看他俩没完没了,林妍也冷了脸,支下自行车,“既然你们非得让我知道名字,那我们就去派出所户籍科查查吧,那里肯定有。”
伤疤男立刻瞪大了眼睛,竖眉怒目狠狠地盯着她,威胁道:“你想咋地,你还想送我去坐牢?你挺坏啊!”
他伸手就去推林妍。
林妍躲开了。
他更不乐意了,“你还敢躲?”
他又伸手拉林妍的胳膊。
这时候有人来制止他,让他不要欺负女同学。他一下子发疯似的从腰上抽下一根卷着的细铁链子,咻地抽了那人一下,嘴里狂骂着:“不想死都别惹老子啊,弄死你!”
那人吃疼赶紧认倒霉走了,别人也不敢管。
有人认出来,“这不是后头那谁家的嘛,整天跟疯狗一样,可别得罪他。”
“欺负小姑娘呢,快去派出所报警,真以为没人能管他呢。”
这下子直接刺激了他,呜嚎地拿着铁链子乱轮打人,嘴里骂骂咧咧的,“瞧不起老子,都他妈去死!”
林妍的自行车被另外一个男生拉着,她便丢开自行车躲到人堆里去,大不了不要自行车,去找二姑跟他父母理论。
要前世遇到这种事,她肯定吓得不行。一个没见过世面的17岁女孩子,遇到这种事除了慌乱并不知道怎么解决。女孩子脸皮薄会因为羞耻不敢跟老师讲,怕家长骂也不敢说,怕同学议论,怕混子欺负自己,怕不能再上学,反正什么都怕,因为她不知道谁能保护自己。
现在她以成年人的眼光看,这伤疤就是个幼稚鬼,自卑又可怜,不上进不努力却怕人家瞧不起自己,整天被害妄想,明明人家没看他,他却说人家瞧不起他。
这是因为他自己就瞧不起自己,自己也知道自己是个窝囊失败没用的废物!
一旦他们取得一点点成绩,又会立刻膨胀得不行,四处炫耀,恨不得全天下人都来跪舔他巴结他。
垃圾!
她转身往北去,想去后头村里找二姑和二姑夫,走了几步却听见了钟瑞的声音。
这时候钟瑞骑车路过,他听见声音看了一眼,先看到林妍的自行车,她自行车铃铛那里栓了一个红绸子花,已经褪色了。
一个男生拉着自行车,一个在发疯,却没看见林妍。
钟瑞支下车子,去一边草垛那里抽了一根棍子,上去狠狠地给了伤疤男后背一棍子,骂道:“张志聪,你发什么疯,想死就去跳河!”
张志聪被他敲得栽了个跟头,爬起来,“卧槽,钟哥你记得我名字啊。我还以为你们这些出息了的同学都看不起人,都不记得我名字呢。”
他见到钟瑞立刻不发疯了,钟瑞个子高能打还有个读警校的哥哥,在初中校园那也是一霸,校外的混混都不敢在他面前放肆的。
钟瑞冷冷道:“你但凡做个人儿,谁会不记得你名字?”
他一下子就明白怎么回事,肯定是林妍看不上张志聪,故意不搭理刺激到张志聪了。
张志聪就笑起来,“哎呀,钟哥,好哥们儿啊。”他朝着钟瑞走过去,要跟钟瑞握手。
钟瑞让他别来这一套,“林妍呢?”
张志聪指了指人群:“不在那儿吗?”
钟瑞就回头看林妍,一眼看到她,朝她笑,“行啦,张志聪跟你开玩笑呢。”
林妍却脸色一变,“张志聪!”
张志聪一铁链子朝钟瑞的脸抽过去。
钟瑞被林妍提醒下意识歪头一躲,铁链抽在他肩膀上疼得他一个趔趄,反手一棍子狠狠敲在张志聪后颈上把人闷在地上,一脚踏上去,“你他娘真是疯狗啊,有话不能说吗?”
