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唯一能做的，就是给冯洋和青檬寻找一条生路。
死气渐渐聚拢，青檬的意识已然没有白日那般清醒，可她还是精准地捕捉到了冯洋的气息，龙头僵硬缓慢地抬起，看向木屋的方向——尽管龙目已经什么都看不见了。
冯洋试了几次发现自己进不去身体，沮丧之下也顾不得自己，他得赶紧去阻止青檬！
无论那个人说的是真是假，冯洋绝不能眼睁睁看着青檬就这么去死。
然而冯洋还没动，龙吟声骤然响起，这次的声音中隐含愤怒，便是小一都能分辨出来。
“她怎么忽然生气了？”小一蹲在越朝尉肩头远眺，十分不解。
折瑶深吸一口气，上前几步，低声说道：“是不是他来了？”眼睛看向越朝尉。
越朝尉点了点头，手下的动作越发地快了，他用起元气来，简直如臂使指，有些精细的操作折瑶看着都害怕。
他竟然直接用元气入了冯洋的大脑！
恶念的到来折瑶居然不觉得意外，毕竟恶念的力量来源便是龙脉，如今青檬献祭，即将产生新的龙脉。
虽然不知道他是怎么利用龙脉的，但这次青檬化作的龙脉，恶念不可能能再次利用起来。
折瑶几乎能肯定，拘魂的人便是恶念，毕竟他来自地府，知道一些手段不稀奇。
但青檬现在在生气，折瑶不由地心里发紧。
“小师叔，我们走近些，不要让闲杂人等误闯了此地！”
折瑶尊重青檬的选择，便不希望有人来捣乱。
忽然，起风了。
众人抬头看向天际，夜色黑沉沉的，气象不好连带着晚上的天空都暗，平日里几乎什么都看不见，现在却能明显地看见云层飘动。
大风刮来。
龙吟声消失了。
天色却骤然间转亮了些，就像是夕阳才落时的半黑天空。
他们清晰地看见那条盘桓在山体上的龙以肉眼可见的速度，化作了坚硬的岩石，天色生出异象之时，冯洋的气一并断了，皮肤却隐隐发亮。
小一嗅到了那熟悉的气息，扯了扯越朝尉的衣裳：“我发现他了！要不要去追？”
越朝尉还在用元气梳理冯洋的身体，根本顾不上这边。折瑶一听，二话不说直接拎起小一就跑。
“哪个方向？”
应烈等人反应略慢了一些，留下尤语柳在此地守着越朝尉和冯洋，纷纷追上折瑶的身影。
风越刮越大，折瑶掏出纸符给自己贴了几张，勉强抵御住了强风。
有小一指路，他们很快就找到了恶念的藏身之处，他呆呆地望着青檬，和越朝尉一模一样的眼睛里全是不敢置信，以至于他压根没有察觉到有这么一群人，冒着狂风找来了。
除了不敢置信，折瑶还看到了惊恐。
没错，惊恐。
这意味着青檬的献祭快要成功了，恶念在害怕力量的丢失。
越来越近了，小一开始分泌口水，明明之前还觉得很恶心的味道，现在居然觉得挺香的，豆豆眼一眨不眨地盯着恶念看。
许是目光太强烈了，恶念终于回过神来，凌霄阁的剑修们他自然是不惧的，但是折瑶身上不仅有招魂玲，还有赶山鞭。
对于他现在的状态，后者伤到他轻而易举。
恶念没有等来冯洋，却等来了一群要他命的人。
咬了咬牙，恶念转身就要逃走。
折瑶下意识抓了个什么东西，用上元气使劲一扔——小一被扔了过去。
明明是纸片人，但方才的手感却十分有重量感，折瑶没想明白是为什么，只能眼睁睁看着小一咻地一下砸在了恶念身上。
然后……狠狠张开小嘴，咬了一口。
折瑶一惊，小一不能吃人啊！
“啊——”痛彻心扉的嚎叫冲破山林。
小一那一口居然有用。
折瑶一下抽出赶山鞭，一鞭子抽过去，嚎叫越发凄惨，应烈几个看着似乎并不需要他们帮忙，就没过去，只集合了灵气抵挡大风。
大风很快过去了，嘀嗒嘀嗒，黄豆大的雨滴落下，砸在人身上生疼。
折瑶几步上前，清晰地瞧见小一已经将恶念的半个手臂啃没了，偏恶念拿他没有办法。
“居然真的是鬼！”折瑶心情有些复杂。
还以为恶念也跟着大师兄一起转世了呢，结果是鬼，之所以可以光明正大的出现，只怕也是因为那地脉龙气吧。
“你到底想要干什么。”折瑶质问，“这天地全因你乱成一团，你的良心不会痛吗？你也是鬼魂衍生的，没了人，你的存在根本就没有意义！” “有意义！”恶念颤抖着身子，恶狠狠地低吼：“我马上就要变成人了！是你们，是你们一直在和我作对……”
“先是毁了我在孔府的布局，后来又造出了这个怪物……”他重重扒开小一，却再次失败。
小一小脸扭曲地再咬一口。
