还有高桂芳,那也不用说。这可是个自己亲骨肉送出去都不吭一声的狠角色,杀伐果断堪比武则天。
她陈凤霞吃饱了撑的,替人操这份闲心。
现在陈文斌旧事重提,依然头大如斗:“姐,你是我亲姐哎,你就看着我生不如死?我现在连家门都不想迈,我快被阿妈跟高桂芳逼疯了。我求求你,你就让阿妈去你那儿吧。”
陈凤霞呵呵。
一山不容二虎,陈文斌跟高桂芳出来打工早,两代人没在一个屋檐下生活几年。
现在知道远香近臭了吧。
她懒得听陈文斌诉苦,就直奔主题,戳破那层窗户纸:“你是说阿妈不能再在你家待下去了是吧?”
陈文斌大喜过望,却还想再维持脸面上的好看:“主要是我怕阿妈太累……”
“别跟我扯没用的。”陈凤霞不耐烦,“阿妈不能待你家,你送她回老家不就完了?”
陈文斌是典型的伪君子,假好人,支支吾吾:“这都不好看,人家要讲我娶了媳妇忘了娘,容不下亲妈的。”
陈凤霞冷笑:“这不就是事实吗?你家高桂芳嫌阿妈服侍的不好,为什么不喊她妈过来?这些年,她不也孝敬着她妈嚒。
要真心疼老人,你们为什么不请个月嫂钟点工?不放心外人干活,老人当监工也行啊。
哦,一个人当成三个人用到现在。你老婆出月子了,小孩长稳了,你们就容不下人了。你没长眼睛看,阿妈这两个月可睡过一个安稳觉?
讲个不好听的,没有功劳也有苦劳。捂坏小孩这个事,就她当奶奶的有责任吗?你们这两个爹妈是死人啊!”
电话那头一阵沉默。
隔了半天,陈文斌就冒出几个字:“那你说怎么办?”
“怎么办?”陈凤霞鼻孔里头出气,“回老家!你以为谁真犯贱爱伺候人啊。明天就是芒种,该收菜籽麦子耕田插秧了。阿爹一个人怎么忙得过来?你送阿妈回去,顺带着大忙。”
陈文斌先开始一叠声地喊妙,他怎么就没想到这茬。一听陈凤霞喊他干农活,他又开始叫苦:“我哪有功夫管这个,我现在正是关键时期。”
眼下他手上的大工程结束了,在上元县也就是小打小闹,不过几十万的小工程。他还想磨下那个百万的大工程呢。
陈凤霞服了这人:“你自己不想动,就不会请麦客啊。你别忘了,阿妈两个月干了三个人的活,你就是一天给人十块钱,两个月也是一千八。你别跟我哭穷,别以为我不晓得你有钱,光你那个公司注册就要五十万。”
陈文斌立刻警觉,生怕这个姐姐问他借钱。
他赶紧强调:“什么五十万啊,我哪有那钱!”
陈凤霞哼哼:“你当我傻,公司法写的清清楚楚。你这种生产经营类的公司,最低注册资金五十万。没这钱,你哪来的公司。”
“嗐。”陈文斌放下心来,“你说这个啊。哎哟,我花六千块钱找人买的。工商局门口,这种人专门帮人家开公司。他给我账户上打进去五十万,等到手续办完了,立刻抽钱走。”
陈凤霞目瞪口呆:“就在工商局门口?你们胆子也太大了吧,真不怕被抓。”
陈文斌嫌弃姐姐大惊小怪:“你还以为这算什么秘密不成?我跟你说,市面上起码有八成以上的公司都是这么来的。你以为工商局的人不知道吗?不过是揣着明白装糊涂罢了。有的就是里面的关系。不然你以为手续为什么能办那么快?”
