姜潮云提着厚重的披风,只踢了不到二十下,雪白的额头就沁出汗来,气息也乱了。
碧心赶紧过来给他擦汗,因为个子矮,还要踮起脚来才能够得上他的额头。而姜潮云也十分配合地微微低下头,方便她给他擦汗。
这一幕本来也没什么,但凡有体面的人家都是能不自己动手就不自己动手的,但看在寒江穆眼里,就分外刺眼。
寒江穆表情变得更冷了,眼底冒着寒气,几乎要将碧心的手刺出一个洞来。
碧心大大咧咧都没有感觉,猫儿却是感觉莫名的寒冷,忍不住缩了缩脖子。
他是第一个看见寒江穆的,还挺亲热地喊了一声:“寒护院。”然而目光看清寒江穆的表情,他就僵住了,隐隐约约感觉刚才那股寒气是往哪儿冒的了。
这寒护院可真够冷的啊,猫儿想。
姜潮云也感觉到了寒江穆的视线,朝寒江穆看去,刚刚还对碧心笑着的脸,立即就板了起来,“你来做什么?”
这话说的就过分了,但姜潮云那种口气,又明显有一种埋怨的味道。
就连从小伺候他的碧心也都摸不准姜潮云到底喜不喜欢寒江穆,更何况是寒江穆。
寒江穆走过去,在众目睽睽之下揪着碧心的领子,将其往后一丢——他这个个子,是完全能做到这一点的。
而后摸出自己的手帕,一言不发,替姜潮云擦汗。
姜潮云:“……”
他能感觉到寒江穆眼底的冷凝,他也丝毫不在意地将这一面暴露在他面前,这样冰冷的注视,导致姜潮云藏在心底的恐惧又冒了头,因而没敢说话,反而还微微地仰起了头,方便寒江穆更好地为他擦拭汗水。
这样柔顺的姿态明显取悦到了寒江穆,他唇角微微翘起,声音低沉地说:“少爷,你没听过男女授受不亲这句话?”
姜潮云干巴巴地说:“听、听过啊。”
寒江穆说:“你没学过《男戒》?”
姜潮云:“??”
姜潮云眼里流露出迷茫的色彩,“什么《男戒》?有这种书吗?我只听说过《女戒》。”
寒江穆说:“有,这是书中圣品,教你做男人的道理。”
姜潮云虚心请教:“什么道理?”
寒江穆说:“少爷只要知道这三个不要,不要和女人接触,不要裸露身体,不要沾女色,这般少爷才是一个真男人。”
姜潮云下意识地点头,然而很快就反应过来,“胡说八道,这算什么做男人的道理?”
寒江穆忽然低下头,脸几乎凑到他面前,只隔一指的距离,就能碰到姜潮云的鼻尖,“少爷,我要问你一个问题,你要如实回答。”
他那纯黑色的眼珠子充满了压迫感,更有一种奇异的吸引力,姜潮云被这样一双眼睛注视着,呼吸都为之一屏,脸颊瞬时就烧了起来,一种如朝霞一般瑰丽又炫目的红晕浮现在他脸上,连眼神都因为水光充盈变得闪烁起来,他没有说话,但他浑身都洋溢着让人想狠狠欺负的气息。
寒江穆又凑近了几分,眸光里流动着一种晦暗的光芒,他的声音似乎都变得沙哑了起来,他问:“你碰过女人吗?”
姜潮云脸色顿时更红,那是掺夹了怒意的潮红,他伸手想打他,手到半空又很怂地缩了回去——毕竟是皇子,不能打,不能打。
姜潮云吐出一口气,又发现寒江穆眨了一下眼睛,浓密的睫毛都在轻微地扇动,他马上察觉他们两个人之间的距离实在是太近了,他呼吸的气息全都喷洒在了他的脸上,而且……旁边还有碧心他们看着呢!
姜潮云连忙朝后退了几步,有些忌惮地看了寒江穆一眼——他果然不是一般人,他有操控人心的能力!
不然不能解释他的心脏为什么跳得这么快,连羞耻在他面前都要往后退。
姜潮云收回目光,转身就跑进了房间,那背影颇有几分落荒而逃的姿态。
寒江穆声音压得低,被他丢开的碧心只听到几个模糊的字眼,而猫儿离得更远,压根就听不见他说什么,但从他那个角度也能清晰地看见寒江穆离姜潮云离得很近,那个距离即使没有经历过人事,也本能的觉得好像太过危险和亲昵了,只差一点点两个人就能嘴碰嘴了一样。
但猫儿只是觉得有些奇怪,他是不会多想的,碧心也只是看到少爷急匆匆地跑回了房间,她有些疑惑,却也知道轻重,寒江穆她不甚在意,她需要做的仅仅只是伺候姜潮云而已,所以她提起裙角飞快地跟姜潮云进了房间。
寒江穆没有听到自己想听的答案,又看碧心能那么随意地进入他的闺房,表情又瞬间阴沉起来。
这从小伺候姜潮云长大的丫鬟,此时在他眼里也变得碍眼极了。
若是依顺他疯狂肆意的本性,他会想祛除一切他看不惯的人,但,他希望他在姜潮云眼里是完美的,他不会给自己留隐患。
就像姜左岭,如果可以,他有一百种方式让他死,但姜潮云需要一个父亲,需要一个家。
寒江穆一点一点地将心里的暴戾隐藏在心底深处,转身离开。
姜潮云扑在床上,感觉自己的心脏每一下都跳得又重又快,身子倒是又热了一层,但是大脑也是懵的。
就这样过了好一会儿,他才慢慢冷静下来。
碧心跑过来问:“少爷,那个寒护院跟你说什么了?”
