马大夫和她说了,这蛊要解,还是得去找他师父南华圣手荀子阳,正巧林家也是在南华,所以姜潮云的身体其实是有希望复原的。
这给了林月容极大的希望,所以还想着若是姜潮云不跟她回林家,她也要强行带他过来,但姜潮云居然也是二话不说的就跟她来了。
林月容微微走了神,林世言又压低声音道:“姑姑,你也有好些年没见过静娴了,她都跟我说很想你呢。”
林月容回过神来,对他未尽之意心领神会,笑道:“静娴今年也有十六了吧?”
林世言笑道:“是啊,静娴也到了婚嫁的年纪,我爹娘总想着给她找个好人家,但南华能入我爹娘眼的人少极了。”
林月容心里微动,林家家风别具一格,绝大多数人都觉得女儿不如儿子金贵,总会少些关注,但她父母却并不如此,反而对她极其溺爱,放在当下,多少是有些不可思议的。
也正是因为这样家风的潜移默化之下,林家的女儿总要金贵许多,她当时低嫁给商户,其实是很惹人笑话的,也平白拉低了其他人求娶林家女的门槛,造成当时和她一出的姑娘晚了好几年才出嫁……
思及此,林月容心里也是十分惭愧,她的一意孤行害得可不止是她,还有她好一些姐妹,但她父母也依然宠爱她,一直明里暗里帮她。
她兄长林瑞也为此搭进去不少人脉,只为她在姜家过得顺心。
若是潮云和静娴能成,也不失为一件喜事,但问题是,潮云的身体,大夫都是断言过的,是很难有子嗣的,就算治好了,也不知道那方面……
林月容想到姜潮云这个年纪还未有遗梦,心里也是一痛,面上便没有接林世言的话,轻轻地含糊了过去。
林世言见她表情不对,也知此事急不得,便暂时按捺下来。
姜潮云不知道自己的亲事都差点被定下来了,他逗过小宝后,心情又微微地有些不虞起来。
他伸手打开推窗,探头往外看,碧心赶紧道:“少爷,你不冷啊?”
姜潮云摸了摸颈上的鲤鱼暖玉,叹气道:“不冷,我还觉得热呢。”
车内的确热,因为车里铺着厚厚的羊羔毯子,碧心怕烧着地毯,引起火灾,特地拿来了一个特别定制的火炉放到茶几上,里面都满满当当的银丝炭,消耗得比平时快多了,也更加的热。
饶是她常年呆在姜潮云屋里伺候,也不禁热得后背都浸透了汗水,得了这股冷风,她只觉得浑身都舒坦,却还是担心姜潮云受寒,硬要替他关上窗户。
虽是奴婢,但碧心有时候主意也大得很,姜潮云也懒得跟她争辩,所以退后了些,任她将窗户给关上了。
碧心关了窗,见姜潮云手里把弄着一个机关盒,心里忽然明白了什么,小声问:“少爷,你不会是在想那个护院吧?”
姜潮云一愣,立即否认道:“怎么可能!我干嘛要想他?”
碧心道:“少爷,你可别被他送的这些小玩意迷住了心神,那人委实不是什么……”她犹豫了一下,小声道:“委实不是什么好相与的人。”
姜潮云说:“这种事情我会不知道吗?”
碧心实在没忍住,还是压低声音悄悄跟他说了,“不是啊少爷,你不知道,寒护院那天杀了一个人。”
姜潮云屏住了呼吸,也小声地问:“……他杀了谁啊?”
明明车内也没有别人,但他们俩说话都好像很怕有别人听见似的,各种压低声音说起了悄悄话。
碧心小声道:“就是老爷的外室啊,听说啊,寒护院一剑过去,把人家头给砍下来了!”
姜潮云:“……”
碧心如愿地看见他害怕的表情,又添油加醋道:“少爷你不知道,老爷院子里的地都血红一片,都是那个女人流的血!”
