姜潮云:“谁胡闹了?明明是你胡闹!”
寒江穆抬起脸,眼神幽暗地注视着姜潮云,低声道:“少爷金枝玉叶,不用受这累。”
“……”姜潮云被他那一双黑沉沉的眼睛震慑,一下子不说话了。
几乎有些委屈地坐到了一旁。
又看着他在那洁白的纸张上写下一个又一个墨字,有些心悸地闭上了眼睛。
这样的字迹拿来写佛经,这不是吓老夫人吗?
而且他不可能写出这种字啊!
无论他怎么不情愿,寒江穆还是替他抄完了那卷经书,而老夫人的生辰也到了。
这一天,姜府来了许多人,连渝州的知州也过来祝贺,一时间门庭若市,好不热闹。
姜潮云穿了一件浅色锦衣,连披风都换成了喜庆的红色,为了脸色不那么难看,他甚至还悄悄地让碧心拿了一盒胭脂过来,稍微沾了点在脸颊上抹开,那本白皙得几乎有些苍白的脸颊瞬间变得红润了几分,也有了那么点气色。
他照了照光滑的铜镜,很满意。
但很快,他又发起愁来,寒江穆替他抄的那卷经书,他总觉得锐气和戾气都太重,并不适合给老夫人送礼,而且也不是他亲自抄的,心意便又减了七分。
这种寿礼送上去,老夫人恐怕会不高兴。
但一来他也没时间再准备一份寿礼,二来心里又存了那么几分侥幸,想想老夫人到底不是读书人,未必能看出门道来,三来也的确承了寒江穆的情,不好弃之不用……
总之,姜潮云就这样怀着这份侥幸之心,将那份经书带上了。
到了大厅,姜林氏一把拉住他,仔仔细细地看了看,笑了起来,“今儿气色真好。”
看着精致漂亮的儿子,姜林氏眼里浮现出一抹柔情,这样看着,姜潮云其实也是翩翩少年郎,家里这么多儿郎,真没一个长得比她儿子要好看的。
她拉着姜潮云坐到一张桌上,那桌上都是姜府几房里的嫡女。
姜潮云前些年还和小孩子坐一块儿,现在沦落到跟姐姐妹妹坐,不禁有些羞赧。但姜林氏不管,她总觉得姜潮云心里脆弱,看见和他年纪相仿的少年会觉得难受,因而自作主张地安排他跟姑娘们坐。
姜家人生得都不错,姜潮云眼前的这些姑娘长得都漂亮,不过因为年纪小,总有那么几分稚嫩,她们见了姜潮云,也是笑眯眯地很亲热的喊:“堂哥好。”
姜潮云笑着跟她们打招呼。
三房的姜秀秀笑着问他:“堂哥今年要送老夫人什么呀?”
寿礼这种东西都是姜家的子嗣送的,女孩子倒是没必要献这份孝心——主要也没这个规矩。
姜潮云心里有些心虚,面上答了,姜秀秀有些惊讶,“这礼太重了,老夫人看了一定会开心的。”
姜潮云心里有鬼,也没说太多,也就是这个时候,姜瑜陇走过来了,他让姐妹给他让了座位,对姜潮云说:“潮云哥今年怎么不和悦儿她们一块儿坐了?”
悦儿是二房的小孩子,也不过五六岁,要奶娘带着坐。
姜潮云说:“我娘安排的。”
他说着,忍不住盯着姜瑜陇的嘴看,“瑜陇你的牙好了吗?”
姜瑜陇听到这句话脸色有些阴郁,却还是抿着唇微微笑了起来,“大伯给我找了个很好的大夫,已经接了一颗牙上去,看起来就像是真的一样,没什么要紧。”
姜潮云问:“我爹给你找的大夫啊……”
他又有些不舒服,“他给你找的谁啊?”
姜瑜陇回答:“韩知州府上的大夫,以前做御医的,医术特别高明,也多亏了他,虽是镶了银牙,但看着和真牙无异。”
他虽这么说,上嘴唇却始终紧紧包裹着牙齿,没让姜潮云看出一点问题来。
姜潮云有些纳闷,他拿起一双筷子,说:“是吗?”
他抬起手来,衣袖落了下去,露出了他手腕上的手链,一枚晶莹剔透的锦鲤玉石十分惹眼。
姜瑜陇眼皮一跳,有些震惊地问:“潮云哥,你这玉……?”
姜潮云“啊”了一声,唇角翘起来,露出两个小小的梨涡,“这是暖玉,跟你的暖玉一样的。”
又从衣服领口拿出了另一块巴掌大的锦鲤暖玉,对姜瑜陇笑,“我还有一块,你说的没错,这玉真的好神奇,戴着我都不觉得冷了。”
又用手掌包裹住锦鲤,依然能露出一只小小的鱼尾,像是发现了新大陆一样,小声说:“你看,我这块是不是比你的那块要大啊?”
想了想,又补了一句,“好像比你那块要大很多啊。”
姜瑜陇:“……”
第15章 优秀护院
姜瑜陇很难控制住自己的面部表情,过了好一会儿,才说:“这真是暖玉?怎的这么大?”
姜潮云说:“你说这暖玉有价无市,价值连城,我看也不至于吧,我随随便便就有这样大块的暖玉。”
这话一出,姜瑜陇差点呕血,“……潮云哥是从哪儿得到的暖玉?难道是大伯给你的?”
姜潮云摇摇头,含糊地说:“当然是靠我自己的本事拿到的。”
旁边的姜秀秀问:“潮云哥哥,这玉能给我看看吗?”