陈凤霞这才了然。
五十万不是小数字,现在银行的利率可不低。要是公司手续一拖半年,人家利息损失都吓死人了。
陈文斌又开始哭穷:“所以你弟弟我就是空架子,我真没钱。姐,你可得让姐夫照应着点我,不然我就要喝西北风了。”
陈凤霞“哦”了一声,表示明白:“我晓得了。我会告诉你姐夫,你公司没钱的。大工程还是别找你了,省的你拿不出保证金为难。”
陈文斌惊呆了,喂喂喂,陈凤霞,我不是这个意思。
可惜电话已经被残忍地挂断了,陈凤霞压根没给他舌灿生花的机会。
第152章 婚纱照与华强北
郑国强再次回家已经是一个礼拜后的事情了。
进了家门,他就偷偷觑老婆的脸色,还私底下跟女儿打听:“你妈最近在忙什么呢?”
这一天天的,老往外头跑。
头些日子,郑国强没瞧见她张罗着找人去车站发小广告拉客人,觉得他老婆估计是叫现实碰了一鼻子灰,晓得那个什么民宿不是哪儿都能搞的了。
开玩笑,日本跟台湾,那是资本主义,人家有钱。有钱人才跑什么风景名胜去玩。
这国内的有钱人真要旅游,人家不会住豪华大酒店啊,要来你这地方。
他本来看妻子好像对民宿生意偃旗息鼓了,还挺欣慰。
结果这人不弄民宿,不晓得又看上了什么,就没歇歇脚的时候。
郑明明正忙着准备这个月底的期末考试。她是班长,要是考不到一百分,那会很没面子的。
不过作为关心妈妈的好女儿,她就是再忙,也不会被爸爸的问题难倒。
小学生立刻摸出张广告传单,满脸认真:“妈妈在忙这个呢。”
郑国强瞧着广告单上的婚纱照先是一愣,然后就目瞪口呆:“2699?这是十桌酒席的钱?”
可这宣传单上也没菜单啊,这也太马虎了。
“什么菜单!”郑明明跺脚,“是婚纱照,拍一套这样的婚纱照2699元。”
郑国强差点儿没晕过去,2699!再添点钱,就能买个小一匹的空调了。眼下六月份,一天比一天热。
郑明明还在那儿刺激她爸:“这是最便宜的了,还有3344,还有5……”
郑国强虚弱地挥挥手:“你妈现在就忙这个?”
“是啊。”郑明明一边拿小人书打发好奇心旺盛的弟弟,一边肯定回答,“她还跟吴若兰的妈妈讨论衣服的款式呢。她们想去服装厂订做衣服。”
郑国强瞧着宣传单上的大红嫁衣,只觉得跟拍鬼片似的,瘆人。
他站起身,在屋里头来回走了两趟,再一次跟女儿确认:“你妈对婚纱照感兴趣?”
郑明明已经埋头背书了,只“嗯”了一句:“没错,我妈最近一直忙婚纱摄影的事。爸爸,你没发现咱们家里晚上又多了位帮工吗?”
