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PO18全书 > 武侠仙侠 > 天上天下 > 天上天下 第15节
  元以臻不语,他被羽林卫的好手层层保护着,可是在萧若骐看来,竟然还不够放心。
  两人握了一下手,就松开了,萧若骐继续驾马,走在元以臻窗外。
  过了一会儿,眼见已经走出百姓环绕的地方,萧若骐忽然低声道:“以臻,这是个好几回。”
  元以臻一震,他当即明白了她在说什么,因为这就是他方才脑中在想的:“不,不可。”他断然否定,“他们不可能没有准备,切不可掉以轻心!”
  “可我派人查看了一下,他们二人确实没带护卫!”
  “那也不一定留得住季佑,若只杀了季佐,让季佑跑了,你可知道会什么下场?”
  “以臻!”萧若骐急起来,压低声音,“你可知半个月前季佑与王庭可汗见过面后,那可汗回绝了周围所有部落贵族求娶他女儿的请求?”
  元以臻呼吸一滞:“他是想……”
  “季佑根本没有诚心献上西疆,没有他镇守的西疆,就还是那王庭可汗的天下,他们西疆骑兵想来就来,想走便走,咱们的将士,还是只能守在关内!”萧若骐道,“现如今季佑若给那可汗做了女婿,收回西疆,也就一句话的事。”
  元以臻咬紧了牙关,他感到怒火不断冲击着他的头颅,可是心底却有什么东西死死的压抑着他的冲动,逼他冷静下来。
  他回忆着,回忆着当初圣女带来西疆地图时朝臣山呼万岁的场景,回忆到若骐的父亲萧定与季佑对峙归来后的忌惮和谨慎,想到每次自己畅谈西疆时,群臣群情涌动的样子……
  不,有一个人很冷静,一直很冷静,冷眼旁观,从不参与。
  卓令吾。
  他是不是早就看穿了这一切?
  元以臻倏然冷静下来,他冷笑一声,在御撵中坐直了身子:“若骐,不要冲动,我们冲动了一次,不能冲动第二次了。”
  萧若骐嗯了一声,再没有任何意见。
  朕的朝中还是有人的,元以臻心想,总有一天,朕也要把你们,玩弄在股掌之中!
  第15章 逼誓
  洛陵旁,帝王行宫。
  元以臻站在面山环水的碧波亭中,似乎是看着景,眼里却没一丝山色波光,反而黑沉沉的。他的背影挺拔紧绷,一点也不像在看景。
  “皇上,他们到了。”身后,大太监全德躬身道。
  元以臻人一僵,吐了口气,点头:“领进来。”
  “是,”全德随后出去,在外面大声唱道,“传宰相卓令吾,季佐、季佑兄弟,觐见!”
  话音落,脚步声便嘻嘻索索的靠近了,元以臻努力辨认着,那个缓而沉的多半是卓相,另外两个轻而徐的多半是季氏兄弟。
  终于来了,他觉得自己心跳都快了起来,这两个只闻其名却如乌云罩顶的男人,尤其是那个季佑!今天他定要让他们明白,谁才是这大元朝真正的主宰!
  他一直背着身,硬是不转过去,直到听到身后三人齐呼“微臣卓令吾/草民季佐、季佑叩见皇上,皇上万岁万岁万万岁”时,才转过身。
  果然,他们和宰相一道,跪在他的面前。
  宰相是无辜的,他只是想把他叫来掠阵,于是赶紧使唤全德:“平身!卓相,你与朕何须如此大礼,不过寻常一叙罢了。”
  卓令吾垂着眼被全德扶起来,语气一点起伏都没有:“君君臣臣,父父子子,总是要有别的。”
  这话说得有深意,听着像是在提醒季氏兄弟,元以臻心里舒畅,觉得卓相这队友找得好,不过面上却不敢摆出来,还得一脸忧伤。
  他看向季佐季佑,只一眼,便顿了顿。
  季佐季佑谨遵规矩,压根没有抬眼看他,也垂头束手站着,一时间竟如两个普通的青年一样,看不出丝毫锋芒。
  让他陡然生出一种是自己大惊小怪的感觉。
  在外蹦跶起来能把人逼疯,见了面却和路人一般毫无威胁,元以臻虽然没怎么出过宫门,但他不是蠢人。
  这样的人,才更可怕。
  “哎,”所以这戏还得演下去,元以臻看了他们一会儿,很快便眼眶泛红,“朕其实,久闻你们两兄弟大名,早就想传二位进来见见,只是一直没有机会,却不料这时机来是来了,却,却不是朕想要的啊。”
  他仰天长叹了一口气,近乎要哽咽起来:“皇后一走,朕这心里,没有一日是不难受的,真是钻心剜骨,痛彻心扉!”
