其实林家有这个主意,也不纯粹是因为林静娴到了年纪,而是正好撞上了暗潮急流之下的权力变幻。
媒婆过来说媒的人家也都是名门世家,但这些世家和诸多皇子私底下都有千丝万缕的联系,一旦将林静娴嫁过去,他们林家即使不想,便也跟皇子们扯上了关系。
简简单单的门庭也是让林静娴受委屈,左看右看,竟只有姜潮云最适合。
但感情这种事情也确实不能强求,林世言深知自己出言太过直白,恐怕已经惊扰了姜潮云,有些懊恼起来。
而姜潮云不知道他们的算盘,乍一听见林世言那脱口而出的话,的确有些被吓到了,但这会儿却是什么想法都没有了。
寒江穆径直跟他进了屋里,姜潮云忸忸怩怩地,竟也没有赶他走。
碧心战战兢兢地送上来两碗姜茶,也没敢跟姜潮云说话,便下去了。
姜潮云捧着姜茶喝了一口,也没说话。
寒江穆率先开了口:“林静娴很漂亮,是吗?”
姜潮云:“……”
他蹙起秀气的眉,说:“表妹漂不漂亮,关你什么事?”
又有些不可思议地说:“你竟然直呼我表妹的闺名,刚刚也直呼我外公的名讳,你也太不礼貌了。”
寒江穆语气淡淡,但说出来的话却非常的强词夺理,“人取了名字,那便是拿来唤的。”
姜潮云憋了一会儿,目光落到他脸上,又像是被烫到一般缩了回去,说:“强词夺理。”
不知道为什么,心里总有一种很奇怪的情绪,叫他有些说不出来的躁动,他很茫然地捧着姜茶继续喝,很快就喝完了姜茶,这会儿被冷风吹得泛红的脸颊也回了温,浑身都暖融融起来。
林家的冬天好像要比在姜家的时候更冷一些,不过也更容易度过。
寒江穆道:“少爷,你还未回答我,那个林静娴是否漂亮?”
姜潮云纠正道:“你要喊小姐,你只是一个护院,你不能随意直呼别人的名讳,你要摆正你自己的身份。”
又有些费解地道:“你都知道喊我叫少爷,为什么还会直呼我表妹的名字?”
既然要装护院,为什么不装像一些呢?
寒江穆看着他,那眼神是有些冷的,“原来少爷没有听进去我说的话,少爷这是想成家了?娶林静娴?”
姜潮云觉得他有些莫名其妙,为什么一直说林静娴?这也让他不知道如何回答,干脆下逐客令,“我要休息了,你快走,不要打扰我休息。”
寒江穆并不走,语气淡淡地道:“少爷这样的身体,真的能娶妻生子吗?”
姜潮云被戳中了心中的伤痛,表情都僵住了。
寒江穆看他这个模样,语气又微微地松缓了下来,“少爷还是要保重身体才好,马大夫也说过你不能碰女人,不是吗?”
大夫说是一回事,被同龄人说又是另一回事了。
不知道为什么,寒江穆说出来,分外让姜潮云难受,他眼眶都红了起来,“我的事情不要你管!你走不走!?”
寒江穆:“……”
他垂下眸,说:“少爷好好休息。”
说完,站起身离开了。
姜潮云想拍桌,然而记忆让他回想起拍桌后手掌的疼痛,又叫他半路停下,轻轻地拍了拍自己的膝盖。
这一遭倒是将眼泪给憋回去了。
明明他也还是个男子汉,也十七岁了,怎么就是不能,怎么就是没有?
他解下衣衫,坐到床上,伸手碰了碰,也的确是软趴趴的。
姜潮云很沮丧地穿上衣服,扑倒在床上。
寒江穆说的的确没错,他是不行,这样的他的确是不能娶妻生子的,但他心里明白是一回事,被说出来又是另一回事。
尤其是被寒江穆说出来,便分外让他有一种很羞恼的情绪。
让他不知道如何是好。
当晚,寒江穆过来守夜,这次倒是从正门进来的,也没有直接进入内室,而是在外室的珠帘外低声问:“少爷,可消气了?”
姜潮云语气硬邦邦地说:“没有,今天你不要过来了,我不要你守夜,碧心可以代替你了。”
寒江穆道:“我有东西想给少爷。”
姜潮云说:“我不想要,你快滚啊。”
寒江穆说:“少爷不看又如何知道自己不想要?”
姜潮云没有说话。
寒江穆这时候的语气反倒显得有几分温柔,“少爷,是我僭越,不知礼数,胡言乱语,我向你赔罪,希望少爷不要见怪。”
这样温柔的低声下气,也是姜潮云没有见过的,一瞬间,他心里的憋气倒是烟消云散了。
姜潮云有些别扭地说:“你知道错了吗?那以后还犯吗?”