碧心在背后小声说:“少爷,你这暖玉可拿不得,身体要紧啊。”
姜潮云听了,便拒绝了姜秀秀。
姜瑜陇笑了笑,“潮云哥,你不让人看,不会是假的吧?”
姜潮云反问:“你的暖玉呢?我怎么没看见你戴?”
这话一出,姜瑜陇又不说话了。
姜秀秀在旁边说:“瑜陇哥哥的那块暖玉弄丢了,也真的是和那宝物没什么缘分。”
姜瑜陇瞪了她一眼,转身走开了。
姜秀秀对姜潮云说:“他最近摔了门牙,又丢了玉,心情正不好呢,现在也敢跟潮云哥哥甩脸色了。”
姜潮云莫名有一种小小的愉悦,对姜瑜陇的甩脸色也并不在意。
他们离主席也不远,却因为他坐的是女眷的桌,所以用一道屏风隔住了。
姜潮云并没什么胃口,所以只吃了一点长寿面。
很快,姜林氏的大丫鬟靖柔过来请他,他便跟着过去了。
他被引到了姜家重要的男嗣一桌,等会儿他们就得上去献寿礼了。
姜林氏安排的座位,姜潮云左右边是三房的一个双胞胎兄弟,哥哥叫姜清觉,弟弟叫姜林石,这两兄弟读书也不错,为人谦逊,见了姜潮云,都乖乖地喊:“潮云哥哥。”
姜潮云对他们笑了笑,问:“你们送什么寿礼?”
姜清觉拿出一个盒子,打开给他看,“南海珍珠,这么一斗要五百金。”
姜林石打开盒子,“和田玉弥勒佛像,也要五百金。”
姜潮云:“……”
都这么贵重的吗?
姜潮云顿时有些后悔,不禁开始反思自己抄个经书是不是太随便了。
但有一句话说的好,礼清情义重!他有这份给老夫人抄佛经的心就足够了!
……虽然到最后连经书都不是他自己抄的。
姜清觉问:“潮云哥要送什么?”
姜潮云很不好意思地说:“手抄经书。”
姜清觉有些惊讶,惭愧道:“潮云哥这寿礼比我们要贵重得多。”
姜林石也点头。
虽然老夫人不一定会喜欢……不,可以说她一定不会喜欢的。
或许是因为姜家并不富裕,一开始只有一个早点铺子的缘故,老夫人年轻那会儿吃了不少苦,好不容易等姜家做大后,她就变成了一个只进不出的钱袋子。
现在姜家是姜左岭做主,也亏得姜林氏强势,拿了主家的权柄,否则姜左岭那愚孝的性子,其他人恐怕没法过得这么舒畅。
当然,二房赵氏虽素来和姜林氏不对付,惹得姜林氏极为厌恶,三房方氏眼皮子浅,只看得见眼前的好歹,是根墙头草,因此大多数都倒向姜林氏。
方氏的这一对双胞胎儿子也到了一个素有口碑择生苛刻的书院进学——还是托的姜林氏的关系。
正因为如此,这两人对姜潮云是十分和善的。
毕竟明眼人都知道姜家真正有能量的是姜林氏,她有强有力的娘家,而且并不像其他姑娘出嫁后父母就不再多管,她的父母都过于疼爱她,即使离家很远,也还是特地跟这江南一带大小官吏豪族打过了招呼。
这也是为什么渝州知州都能过来给老夫人庆祝寿礼的缘故,很大程度上不是因为他们和姜家有什么交情,而是林家在给姜林氏撑腰。
但老夫人眼皮子浅得不行,还以为姜家已经能有这么大脸面请到知州,从来没想过姜林氏这方面的缘由,对待姜林氏依然横眉竖眼,摆婆婆的谱。
或许是因为太过厌恶姜林氏,老夫人对待姜潮云也是十分的不冷不热,送这样一份寿礼上去,要是当场甩脸色,那场面也是够难看的。
姜清觉和姜林石想到这一遭,也觉得头疼。
姜清觉问:“婶母知道你送这份寿礼吗?”
姜潮云说:“我娘当然知道,怎么了?这寿礼不好吗?”
姜清觉“唔”了一声,心里大概明白姜林氏恐怕会重新备一份厚礼给老夫人,便也没有多说什么了。
很快,轮到他们上去说祝寿词和献寿礼了,因为姜潮云是长孙嫡子,他是第一个。
姜潮云努力笑得好看喜庆些,对老夫人说了祝贺词,让碧心送上了自己的寿礼。
老夫人淡淡地笑了笑,让人接过了寿礼,说:“乖孙。”
那语气很有些敷衍,姜潮云却没有注意,他看老夫人没有打开盒子看,不由得松了一口气,他拱了拱手,正要下去。
韩知州却笑了起来,对老夫人说:“这是左岭的儿子潮云吧?也有五年没见了,长得可真的是一表人才。”
老夫人说:“知州大人说笑了。”又喊了姜瑜陇一声,“瑜陇……”
她急于想介绍姜瑜陇给韩知州,却被韩知州打断了,他说:“老夫人怎的不看看潮云给您抄的佛经?他这样的身子能安安静静地坐下来抄十来天的佛经,心意天地可昭,神佛见了都要落泪。”
老夫人哪里知道韩知州是看了她懈怠姜潮云觉得不满,虽觉得他说话好像有些阴阳怪气的,但也没有多想,听了韩知州的话,嘴角抽了抽,便说:“老身忘了。”
姜潮云:“……”
他差点都要坐不住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