  一旁众人听着,表现各异。
  全德配合得最起劲,元以臻说起痛彻心扉,他还抬袖抹了抹泪。卓令吾长叹一声,看向季氏兄弟,看眼神,竟然是真的有些惆怅。而季氏兄弟,季佐表面文质彬彬,此时却如文质冰冰,白皙的脸霜冻在那,一丝变动都没有,若能从下往上看,他的眼中满是讥诮。
  季佑倒是给反应了,他没得谕令,也不得抬头,可即使这样,也能看到他弯起的嘴角。
  他竟然,笑了?
  元以臻还想怀念前皇后两句,可在低头看到季佑那一眼,却仿佛被扇了一巴掌,再也演不下去,转而有些恼羞成怒。
  可戏是他自己要演的,不能自己砸。他硬撑:“季佑,莫非你怀疑朕对皇后的感情?”
  季佑低头回答:“启禀皇上,草民听到皇上念着圣女,打心底的替圣女高兴。”
  元以臻第一个回合就被噎回来,心里几乎气个倒仰,但他还在坚持,假装接受了这个理由,露出一脸愧疚:“是朕辜负了你们圣所,是朕没保护好她,若是朕当时就下令让羽林卫也去灭火,说不定皇后……也不至于死了!”
  这戏假得其他人都懒得应,只是低头沉默。
  卓令吾最难受,他清楚其中发生了什么。也知道西方圣所接下来要干什么,可又不清楚这两兄弟知不知道,于是此时看元以臻演独角戏,只觉得悲凉。
  皇上,人家根本不在乎你的态度啊皇上。
  死了前皇后,你依然是砧板上的一块肉啊!
  元以臻自己其实也烦,他本就只是想借此机会看看季氏兄弟的反应,再酌情走下一步,现在他已经看到了,那便心里有数了。
  他看看两兄弟,又看看卓令吾,打定了主意。
  “季佐、季佑,你们可知,皇后临走前,恰跟朕说起你俩,最放不下的,便是你们的终身大事。朕每每思及,都想做点什么,了了她这桩遗憾。”
  睁着眼睛说瞎话吧你!皇后管人家终身大事?骗鬼呢?!她自己的终身大事都随随便便的好吗!
  卓令吾忽然觉得自己明白了为什么皇上今天要把自己喊来,但他不愿意相信这个自己看着长大的少年竟然没有任何商量就打起了自家的主意,他神色逐渐冷漠。
  而季佐季佑则心情有些复杂了,季佐是哥哥,便带头答:“启禀皇上,草民乃圣所大管事,按律不得成家。”
  有了管家儿子成了圣子的先例,圣所所谓的长老也开始担心之后这两个职位成为世袭传代的,失了本心还成了祸水,故又借圣女名义定了规定,管家和管事皆终身不得婚配。
  元以臻果然知道这个规定,闻言一点也不意外,去看季佑:“那令弟身上应是没这规矩吧,看来皇后担心的便是季佑了。”
  季佐差点笑出来,退后一步:“皇上说的是。”
  元以臻于是问季佑:“季佑,你可有心仪的姑娘家?”
