秦放在大部分的时间里,是很听杨海燕的话的,他认为她的话有道理,他就会听。就像这件事,他一开始不同意,的确是因为在李姑娘身上发生的事情。但是现在听杨海燕分析将来会受到的影响,才渐渐明白事情并不是那么简单。“好,我不管。”人长大了总有自己的想法,这种想法里也有自私的一面,谁都不愿意为了别人影响到自己的家庭。
杨海燕见他答应,也松了一口气,她就怕他因为责任心,非得管这件事,现在看来,秦放比她想象中的理智。不过:“这件事,目前也只是守业的想法,李姑娘那边还不知道,我觉得发生过盗匪窝的事情,李姑娘未必能这么快走出来。方才守业也说了李姑娘看到他是紧张的,所以我觉得李姑娘可能没这个意思,不过现在还不是问李姑娘意见的时候,如果守业能接受我刚才说的,那到时候再跟李大夫谈,听听李大夫的意思。由李大夫跟李姑娘谈,才不会造成对李姑娘的压力。”
秦放道:“好,听你的。不过,那小子在府里太空闲了,从明天开始,跟着我去军营练练,账目的事情回头晚上也能处理。”
杨海燕噗嗤一声笑了:“你决定便是。”
秦放不满的问:“你笑什么?我在外面晒太阳呢,他在府里倒是舒坦,舒坦到做白日梦了。”
杨海燕:“……”原来他是不服气他弟弟了。
夫妻俩倒是不再谈秦守业的事情了,可秦守业回去之后,自己完全没了主意,脑海里乱的连什么想法都没有了。
第二天
秦守业还没起床,陶山就过来了。
秦守业昨天一晚上没睡着,今日天快亮了才睡的,故而陶山来叫他的时候,他还迷迷糊糊的,当他听到陶山说,早饭后大哥会来找他时,他整个人都清醒了,马上起床吃早饭去。
于是早饭后,秦守业被秦放带走了。
事实上,直到被秦放带到军营前,他还没回过神来。到了军营里,看到士兵们都在训练,他才回过神:“大哥,你带我来这里干什么?”他不解的问。
秦放道:“军营里就没有不会功夫的人,也没有不训练的士兵。你虽然是军营里管账房的,但也必须跟上。”
秦守业觉得,肯定是因为昨天的事情,他大哥在惩罚他,但是他也没有办法反对啊,因为不敢。
一天的训练下来,秦守业累的不像话,根本无暇顾忌李姑娘的事情,晚上跟着下值的秦放回到将军府,他倒头就睡。
一连几天,甚至到了九月份,天气逐渐转凉了,他也渐渐的适应了这种生活。才十六岁的他,也许是因为现在的生活比从前好了,他有理想,却不知道怎么承担生活的重责。关于李姑娘的事情,他在想,却也想不出答案。
入赘吗?长辈不会同意。
没有孩子吗?长辈也不会同意。
一时之间,他突然觉得每天去军营训练竟然格外的好,可以让他忘记一切,不用去想一切。
转眼间,到了九月中。
这天,离开将军府四个多月的范婶终于回来了,不过,范婶不是一个人回来的,跟她一起回来的还有范婶的闺女和外孙女,她一回来,就跪到了杨海燕的面前:“太太,求求您给奴婢做个主吧。”
杨海燕看着范婶、她女儿、还有她外孙女,几人神情疲惫不说,脸色也不好。杨海燕让莲嬷嬷扶起范婶:“你这是怎么了?慢慢说,先说来我听听发生了什么事情,如果有什么委屈的,我一定给你做主。”范婶跟着她一年半了,任劳任怨的,很是勤快。如果她受了委屈,杨海燕必然是要给她做主的。
莲嬷嬷道:“这样我先带着你闺女和你外孙女去你的屋子休息一下,看小姑娘累了,得好好休息。”
范婶赶忙道:“是我考虑不周,还是莲嬷嬷仔细。”又对女儿道,“小梅,你和孩子同莲嬷嬷去娘的屋子里休息,娘晚点再过来。”
被唤做小梅的妇人点点头,她有些怯怯的,但是眼神中又带着一股倔强。
屋子里只有杨海燕和范婶两个人,范婶看着杨海燕欲言又止,来的时候是真的想求女主人做主帮帮她的,这也是给女儿的底气,可是这会儿,她又担心女主人觉得麻烦。
杨海燕给范婶倒了一杯白开水:“范婶,有什么事情你可以慢慢说,咱们啊,只要有理,就能走遍天下。”
范婶犹豫了好久,杨海燕也没有催促她。后来范婶觉得坐着实在是尴尬,才提了起来:“其实……其实这件事跟皇粮事件有关。”
现在的皇粮加盟计划是全启国老百姓都知道了,所以范婶会知道根本不奇怪。再说了,范婶老家也是在任州的。
杨海燕一听:“莫不是这件事为难到你们家了?”
