妹妹吗?”
“怎么可能?”陆锦云绞着帕子,把手指勒得生疼:“她很早以前就邀请了我。”
可恶,她根本不知道国公府下个月要办寿宴!
“二妹妹这是要去寿安堂了吗?”陆晚晚眸色纯净,恍若不察她的怒意。
陆锦云冷声:“前几日母亲做了几身衣裳,一直忘了给你们送来,今日突然想起,让我送过来。”
“多谢夫人惦念。”陆晚晚盈盈笑道。她朝月绣使了个眼色。
月绣朝陆锦云的侍女福了福身:“姐姐,给我吧。”
陆倩云道:“都已经到了这里,我送妹妹回去吧。”
陆晚晚眼神掠过陆倩云身后的顾家姐妹,顾红绡意味深长地看了她一眼。
陆锦云当真将她们二人送回院里,又催着她们试了新衣,这才离开。
顾家姐妹神色古怪得很,一副欲言又止的模样,陆晚晚瞧着她们一行人的背影,觉得纳闷,她对月绣道:“方才我试衣服的时候,顾家两姐妹在哪里?”
月绣为她理了理衣襟:“就在外院吧,方才人多,我也没注意。”
陆晚晚若有所思,忽的福至心灵道:“去将给祖母的寿礼取来看看。”
“都收拾好了,再翻出来干什么?”月绣喃喃,去外间取鹤氅。
她前脚刚踏出门,三姨娘后脚便风风火火来了,她急得犹如热锅上的蚂蚁,匆匆进来,也顾不得仪态不端庄:“晚晚。”
“三姨娘,怎么了?”
“你看看。”三姨娘取了样东西递给陆晚晚:“幸亏临走前我看了眼,否则就这样送去老夫人面前,我和倩云还有什么颜面。”
陆倩云准备送给陆老夫人的鹤氅已然成了一堆绞成了条的碎布。
“果然。”陆晚晚嘴唇微扬。
“小姐,不好了。”月绣风风火火闯了进来,手中赫然捧着那件鸦青鹤氅:“这衣裳,毁了,毁了。”
陆晚晚指尖轻抚着鹤氅柔软的缎子,噙着笑:“怪不得今日这么殷勤。”
“这都什么时候了,你还笑得出来。”沈盼急了:“寿宴马上就要开始了。”
陆晚晚眼眸安静,打量着被剪碎的鹤氅,一副置身事外的模样。
她嘴角轻挑,不以为意:“三姨娘,前日我让月绣给三妹妹送去的大氅还在吗?”
“在!”三姨娘道:“是锦安坊的好东西,你三妹妹舍不得,藏着呢。”
“叫三妹妹穿上那件衣裳,我们一起去给祖母贺寿。”陆晚晚露出一个淡笑。
“可是……”三姨娘还是担心。
陆晚晚安抚她:“无事,有我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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寿安堂内。
贵客内眷和府上几位姨娘都已经到了,围坐堂下,十分热闹。老夫人坐于上首,和众人话家常应酬交际。
约近午时,陆锦云便带着一众丫鬟去了。
她骄傲极了,她准备的一件锦安坊精心制作的鹤氅,华美繁复,美得不可方物。由她亲手献给老夫人,装作是她亲手做的,到时候定然能赢得满堂喝彩。
她未来婆家,想必也会高看她几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