姜潮云捂着脸,说:“没说什么。”
碧心看他上了床,虎皮靴还露在外面,便蹲下来给他脱鞋子。
姜潮云也就顺势上了床,钻进了被窝里。
碧心坐在榻下的台阶上,问姜潮云:“少爷啊,奴婢看你对寒护院态度一会儿冷一会儿热的,不知道你对他到底是个什么看法?”
还不等姜潮云说话,她又继续道:“如果你不喜欢他呢,那奴婢也不喜欢他,要是你喜欢他,那奴婢也就喜欢他,他长得那么俊,奴婢要忍耐自己对他的喜爱可是很难的,少爷你得给我一个准话。”
姜潮云钻出脑袋,深沉地说:“碧心,你不懂,我对他的感觉是介于喜欢和不喜欢之外的第三种感觉。”
碧心问:“什么感觉?除了喜欢和不喜欢,还有第三种感觉吗?”
有啊,就是怂。
姜潮云说不出口,他羞于面对这样被寒江穆一个眼神一个问题就吓跑的自己。
当天晚上,寒江穆过来守夜的时候,姜潮云就一脸镇定地问:“你既然能教我什么男戒,莫非你深谙此道?你不会这个年纪还没有沾过女色吧?我最小的堂弟都有通房丫鬟了。”
寒江穆坐在长椅上看他,“少爷身体好些了?”
姜潮云一抬下巴,语气不耐烦地说:“你快回答我的问题。”
寒江穆声音低沉道:“少爷还没回答我的问题。”
他目光幽暗地注视着姜潮云,“少爷碰过女人了吗?”
姜潮云又被这种眼神震慑住,心脏忽然跳得厉害,他心里再次羞恼起来,他不懂为什么寒江穆看着他问出这种问题能让他产生这么大的反应,他不明白,因而姜潮云重重地“哼”了一声,小声说:“我当然碰过啊,我们家这个年纪怎么可能没有碰过!”
寒江穆目光冷了下来,他问:“是谁?”
姜潮云结巴着问:“什么?”
寒江穆:“少爷碰了谁?”
姜潮云问:“你问这个干什么?”
寒江穆没有说话。
姜潮云忽然有些忐忑起来,“你为什么不说话?你说话啊!”
寒江穆注视着姜潮云,唇角挑起一个冰冷的笑,他低声道:“少爷,我听大夫说了,你的身体根本不能碰女人,你硬得起来吗?”
姜潮云脸颊瞬间涨红了起来,“放、放肆!!”
第12章 要做名门淑男
姜潮云气都要气死了,什么叫“你硬得起来吗”??
他气得满脸通红,声音都打起颤来。
寒江穆看他这个模样,反倒放缓了语气,很轻巧地说:“是我失礼了,少爷。”
姜潮云大声说:“你给我滚,我不想看见你!”
寒江穆说:“是,少爷。”
说完,还真的离开了。
碧心听到动静,过来瞅了一眼,小声问:“少爷,怎么了?”
姜潮云气呼呼地说:“没事,你不要管。”
碧心听他声音,悄悄地过来换了一壶热茶放到床边的小茶几上才退出去。
姜潮云没那么生气了之后,果然感觉到口渴,他坐起来,给自己倒了一碗茶,小心地吹了几口,一饮而尽。
喝完之后,他又坐在被窝里生闷气。
他十七岁了,这个年纪姜府的一些兄弟也有纳妾的,甚至他堂哥姜疏瑾都已经有孩子了。
私底下也和他说过一些那方面的事情,他也不是不懂这些,但正因为略知一二,才觉得伤心。
寒江穆质疑的也没有错,他这个年纪,连那种反应都是没有过的,堂弟九岁就有梦遗,他到十六岁才有,而且那里一直都是软的。
他可能都不算什么男人。
寒江穆说的那句话实在是戳到他痛脚,叫姜潮云又气又伤心。
他钻进被窝里,伸出拳头像是在砸寒江穆的脸一样用力地砸了好几拳,而后沉默了一会儿,将手伸进亵裤里。
过了许久,姜潮云很无力地抽出手。
寒江穆,太混蛋了!
*
翌日,姜林氏过来探望姜潮云,她身后还带着一个长得挺白俊的青年人,她跟姜潮云介绍道:“这是马大夫,以后他来给你开药方子。”
姜潮云看见眼前青年,倒是不太意外,因为前辈子他也换了这个大夫,不过面上还是要问上一问:“那赖大夫呢?”
姜林氏叹了一口气,说:“赖大夫有急事,要回老家,恐怕不会再过来了。”
姜潮云也不意外,说:“这样啊。”
姜林氏安排马大夫给他把脉,姜潮云格外乖顺地将手腕递给了他。
马大夫小心翼翼地取出了一个红色的脉枕,搁在姜潮云手腕下,而后才给姜潮云把脉。
许久之后,姜林氏小心翼翼地问:“怎么样?”
马大夫声音很悦耳,他说:“令公子先天不足,寒气入体,要慢慢养。”
姜林氏听到这些与许多大夫一模一样的话,有些失望。
马大夫却信心十足地说:“夫人放心,我在这一道有十足经验,只要少爷配合,我一定能让他成为一个普通人。”
一般大夫都不爱说这种大话,这个马大夫却敢口出狂言,姜林氏难免会觉得他年少轻狂,但于她而言,这种话多多少少都让她高兴起来,“当真?”
马大夫说:“自然当真,若这种小病都治不了,在下的脑袋都可以割下来给少爷当板凳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