姜潮云:“……”
他因为屏息太久,突然咳嗽了起来。
碧心赶紧给他倒了一杯水,送到他手里,又给他轻轻地拍背顺气。
姜潮云喝了水,心脏还扑通扑通跳得厉害,他小声问碧心:“你说的都是真的啊?”
碧心重重地点头,“绝对是真的,少爷你要相信我,寒护院真的太吓人了,少爷你要庆幸幸好他没有跟过来,不然少不得要担心一下他会不会突然给我们来一刀。”
姜潮云迟疑了一下,说:“他不是那样的人。”
碧心愣了一下,“啊?”
姜潮云抿了抿唇,小声说:“他不会对我们动手。”
手里啪嗒一声,将机关盒打开了,很有些郁闷地说:“相反,他对我还很好。”
“总是给我一种感觉,好像无论如何,他都不会伤害我。”
碧心心里暗道糟了,少爷这是被那个寒护院迷惑了心神了!
她正想说什么的时候,窗户突然被外面敲击了几下,碧心一下子忘了想说的话,她伸手过去打开窗户,“谁……”
“啊啊啊!”碧心吓得往后跌坐下去,姜潮云疑惑地往窗户外边看去,正好撞进了来人的目光里。
“少爷,近来可好?”来人眸光泛泛,语气一如既往的冷淡平静。
姜潮云瞪大双眼,脸颊泛起一层红晕,“你!你怎么来了!?”
寒江穆唇角微微挑起,低声说:“我是少爷的护院,自然要追随少爷而来。”
姜潮云心里扑通扑通跳得厉害,他猛地伸手将窗户关上,将寒江穆那张可恶至极的脸甩在了外面。
窗户又被外面敲打了几下,姜潮云拿起茶几上的一个橘子,将窗户打开一条缝,把橘子往外砸去。
寒江穆刚接住那个橘子,便听“砰”的一声,窗户又被重重地关上了。
寒江穆低头看了看橘子,轻轻地抬起手,略薄的嘴唇覆在了橘子上,轻轻地落下了一个吻。
而远在淮州的祝玉春等人,全都傻了眼。
好一个温柔的三皇子殿下!!祝玉春咬牙切齿地想。
当晚扎营,寒江穆和林世言那边打了一声招呼,便拿着一只烤羊腿来到了姜潮云车前,他轻轻敲门,姜潮云那软绵绵的声音就传了出来,“你滚啊!”
寒江穆打开了车门,径直坐了进去,他冷声道:“我不滚。”
姜潮云:“……”
寒江穆道:“少爷是在生气吗?”
姜潮云瞪着他,然而看着寒江穆那肃穆的脸,他又垂下了眼睛,小声道:“你也太放肆了,我没让你进来,你就进来。”
寒江穆将手里的烤羊腿递给姜潮云,道:“少爷吃吗?”
姜潮云嫌弃地看了一眼,“脏死了。”
寒江穆轻轻地看了他一眼,拿起小刀割了一小块羊肉,送到他嘴边,“吃。”
姜潮云仍然一脸嫌弃,“你的手,脏。”
寒江穆微微眯眼看他。
“……”姜潮云感受到他身上的低气压,又想到了碧心跟他说的话,静默了一下,微伸脖子,张嘴衔住了寒江穆递过来的肉,委委屈屈地吃掉了。
第27章 天真无邪
姜潮云委屈地吃了肉,脸色发苦,寒江穆再递来肉,却是说什么都不肯吃了,“不好吃,我不吃了。”
听了这话,寒江穆倒也没有再继续,他吃掉了手里的肉,说:“是不太好吃。”
姜潮云看了一眼他,这时候才有些别扭地问:“你怎么又跟过来了?你不是要留在姜府吗?”