张志聪被踩在地上,呜嚎着让另外一个同学帮忙。
那个同学没他胆大,个子也不高,只是跟着他耍混而已,在学校的时候还被钟瑞揍过,这会儿根本不敢上前。
钟瑞被打得很生气,用那根铁链子把张志聪直接反手绑起来,拧他的耳朵扇他的脸,“你他娘的眼瞎嘛,不看看是谁就欺负?嗯?我的……同村妹妹你也敢欺负,你他么信不信我阉了你。”
初中的时候,钟瑞用那句我的女人你也敢打主意吓跑了好几个暗恋林妍的男生。林妍知道后挺生气,说他流里流气不尊重人,他便道歉解释自己说的是我妹,是他们乱传的。他知道林妍不喜欢,这会儿不敢说了。
张志聪还嘴硬,“你等着,看我不去高中搞她的!谁特么瞧不起老子,老子就搞谁!我不怕跟你讲,我老娘我老子我都打!”
钟瑞以为他就是嘴硬,说胡话,谁会打自己亲娘?
他扇了张志聪一嘴巴子,要送张志聪去派出所。
张志聪老实了,主动给林妍道歉,“我是臭大粪,你是大美女,你瞧不起我是应该的。”
林妍倒是也没故意刺激他,反而想起一件事,“张志聪,是不是你往我桌洞里杨辣子来着?还有我桌洞里的蚯蚓,也是你放的?”
张志聪倒是露出个不好意思的神情,“大美女不好意思,那时候犯浑,就想逗逗你。”
林妍:“算了,那咱们就一笔勾销。”
就算张志聪今天发疯在这里耍混,派出所也不会拘留他,顶多教育一下,毕竟这种乡下不务正业的混子不少,只要没闹出大事儿派出所是不会管的。
林妍不想跟这种混子结仇,回头老死不相见就行了。
钟瑞就让他和那个男生滚蛋了。
他感觉脖子刺疼,抬手抹了一把,发现手上有血,他就看林妍,“受伤了。”
林妍:“去医院消毒吧。”
旁边不远就是镇医院。
钟瑞却不肯去,“那边有个赤脚大夫来着,去他家消消毒就行了。”
林妍就推车跟他一起过去。
到了赤脚大夫家,大夫出诊去了,女人忙着包饺子呢,就拿了消毒的医用盒给他们,让他们自己弄弄。
钟瑞坐在长凳上照着镜子看了看,伤口不大,要搁他自己根本不会当回事,因为林妍在跟前,他想让她像以前那样心疼自己。他心里有一种莫名的焦急,自从邀请她去姑家玩被拒绝以后,他就感觉林妍在他们之间竖起了一道无形的屏障把他隔绝在她心门之外。
林妍帮他消毒,现在不是碘伏而是医用酒精,擦拭的时候刺激性很大。
钟瑞怕疼,反正他在林妍面前格外怕疼,一点都不遮掩,一点疼他就咧嘴喊疼。
林妍:“酒精都疼,你忍忍。”
钟瑞:“你给我吹吹。”
林妍:“嘴巴里有细菌,更容易感染。”
钟瑞就笑:“你咋越来越不浪漫了?”
林妍不想说有的没的,就专心给他消毒,又担心不打破伤风有没有问题,“还是去医院打个破伤风吧。”
钟瑞:“什么破伤风?”
