丫鬟们只?是笑?:“太太莫急,三少爷身边不差人,哪能冻着主子。”
柳氏这才略微安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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另一头,荣二奶奶回到东跨院,与丈夫一道用早膳。
“三弟快回来?了。”谢二说,唇角挑起冷笑?,“家里又有热闹看了。”
荣二奶奶替丈夫布菜,闻言笑?道:“耽搁半年?,母亲心里必是急得?很。”
“她一心想为三弟寻门好?亲事,可错过了许家女,再想找个四角俱全的,哪有那么容易。”谢二慢悠悠道,“家世低些的,她瞧不上,家世高的,娶不了。”
荣二奶奶忍俊不禁,显然也在看笑?话。
谢二吃两口菜,又问:“今儿没为难你吧?”
“母亲素来?慈和。”荣二奶奶道,“何曾为难过我?”
“哼。”谢二轻嗤,“是不为难,就想着拿鸡毛蒜皮的小事打发你,好?压到三郎媳妇进门管家呢。”
荣二奶奶道:“我也乐得?清闲。”
“放心。”谢二看了眼妻子。这是他母亲离世前,费尽心机为他安排的妻子,不仅出自名门,教养甚好?,心性脾气都没得?挑,他着实满意,握住她的手?:“你月事迟了?”
荣二奶奶微微点头,与他交换眼色。
夫妻默契地笑?了起来?。
管家权早晚会落到他们手?上,待生下第三代,世子一事就更有把握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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歇过午,柳氏便心焦起来?,连连催问:“说好?今日?到的,怎的还不到?”
见状,大丫鬟赶紧派人去前头打听?。一刻钟后,话传了回来?,道是:“三少爷已?经进城了,说先送子真先生返家,再去宫里,叫太太不必等他。”
得?知人已?到京城,柳氏才安心,谢玄英年?纪渐大,早已?不能在宫里留宿,今天必能到家。
思忖片刻,对?大丫鬟道:“把丹桂叫来?。”
“欸。”
很快,大丫鬟便带着一个十五岁的少女进来?。她身量窈窕,面容娇美,白银条纹衫,海棠红挑线裙,白皙的脖颈仿若天鹅的颈,纤细又脆弱。
柳氏瞧见她,不由轻轻叹口气。
说真的,家风严谨的人家,不兴通房丫鬟那套。都是十五、六岁成亲,早早备下丫头做什么?假如亏了身体,或是弄出庶子,就是一堆麻烦。
靖海侯有庶长子,也是迫不得?已?。当初随老侯爷出征,老太太怕有个万一,才专门留个后。
柳氏有心为谢玄英说门一等一的好?亲事,自有她的盘算——儿子样样都好?,若是原配嫡子,什么烦恼都没了,如今却差个世子爵位,眼光奇高的人家,怕是要迟疑。
但她有自信,只?要儿子身边不放人,又是这样的品貌,打着灯笼也难找。真心疼爱女儿的人家,必定愿意把掌上明珠嫁过来?。
然而……婚事吹了。
虽然陛下已?经派人为荣安公主物色驸马,但公主出降,岂是数月能成的?再赶也要明年?,若再留一留,怕要后年?。
后年?,谢玄英十九了。
十九岁未成亲,哪怕在京城也算晚的,总不能一直没有房里人。家中?备着,好?过孩子在外头被?人带坏,留恋不三不四的地方,那才要糟。
可无论道理多么明白,亲手?破坏自己的计划,柳氏仍然一阵气闷。
她不说话,丹桂也不该抬头,战战兢兢跪在堂下。
柳氏思绪百转,又落到这丫头身上。
这是她身边的二等丫鬟,平日?只?做些针线,样貌不差,性情温和,不爱争抢,既不妖妖调调,也不千伶百俐,不大容易勾坏爷们。
她留意半年?,且叫得?力的妈妈调教过,勉强能放心。
唉——也是没办法。
柳氏揉揉眉心,淡淡道:“今儿你就去霜露院伺候吧。”
“是。”丹桂面颊绯红,却不敢抬头,规规矩矩地磕头应下。
柳氏敲打她:“好?生伺候。”
丹桂打了个哆嗦:“奴婢一定尽心竭力。”
“去吧。”柳氏端茶,眼不见为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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直到华灯初上,谢玄英才进侯府的门。
“给?母亲请安。”远行归来?,他风尘仆仆,直接跪下行大礼,“叫母亲惦记,是孩儿的过错。”
“快起来?。”柳氏赶忙扶起儿子,上下打量,怎么看都觉得?憔悴了,瘦了,累着了,“路上赶得?急不急,可吃过晚膳了?”