  季佑没什么表情:“草民尚无心仪的姑娘家,也尚无成家的想法。”
  “那可不成,所谓成家立业,男儿成家方好立业,否则赚得一身功名,回去却衾寒枕冷,多可惜。”元以臻说罢,不等季佑开口,紧接着道,“不如,朕给你指门亲事?”
  卓令吾闻言,抬头看了眼元以臻。
  这一眼元以臻接收到了,让他很是心虚难受,可机不可失,他今天必须趁这个机会把这件事解决,于是坚持着,甚至还挤出笑容:“如何?是门大好的亲事啊。”
  季佑当然听说了宰相府的事,心里冷笑,面上却低头推却:“草民谢皇上关心,但草民一个人自在惯了,并无成家之意。”
  元以臻冷下脸:“你是要辜负你们圣女的遗愿?”
  他知道他们不听他的,但他知道他们明面上不敢不听她的。
  季佑所有的权利都来自于圣所,就算圣女死了,也不敢给人抓住“不忠于圣女”的把柄,只能沉着脸低头:“草民不敢。”
  “那就好,”元以臻瞬间阴转晴,笑道,“朕恰好知道有一好女,待字闺中。虽然之前是庶女,但不日即将成为嫡女。与你一般都是后来居上,两人岂不是天造地设的一对?”
  什么后来居上,当着人家亲爹的面这么说,还是人话吗!?
  元以臻这番话明褒暗贬,说是说那姑娘与季佑相配,实际上却是在说季佑出身卑贱,靠圣所上位,如今也只配娶个假嫡女真庶女。
  是个人都不会答应好吗!
  季佑果然笑了,他看了一眼一旁的卓令吾,却发现他神色平淡,仿佛元以臻说的不是他女儿。
  可事实上,卓令吾不仅不生气,他还有一点想笑。
  知道西方圣所计划的他看着眼前这场闹剧,觉得戏文也不过如此了,圣所不知道哪里找了个女娃,想借他女儿的壳再扶持一个皇后,可皇帝却想把那女娃嫁给圣所的人……
  季佑要是真同意了,那乐子可就大了,他告老还乡后就指着这个笑话延年益寿了。
  可惜季佑当然不会同意,不是他对宰相有意见,而是他有想娶的“权势”,一个就算宰相女儿也绝对给不了的权势。
  他低下头:“草民谢皇上恩典,恕草民难以从命。”
  “哦?”元以臻挑眉,“你是觉得朕不会给你指一门好亲?”
  “有卓相坐镇,皇上给草民指的,定不会差。”我知道你给指的谁。
  “那就是跟朕有关系?”就要跟我对着干咯?
  “皇上英明神武,草民怎敢不从?”
  “那怎么不答应呢?”
  “草民怕委屈了那位小姐。”
  “委屈?以你季佑的名声,恐怕门槛都被媒婆踏破一摞了,哪家姑娘会觉得委屈?”
  “草民居无定所。”
  “嫁鸡随鸡,嫁狗随狗。能嫁你季佑,是那姑娘的福分。”
  “草民有心上人了。”
  “哦?你刚才可说没有的。”这可是欺君,元以臻意味深长。
  季佑此时已经知道了元以臻的目的,他定是知道了自己与西域王庭的约定。就是想让自己做出不成亲的许诺,这样没有姻亲维系,可汗才不会把军队交给自己!
  他甚至想干脆一口答应下来,借着那个不知道哪里冒出来的相府三小姐好好离间一波宰相和皇帝,等过两年再让那三小姐也莫名其妙的归了西,他转头继续娶西域王庭的公主!
  不是想让我成家吗?我成给你看!你可别后悔!
  他心里虽然生气,但是分析的却极为冷静,很快想明白了利弊,决定在得到王庭的兵力前干脆好好整整皇帝与宰相,一点时间都不浪费。
  他缓缓抬起头。
  一旁卓令吾忽然动了,他望向季佑,神色有些复杂。
  “启禀皇上,”季佑冷静了,便从容了,开口,“草民谢……”
  季佐忽然轻飘飘的看了他一眼。
  他方才一直一动不动,但却绝不至于脑子也没动,此时一眼,必有真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