这时候乡下也没有打破伤风一说,都是消消毒包扎一下就好。
林妍就解释一下。
钟瑞笑道:“你现在知道怪多的。我那年被钉子扎了脚去镇医院,也没给我打破伤风啊。”
林妍:“行,你命大。”
钟瑞低头看她小腿,“那……你小时候被狗咬了,不是也没打针,没事的。”
林妍是小学二年级时候被村里的狗咬的,林母以及村里很多人都被狗咬过,都是烧狗毛搽,从没人有意识去打狂犬疫苗的。实际镇上也没有,县里有没有他们也不知道。
因为钟瑞说起被狗咬,林妍想起前世读大学的时候他俩去吃烧烤回来,巷子很黑,只有旁边屋子照出零零散散的灯光。
冷不丁一条高大的黑背朝她冲过来,吓得她当时就僵在那里不会动了。
钟瑞瞬间把她拽在身后,死死地瞪着那条大狗跟它对峙。过了好一会儿狗主人醉醺醺地出来把狗唤回去,还说什么你们别跑,它不咬人的,逗你们呢。钟瑞威胁他要报警给他把狗打死,那人才不情愿地道歉。
曾经钟瑞对她也是真心的,保护她,爱她,支撑她走过那么多岁月。
林妍仔细给他消完毒,叮嘱道:“回去不能碰水,每天擦药消毒一下。”
钟瑞就朝她歪头,“那我去找你上药行吗?”
林妍:“你让大娘帮你弄。”
林妍又要了一些消毒棉和纱布,回去让钟瑞换。
钟瑞不肯包纱布,“特么的包成这样像啥啊?让人笑话,我不包。”
他看着林妍,如果林妍哄他,他就包上,难看也无所谓。
天知道他有多怀念林妍跟他随意说笑撒娇的样子,他爱死她那个样子了。
以前他就觉得她好看,现在她不理睬他,他就觉得她更好看。可能真如书里说的那样,失去了才会知道珍贵?他自嘲地笑了笑,不,他不认可失去这个结论,他应该努力争取,而不是认输。
林妍却没哄他,不包就不包,反正也没什么大不了的,从小到大他身上的伤疤也不少。
钟瑞看她不哄自己,有点傻眼,不大乐意,却也没辙,倒是没像以前那样作或者故意闹脾气。
她去结账,女人说她不知道价格,等男人回来再算,“你们在诊室略等等哈,一会儿他就回来了。”
女人还从院子里的石榴树上摘了一个大红石榴给林妍吃,“这闺女,真俊。”
林妍跟她道谢,女人就只管忙去了。
钟瑞坐在一个木箱子上,脚踩着旁边的青砖,把石榴拿过来开始剥,“我送你的吃了吗?甜不甜?”
林妍:“没吃呢,今晚吃。”
钟瑞坐在那里剥石榴,他力气大,几下就把石榴剥开,露出里面晶莹剔透红宝石一样的石榴籽粒。他一边剥给林妍吃,一边说过去的一些趣事儿,小时候林妍还想把石榴籽串起来当耳坠,他就拿针给她穿,差点把她耳朵扎出血。
林妍捏了捏自己的耳垂,想起前世对他动心的那个瞬间。
她之前憎恶他的背叛,不想承认自己小时候真喜欢他,总认定是她缺爱才如此。
其实不是。
如果她不敢面对过去,不敢承认现实,那她永远都不会放下过去,治愈自己。
去年迎香港演讲比赛,她的稿子获奖,可她当众演讲的时候因为穿着一条带补丁的裤子被前面几个女生嘲笑,她一下子就乱了阵脚,脑子里一片空白,把词都忘了。
虽然后来她想起来,可站在台上的那几分钟真的很尴尬。
她躲去角落里哭,是钟瑞安慰她,说她演讲很好,那么长的稿子忘词是正常的,给他只能说几句。
他给她买了酸梅粉和果丹皮,买了瓜子,买了一包平时舍不得吃的话梅,还把取笑她的张志聪等人教训了一顿。
在那个时间点上,她是真的喜欢他,不管作为对她好的哥哥还是作为以后的男朋友,她都是喜欢的。
虽然他后来背叛了她,可他曾经是真的,她过去的那些岁月不是没有意义的,不必因为他的背叛和伤害就否定所有的过去,信仰的根基也依然在。
认清这一点,她就可以清晰地把后来那个钟瑞和过去的、现在的钟瑞区分开来,也更加准确地剖析过去和自己。
他们的分歧在高中以后,他越来越贪玩、自负,贪恋于打牌赌钱,和狐朋狗友出去玩,而她不会有效沟通只是强硬地逼着他学习,两人几乎天天吵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