范婶摇摇头:“不是不是,但是……但是也跟这件事有关。”
杨海燕:“你说,我且听听。”
范婶叹了一声气:“说起来这件事,我老家是临县的,叫来旺县,来旺县也是鹤洞府下面的,现在整个鹤洞府的皇粮加盟计划是咱们将军府在负责,而来旺县的代理商是本地的一个世家,叫金家的,您可是知道?”
杨海燕点头:“知道,金家是是清流世家,祖上出过翰林院院士,目前的家主是已经致仕回老家的前……什么职位我给忘记了,那位致仕前的官是从三品。他虽然致仕了,金家还有子弟在京城当官,这次获得代理商权的是他一个从商的儿子。”从三品致仕下来的京官,地方官员哪里敢得罪?而且,县城里的地方官员也不过是七品县太爷。“这件事跟金家有关?”
范婶忙道:“这件事跟金家没关系,但是和县太爷有关,县太爷知晓了我跟将军府的关系,蛊惑了我那不成器的女婿,让他欠下了巨额的赌债,然后让他来找我说……说让将军府把金家的代理商权给县太爷。”
第197章
晚饭时秦放回来的时候, 杨海燕就把这件事告诉了秦放,秦放听后也是一愣:“这来旺县的县太爷莫名其妙,难不成他以为我会为了一个下人把县城的皇粮代理权限给他?”
杨海燕道:“我也是觉得奇怪, 不知这个县太爷是什么想法, 不过如果他不是蠢的, 那必然还有其他想法。就是不知道,他准备做什么。相公, 且不管他准备了什么, 首先范婶女婿这件事, 必然是因为我们而起。其次, 即便不是因为我们而起,范婶是我家的下人,这打狗还得看主人呢, 对方这是欺到我们门前了。”人在该忍的时候的确要忍,但是有些事情也是不能退步的。
秦放点点头:“嗯。”
杨海燕见他很平静, 有些不明白:“那相公你是什么个意思?你觉得该怎么处理啊?”
秦放见她焦虑,用公筷给她夹了一筷子的菜:“你先吃, 吃好了我再告诉你,这种事情啊,不值得你担心, 交给我就好。”
秦放自信的语气让杨海燕很是好奇,心痒痒的,就像小虫子在抓一样, 她现在就想知道。但是看秦放的意思, 是不准备现在说了。所以一直以来,吃饭都不紧不慢的杨海燕,加快了吃饭的速度, 这是她有史以来第一次这么快吃饭,快的秦放都傻眼了:“你不是说吃饭要细嚼慢咽慢慢吃吗?这样对身体才好啊。”
杨海燕哼了声:“你这是明知故问,你知道是我想快点知道你的作法嘛。”
秦放听到她这样一说,忍不住一笑:“那行吧,我就告诉你吧。”
杨海燕捏了他一下:“你还真是装上了,快说快说。”
秦放道:“我的作法就是不管。”
“不管?”杨海燕觉得自己的智商不够用了。
秦放道:“老师说,身在朝廷,最大的为官之道就是不在其位不谋其政,我是云襄县的守城武将,除非有人来攻打云襄县,否则任何事情都和我没有关系。来旺县的县太爷要这样搞,自然让他的上司去治他。”
杨海燕听到这个,真的惊呆了,还能这样?但是……为什么不能这样?她朝着秦放竖起大拇指:“相公,你真聪明。”
秦放好不谦虚道:“当然,谁叫我是你相公呢。好了,我去书信一封,叫人送去给柳大人,接下来的事情,我们等柳大人的消息就是了,我先去外院了。”
杨海燕:“我去散步,你待会儿过来啊。”
秦放:“好。”
转身走的时候,秦放的笑容收敛了,脸色也沉了下来。在她面前,他表现的很平静,只是不想让她担心,别说她现在怀孕了,就是还没怀孕,他都不想让她担心。
秦放本来就不是天真的人,在他拜师杜科之后,来旺县县令还敢搞出这样的事情,明显是不怕他老师的,那么什么人会不怕他老师?