寒江穆回答:“知错了,以后不会再犯了。”
姜潮云停顿了一会儿,才小声地说:“那你进来吧”
作者有话要说: 寒老师:真好哄
第34章 悄悄地动心
寒江穆走进了内室,姜潮云将被子拉高了,假装要睡觉。
然而没过一会儿,姜潮云忍不住开口问:“你不是说了有东西给我吗?东西呢?”
寒江穆说:“少爷不是说不想要吗?”
姜潮云:“……”
他心里一哽,不说话了。
寒江穆走到他身边,从怀里摸出了一只草蟋蟀,送到姜潮云面前。
姜潮云乍一看还真的以为是虫子,登时往旁边缩了缩,叫了起来,“这是什么啊?!你快拿开!”
寒江穆说:“草蟋蟀,这是草做的。”
姜潮云一听,这才冷静下来,他伸手接过那只草蟋蟀,仔细看了看,做的还挺精致的,不过嘴里忍不住说:“你就拿这个来跟我赔罪啊。”
寒江穆问:“那少爷想要什么?”
姜潮云说:“起码要再用心一点,你用这个就不诚心,你是在敷衍我,看不起我。”
寒江穆颔首,“少爷说的是。”
姜潮云看了看他,其实态度还是很诚恳的。
但寒江穆说那样的话其实也不是第一次了,姜潮云觉得他心里大概真的是这么想的。
这就让他很有些郁闷,也的确是有些气恼的。
看在这次他低声下气道歉的份上,这次就原谅他了,下次再要那么说,他就真的要对他不客气了。
姜潮云这么想着,心里终于舒坦了,又问:“这只草蟋蟀是你自己编的吗?”
寒江穆颔首。
姜潮云问:“那你还会什么?”
寒江穆回答:“剥皮。”
姜潮云:“……”
他气咻咻地道:“大晚上的,你一定要说这个吗?你是不是存心想吓我?”
寒江穆这时候反倒能一脸无辜地看他,“是少爷先问的。”
姜潮云抓着那只草蟋蟀,一把将被子盖住了脸,闷声道:“不和你说话了。”
寒江穆问他:“少爷近来身体如何?”
姜潮云不回答他,寒江穆便也没有再说话。
姜潮云也不知道为什么,有些睡不着了。
他侧过身去,手里轻轻地把玩着那只草蟋蟀。
虽然他没有亲眼看到,但是脑海里总能出现寒江穆坐着椅子上专心致志编草蟋蟀的画面。
寒江穆给他送暖玉,给他送那么多东西,还给他编草蟋蟀。
姜潮云嘴角不自觉地弯了起来,然而发觉自己在笑的时候,又有些无措起来。
饶是他什么都不懂,也能感觉到他此时因为寒江穆的存在变得有些不对劲了。
他怎能因为一个男人就暗自欣喜?
这样无措且烦躁的日子持续了有一段时间,直到一直给他看病的马大夫来向他辞行,姜潮云便顾不得多想了。
马文锋现在一直是他的常座大夫,平日里也不会去给别人看病,几乎是随叫随到,也因为前辈子的记忆,姜潮云对他的依赖其实也蛮重的,然而他一旦离开,他还能不能活到19岁的冬天都是一个未知数了。
马文锋对他异样的慌张显得有些诧异,之前他对姜潮云无论说什么话,他都没有表露出高兴的模样,没想到这会儿反倒露出了这种慌张的表情,他有些困惑,却没有多想,安抚道:“少爷,鄙人才疏学浅,对少爷的病症委实没有办法,此次辞行,是因为请动了鄙人尊师荀子阳出山,他是南华医道圣手,绝对有办法将少爷的病治好。”
姜潮云一听,这才稍稍平静下来,“你说真的吗?”
马文锋说:“自然是真的。”
姜潮云问:“那你呢?你要去哪里?”
马文锋见他关心他,心里熨帖,微微一笑,道:“自然是哪里来,回哪里去。这个少爷就不用担心了。”
姜潮云听了,又再一次确认道:“你师父真的比你厉害吗?”
这样的傻话,别人听了恐怕都要笑,但马文锋知道他本性,反倒觉得他单纯率直,不由得笑了起来,“我师父自然比我要厉害,少爷放心吧。”
如此,姜潮云才依依不舍地送他出了门。
有了这样的变动,他一时也没有再去想寒江穆的事情了。
林月容对此反倒是欣喜非常的,因为她从莫氏嘴里得知荀子阳名声很大,反倒是马大夫的名气在南华是不显的,莫氏只道:“荀子阳我记得他的大徒弟秦州是大有青出于蓝而胜于蓝之势,马文锋应当是荀子阳的小徒弟,在南华没什么名气。”
林月容一听,也知道马文锋为何会误诊了,原来是学艺不精。