“若是我没有猜错。”折瑶深吸一口气，语气沉了下来，“小一和你都是一样的。然而它却选择了善，而你……则是恶。这都是你自己选择的。”
“你说你想要成人，如今却失败了。而小一百年后，说不定能靠正经的修炼炼得人身。”
尽管在小一的三观塑造上，折瑶和越朝尉都花了不少心思，但这至少证明，就算是所谓的恶念，在有人教导的情况下，也有向善的可能。
恶念沉默了片刻，又道：“他居然舍得将所有的碎片都喂给这个纸人。”语气竟有些道不明的怨恨和嫉妒。
折瑶看了一下小一的进度，按照这个速度，恶念活不过今晚。
“小师妹！这雨太大了，那山眼看着好像也要崩了，咱们得赶紧离开这里！”李朝堇的声音穿过雨幕，只让人听了个大概。
折瑶没再和恶念搭话，赶山鞭一甩，便将鬼魂捆绑了起来。
地脉龙气正在逐渐替换，恶念也渐渐失去了人的特征。起初他还反抗一下，但魂体撕裂实在太难熬了，偏偏小一一口就吃那么一点。
一点一点被吞噬，那种痛让恶念一路嚎叫不停，根本没有心思再和折瑶说些什么。
声音听得人毛骨悚然，剑修们都没敢回头看，只是御剑载着折瑶给她保驾护航，顶住风雨。
雨势渐渐变小，等他们回到木屋的时候，又变成了雪。
冯洋的身体不见了。
越朝尉在擦着剑，剑身噌亮，却还在反复地擦，颇有种磨刀霍霍向猪羊的感觉。
折瑶把恶念扔到他面前。
小一又是一口咬下，恶念疼得痛哭流涕，看见越朝尉的瞬间就怂了，大声讨饶，还说他愿意就像以前一样活在金轮宝色身上。
折瑶没再继续听了，她听到恶念说他以前在金轮宝身上的时候帮了转轮王多少忙，后来又有多少次被地府的人发现，却从来没有人像他们对待小一那样对他……
天光大亮，折瑶醒了好一会，恍恍惚惚地感觉这一切像个梦。
她还在接任务，想要多赚点钱买房。 可一转眼，青檬冯洋都死了，这是她在这个世界做的第一个任务，故人去世，让她格外不好受。
可日子总归要过的，她拍了拍脸，下床穿衣。
推开木屋门，外面粗制滥造的桌子上摆着三菜一汤还有馒头，众人围绕着桌子，热热闹闹地吃早膳。
嗯……热热闹闹？ 尤语柳率先朝她招手：“折瑶快过来用早膳。”
“小师妹醒啦，我就不久留了，先回凌霄阁了。”李朝堇特意等她起床的，打完招呼急匆匆就走了。
折瑶还是懵逼状态。
越朝尉起身，走过来拉着她沿着一旁的小路走。
第111章
“什么大家心情都好像还不错？”折瑶拧紧眉毛, “两个人的消失，难道是我的幻觉？”
越朝尉紧了紧握住她的手，淡淡道：“并非如此。冯洋和青檬的确双双逝世……只是，我昨夜强留了冯洋一魂, 温养数年, 他会回来的。”
恢复了记忆的大师兄已经是转轮王, 强留魂魄这种事他的确可以办到。
这的确是个好消息。
折瑶松了口气，随即想到了青檬, 紧张地问道：“献祭的过程本来要持续好几天的吧, 昨夜青檬就献祭完了，是什么？”
越朝尉安抚地朝她笑了笑，有些无奈：“后果有些严重。不过感念她功德高, 却也没落得魂飞魄散。”
难怪小师叔他们今早一个个都这么轻松！
只要魂还在，一切都好说, 他俩说不定还能再续前缘呢。
“啊对了，冯洋的身体呢，你们埋了？”
“送回青阳县了。”
“嗯？”
“……不然靠他自己恢复得熬很多年。”
折瑶一时间没听明白，很快反应过来：“你是说, 他还是成土地神了？”否则冯洋能靠什么？
越朝尉点了点头：“不止如此, 青檬献祭成新的地脉龙气, 她生前将龙珠给了冯洋, 因而冯洋恢复起来会很快。”
“很快？”
“大概几十年就能再见到他了。”越朝尉轻声说：“只是到时候见到他，也许已经不会再记得我们了……”
残破的魂魄, 哪能记得住什么？
“但这也是好事。”折瑶叹了口气, “冯洋成了土地神, 青檬……诶，青檬没有魂飞魄散, 那她去哪了？”
“正要告诉你，青檬已经成了新的山神，也在青阳县。只是她的魂魄不稳，也需沉睡养多年才能醒。”
都在青阳县？
折瑶惊喜地望向越朝尉，难道这都是大师兄一手促成的？
感受到她的目光，越朝尉垂眸看向她：“我也没做什么，要不是青檬主动献祭获得大功德，谁来了都无能力。”
不管怎么说，这个结局对折瑶来说，的确值得开心，也难怪大家可以那么轻松地用早膳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