谢玄英道:“陛下留了饭,已?经吃过了。”
“在宫里……”哪里吃得?好?。柳氏咽回后半句话,改而道:“再用些,灶上热着鸡汤,早晨就熬上了。”
谢玄英应下。
柳氏这才满意,还想说什么,前头却有人来?叫:“侯爷叫三少爷去书房。”
“都这么晚了……”柳氏蹙眉,语气不悦。
但谢玄英道:“父亲必是要问宫里的事。”
“快去吧。”柳氏松开儿子,“一会儿不必来?了,早些歇下。”
“是。”
谢玄英又返回前院,在书房与靖海侯说话。
靖海侯问:“去过宫里了?”
“是。”
“可曾向陛下请罪?”靖海侯肃然问。
谢玄英道:“是,我自陈僭越,求陛下责罚。陛下宽厚,不曾责备。”
他今日?送晏鸿之回家,家都没回便立即进宫,为的正是盐城借用兵马一事。虽说问题不大,也情有可原,但兵权是最敏感的话题,一定要小心再小心。
事实证明他做得?对?。
进了光明殿,他即刻跪下请罪。
皇帝笑?话他小题大做,却道:“此事朕早已?知晓,事出突然,你若不去卫所搬救兵,还能怎么办?”
短短数语,足以证明事情的前因后果,尽在掌握。
他正色道:“即便事出有因,臣逾越在先,自该领罚。”
“多大点事。”皇帝要的不过是态度,谁在乎这点公器私用了。君不见太监利用贡船谋私,他也不过睁一只?眼闭一只?眼,如何真会计较,用力摆手?,道:“跪也跪了,了了,起吧。”
谢玄英叩谢君恩,方才起身。
“是过当罚,有功也该赏。”皇帝笑?道,“论首功,朕也该给?你升一升了。”
他道:“臣微末之功,多亏卫所上下奋力作战……”
“朕听?到的消息可不是这样的。”皇帝嘴角含笑?,“不过三十余人,竟能破数百人的贼寇,你更是手?刃七八人——这让朕想起了谢侯啊。”
皇帝口中?的谢侯,自然不是谢玄英的父亲,而是他的祖父谢云。
“数百人中?,近二百为临海渔民,被?迫从贼,事后迷途知返,未曾交手?。”谢玄英不敢居功,如实汇报。
“无论威逼还是利诱,都是你的本事,不必过谦。”皇帝勉励,又关切道,“可曾受伤?”
他摇头。
皇帝眼中?更添一层讶意,且多了更浓的思量。但他什么也没说,道:“今日?时辰不早,回家去吧,歇两日?,朕再找你说话。”
谢玄英简单说明经过,靖海侯的脸色才微微缓和。
他瞧着这个儿子,和皇帝一样,眼中?藏了似有若无的心思,却也不说,只?问:“已?经和你母亲问过安了?”
“是。”
“那便早些歇息吧。”靖海侯忽而记起一事,笑?着宽慰,“你的婚事,我自有主张,不必担心。”
谢玄英一怔,陡然沉默。
第53章 第一夜
回到霜露院, 灯已经完全点了起来。
前头引路的小厮提着羊角宫灯,正屋的檐下挂着福建的珠灯, 细细密密的珠子串出岁寒三友的花纹, 散发朦胧浅淡的晕光,迎接着主人的归来。
屋里正厅的长几上,摆着一盏四角玻璃灯。玻璃的颜色微微泛蓝, 但被暖光一照便中和了, 亮堂堂的照亮西间?。
两个穿红比甲的丫头上前,替他解开外衫的扣子, 换下沾满灰尘的披风, 再?脱下靴子, 换上家常的云履。
又一丫头上前, 捧着兑好的热水。其中一个高挑些的丫鬟要拧帕子, 被他挥手?打发开,自己拧干净面。
“三少爷,太太那边叫送夜宵来。”另一个贴身?长随, 名为松木的小厮进来, 提着一个食盒,麻利地摆开。
一碗馄饨鸡, 一份银丝面,几样小菜。
谢玄英其实吃不下,但不忍辜负母亲的好意, 在榻上坐了,随意吃了几口。
这时,他才?发现替他布菜的丫鬟有些脸生, 挑起眉梢。
“三少爷,这是太太送来的。”高挑的丫鬟忙道, “说是以后伺候少爷。”
丹桂赶忙上前见过:“奴婢丹桂,见过三少爷。”
谢玄英随口问:“谁走了?”
别看他去江南,身?边只?带一小厮一管事,那是出门在外没法子,带的人多就走不快,别说还有八个护卫。
事实上,在侯府中,他身?边伺候的人有十来个。两个贴身?伺候的长随,四个出门跟班,两个捧坐褥和衣裳,一个上门递拜帖,剩下的一个牵马跑腿。
内宅亦有人伺候,做洒扫的小丫头,洗衣妇,这些人等闲不到跟前,瞧不见,最熟悉的还是两个一等丫鬟,两个二等丫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