郑国强当然瞧见了生人,可他以为就是单纯的小院生意好而已。别说,他老婆的街头牛排跟街头披萨已经火爆到他们上元县委的人都听说过了。
他还准备明天带点他老婆做的超级无敌至尊宝披萨去给大家尝尝呢。
按照吃过必胜客的女儿跟吴若兰的说法,他老婆做的披萨可比必胜客好吃多了。
郑国强就好奇,必胜客的披萨得难吃成什么样儿。毕竟即便是他老婆的手笔,他也觉得没有鸡蛋饼好吃。
唉,郑国强瞧着宣传单上的价码,一阵接着一阵肉痛。
2699元,就是2699个鸡蛋饼,够他吃七八年了。
陈凤霞还不知道她丈夫已经把婚纱照跟鸡蛋饼挂上钩了,就盯着自己手上的营业执照发呆。
她没想到这么快啊。这才多久的功夫,一千五百块钱果然没白花。
其实陈凤霞想还价到一千二的,毕竟注资五十万给六千的酬金,这十万块按比例也是一千二啊。
可人家说没这规矩,本来起步价就是两千,被她砍到一千五就够可以的了。
现在要开公司的人多了去,这买卖她爱做不做,不要耽误他们赚钱。
陈凤霞咋舌,感觉果然有钱的越有钱。十万块钱三天就是一千五,一个月下来就是一万五,人家差不多半年功夫就能实现本钱翻倍,真是躺着就把钱给挣了。
她揣着营业执照往家走的时候,感觉自己的确够癫狂,居然不声不吭就把公司给办了。
她自己都佩服自己,这重生了到底不一样。上辈子自己想都不敢想的事情,现在居然说干就干。
陈凤霞一路晕晕乎乎地回家。进小区门的时候,她做好了心里建设,不就是民团变成了正规军嘛,怕什么?干得还是以前的老伙计,卖房子。
既然换汤不换药,又不是让她去盖房子,那就该怎样还怎样。
她进门的时候,才突然间想起了关键:坏了!这事儿她还没跟郑国强提。
夭寿啊,这男人肯定得炸窝。
嗐,也不知道他想个啥,反正他就不乐意让她正儿八经地做生意。老觉得生意场上处处是坑,好像其他地方就没坑一样。
陈凤霞头痛要怎么跟丈夫说这事。
好端端的,为了这点事和人吵一架似乎有些不值当。
郑国强现在忙得够呛,又是在做安置上元县下岗职工的大事,陈凤霞可不想他再着急上火。
这人嘴巴可爱起燎泡了,到时候一上火满嘴疮。大热天的又苦夏吃不下东西,身体可不就得垮了。
陈凤霞琢磨着自己可得好好跟人说,这可是为广大人民群众安家立户的好事。
最好自己再给他做几个他爱吃的下酒菜,在他心情好的时候说,效果应该更好。
陈凤霞打定主意,就问趴在堂屋桌旁写作业的女儿:“明明,你爸打电话回来没?有没有讲他什么时候回家?”
这事得在家里讲,不然他在单位接了电话一蹦三尺高,影响不好。
郑明明摇头:“爸爸没说,就讲他晚上不回家吃饭了,要开会。”
说着,她眼睛滴溜溜一转,笑眯眯道,“妈妈你放心,这个周末爸爸一定会回家的。”
陈凤霞好笑:“你又知道了?那可说不准。工作的事,加起班来都没准儿的。”
上辈子,大女儿那么兢兢业业任劳任怨的人了,有一次也因为迎接检查加班到崩溃,在家里咆哮大骂这帮子人成天不干正经人,就会瞎折腾人。
还没沦为社畜的郑明明小朋友只得意洋洋:“反正我就是知道。”
陈凤霞呵呵,直接点姑娘的脑门子:“可把你能耐的。”
她在心里头安慰自己,周末就周末吧,反正也没两天了。
礼拜天一大早,陈凤霞刚开门做早点生意呢,就瞧见丈夫风尘仆仆地往家来。
她一时间没回过神,开口就是一句话:“县委食堂管你早饭了没?”
郑国强叫她给逗乐了,眼睛都笑成了月牙:“没管,阿庆嫂,你管饭不?”
旁边的客人笑出了声,一本正经道:“我就说郭建光跟阿庆嫂的革命感情不一般。”
陈凤霞也笑出了声,立刻端了玉米汁给丈夫润润嘴:“有,革命同志总不能扛肚皮。”
郑国强干掉了一碗玉米汁又吃掉了两只青团。
本来在老家时,这是他们清明节才吃的东西。结果陈凤霞清明时做过一回,卖的居然很不错,就当成常备品种做了下来。好在这东西也不费事。
吃饱喝足的郑国强进屋洗了把澡,换上干净衣服出来,就催促满头汗的陈凤霞:“你也冲个澡吧,咱们该出门了。”
陈凤霞还在跟新来的帮工交代事情呢,闻声就奇怪:“出门做什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