寒江穆道:“少爷,我不缺那口饭吃。”
姜潮云听了,不知道为什么心里是有点高兴的,但又觉得有些说不出来的难为情,便冷冷地哼了一声,说:“那我也没饭给你吃。”
寒江穆微微一笑,却是不说话了。
姜潮云伸手又推了他一下,嫌弃道:“你快出去,你身上脏兮兮的,把我的羊毛毯子都坐脏了。”
寒江穆却是一把抓住了姜潮云的手。
姜潮云一时惊吓,竟也没第一时间抽出手来。
寒江穆轻轻地捏了捏姜潮云的手心,姜潮云平时露出来的手腕虽然纤细,这手却是有些肉乎的,手心里软软的都是肉,温香软玉不过如是。
寒江穆垂眸轻轻地看了一眼,将手指挪步到姜潮云的手腕上,手指轻按,作出把脉的姿态。
姜潮云咽了咽口水,小声问:“……你、你干什么啊?”
寒江穆一本正经地道:“把脉。”
姜潮云一时语塞,过了好一会儿才道:“你居然还会把脉?你会的可真多。”
寒江穆轻描淡写地道:“行走江湖,总要有些技艺傍身才好生计。”
若不是姜潮云知道他的身份,恐怕就信了他的鬼话,但被捏着手腕,又是用把脉这样的借口,倒让他不好意思挣脱了。
过了好一会儿,见寒江穆还在给他“把脉”,不由得故意嘲笑道:“你是不是学艺不精啊,这么久了也没有把出什么吗?”
寒江穆看着是在给姜潮云把脉,实则手指全搭在姜潮云纤细又温暖的手腕上,拇指几乎全部环住姜潮云的手腕,目的性如此之强地触碰着姜潮云白皙细嫩的皮肤,然而听见他这般说话,寒江穆也忍不住微微侧目看他,只觉得他一派的天真烂漫,倒也不自觉地微微翘起了唇角。
姜潮云见他不说话,好像心虚似的,不由得乘胜追击,“马大夫可是半刻时辰就把完脉了,你还没有把出什么吗?”
寒江穆道:“少爷的身体很好,气血充足,阴阳调和,没有什么毛病。”
姜潮云“唔”一声,几乎是有些得意地道:“错了!你全都错了!看来你的医术是真的不行。”
寒江穆看他这个小模样,好似认同一般微微颔首,“少爷说的是。”
姜潮云抽出了手,努力地板起脸,“快出去,我要休息了!”
怕又被寒江穆的眼神吓住,这次姜潮云都没有去看他的眼睛。
寒江穆轻轻地捻了捻刚刚触碰姜潮云手腕的手指,对姜潮云这句话倒是没什么反应,很顺从地推开车门,出去了。
他出去后,碧心才敢端着晚膳进来,她小声地问:“少爷,寒护院跟你说什么了吗?”
姜潮云回:“他给我把了脉,结果什么都没把出来。”
这么说着,姜潮云都觉得寒江穆也不是那么厉害了,他这样的身体,他居然还能说没什么毛病,要真是学医,日后也会被别人骂庸医呢。
姜潮云的吃食估计是整个车队最好的,饶是这样的环境下,他也依然得喝补汤,得用补品,因而脸色都要比其他人好看许多。
是了,也不知道从什么时候开始,他那一直有些苍白的脸色变得有些红润起来,乍一眼看着倒不太像有什么病,是一个健康的少年人。
姜潮云用了晚膳,就去找林月容。
林月容这个时候正在和寒江穆说话,她对寒江穆的感官极其复杂,一方面,寒江穆的确救了姜潮云好几次,她是应该感激的,但另一方面,她却要比姜潮云敏感聪慧许多,加之也是名门出身,见识也要比一般妇人家多许多,当初在姜左岭院子内发生的事情她在事后又琢磨了几遍,觉出了寒江穆对于姜潮云的过分在乎。
最重要的是,他只是一个护院,自主意识过于强盛,竟然盖过了主家,主家都还未说话呢!他便直接砍杀了那个女人!
诸多情绪汇聚在一起,最终变成了一种深深的忌惮。
因此,林月容与寒江穆说话,是非常客气的,因为寒江穆身手过人,而车队又护送着她的嫁妆,因此她给寒江穆开出了此行一百两的高薪,而后又感激他为姜潮云做的事情,还奉上了十分丰厚的厚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