京城的人。
秦放回到外院,昆狮和陶山马上就到了。
秦放把来旺县的事情同他们说了,然后写了一封信,对陶山道:“你带几个人去处理这件事,只做两件事就行。第一,去鹤洞府把这封信交给知府柳大人,然后你且在鹤洞府等着柳大人的回信。第二,你带去的人去来旺县,调查那县令和范婶女婿的事情,记住不要惊动任何人,如果有线索和证据就记录收集起来。”
陶山:“是,属下这就出发。”
秦放点点头。
待陶山离开后,秦放又对昆狮道:“最近加强府里的防守,尤其是乡君怀孕了,范婶又回来了,要严禁任何意外的发生。”
昆狮:“是。”
范婶的女儿和外孙女且在将军府住了下来,因为发生了这个事情,范婶倒是想回到厨房里,但是杨海燕让她照顾女儿和外孙女,没让她去厨房。
鹤洞府
城府的皇粮代理商是柳知家,哪怕知府大人的位置会动,将来这个代理商在他调任走之后会给别人,至少在他在任期间,还是能挣钱的。对此,柳知府可所为是欠了秦放一个人情。对此,柳大人自己也是承认的。
所以陶山带着秦放的书信来了之后,柳大人第一时间见了他,只是,当他看完秦放的书信之后,他的脸色非常的难看。
秦放信里并没有夸大事实,而是把范婶的事情写了一遍,具体要怎么处理这件事,自然是看柳大人的。
柳大人是鹤洞府的知府,来旺县的县令是他的下属,可是归他管的。
其实,柳大人并不是一个喜欢找事情的人,从他对杨县令、对秦放就看得出,他就喜欢省事,别人不找给他添麻烦,他也不会找别人的麻烦。可是秦放的信现在到了他的面前,那么这件事他必须管,哪怕还秦放的面子,他也必须管。何况,这本来就是他管辖范围内的事情。
柳大人拍了一下桌子:“来人,去来旺县,把程县令给我叫来。”
“是。”
柳大人转身又对陶山道:“此事待程县令来了,本官会给秦将军一个交代,陶侍卫暂且就在府上住下,你看如何?”
陶山道:“那小人就恭敬不如从命了。”
程县令是第二天一早就来的,知府大人找人来叫他,他就是有再忙的事情也得放下,毕竟知府关系着他的历任评估呢。而且,柳大人自从上任后,这一年多来,可从来没有主动派人传过他,所以他觉得可能有大事情。只是,柳大人派来的人嘴巴很紧,没有套出话,而他也不敢硬来。
程县令到了柳府,直接被请到了柳大人的书房里,柳大人已经在书房里等着他了,程县令进去之后,刚要行礼,就被柳大人叫住了:“私下里不用这么客套,本官也不想转弯抹角的问,你就直接告诉本官,你是不是派人……”他把范婶的事情说了一边。
说起来,程县令真不知道柳大人会知道这件事,他掩饰的问:“知府大人在说什么,下官听不懂。”
柳大人道:“你不用管我怎么知道,此事我既然知道了,必然会查,你就是想隐瞒也隐瞒不了。”
程县令听闻,也不再隐瞒,但是也没有承认,他态度比刚才硬了些,但还是劝说道:“下官劝大人不要多管闲事。”
“放肆。”柳大人是个很爱面子的官,哪怕程县令这话没有恶意,但是说他多管闲事,就让他觉得很没面子,“程县令,且不管秦放是正五品的将军,还有他那妻子是正三品的乡君,你要知道,他可是杜侍郎的学生。”
程县令也听出柳大人话中的怒气,他稍微婉转道:“那也只是杜侍郎的学生,有人要动他,我也没有办法。”
柳大人一听就明白了:“放眼整个朝廷,居然有人敢动杜侍郎的学生?”何况那秦放只是在偏僻的云襄县,根本不会危害到谁的利益,是谁这么狠,竟然杜侍郎的脸面都不给?
程县令自然不会多说:“柳大人,对方既然敢动,自然也就不怕杜侍郎。所以柳大人这事情……还要管吗?”
柳大人被咽了一下,他管个屁,对方连杜侍郎都不怕,他如果管的话,不是给对方送人头吗?“行了,你走吧。”
程县令行个礼:“那下官告辞了。”
柳大人挥挥手,根本不想理会他了。
程县令走后,柳大人派人去叫了陶山过来,待陶山到的时候,他已经写好了信:“关于秦将军信中提起的事情,本官已写在信中,你把这封信交到秦将军手中,他必然就明白了。”
陶山接了信藏好:“小人告辞。”
陶山是马不停蹄的赶回云襄县的,他出来的时候,带来的人去了来旺县调查,所以去云襄县的时候,他去来旺县跟人打了招呼,然后转道就回了云襄县。
因为骑马,所以一天的时间便够了。只是到了将军府,天色又黑了。
秦放和杨海燕已经吃好了晚饭,在散步消食呢,听到陶山回来了,秦放便去了外院,让莲嬷嬷陪着杨海燕。
一见到陶山,也不等陶山行礼,秦放便挥手免了他的礼道:“你回来的这么快,可见柳大人并没有把事情解决。”
陶山一边递上信一边道:“将军料事如神。属下昨天上午去拜访的柳大人,柳大人看了您的信后,便派人去叫了来旺县的程县令,今天上午那程县令到的柳府,等他走后,柳大人传了属下,当时柳大人的脸色很差,想必这事情没谈好。这是柳大人给您的信,他说您信中的问题,他在信里已写了。”
秦放拆开信,柳大人的回信很简单:
秦将军:
本官爱莫能助,本官打听了程县令的口风,此事是冲着你来的,且对方不怕杜侍郎,望见谅。
秦放看完信,并不意外对方是冲着自己来的,但意外的是,对方不怕杜侍郎。他把信揉成一团,对陶山道:“我再写封信,你且送去老师那里。只是老师如今在哪里我也不清楚,你要沿途打听一番了。”
陶山道:“将军放心,属下一定把信送到杜大人手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