到了门口,顾时年想刷卡,回头,却看见慕修辞就在身后。
好吧。
里面也有他的东西。
顾时年刷了卡,走进去,拿起早上烧好的水来,再烧了几分钟。
慕修辞进来后就哪儿也不看,只盯着她,然后轻声说:“沸水不要再煮,对身体不好。”
顾时年纤长的睫毛动了动。
她果断地关了电源,把水倒了,换上新水再烧。
不知道怎么,她现在表现得很好。
对他没有什么排斥,好像也没有什么恨意,他说的话对,她就听。
慕修辞却突然没来由地胸口一阵闷痛,痛到险些窒息说不出话来,他走过去,到顾时年身边道:“关于昨晚的事,没有话要对我说吗?”
顾时年眼珠子转了转。
一张漂亮的小脸抬起,说:“恭喜。”
然后。
没了。
她又低头等着水开。
慕修辞继续道:“今天心然就会离开,启程去中国,好有很多事要做。我不急,还可以在这里多逗留几天,年年你还想去什么别的地方吗?”
“没有了。”
顾时年迅速说道,水开了。
“今天我已经全部都玩过,也吃饱了,我也可以回去了。”
——她就想回去了么?
——回去做什么?
“你回去有什么安排?”
顾时年吹着水杯上的雾气:“找住的地方,实习,工作。”
“赚钱。没别的了。”
“……孩子呢?”他问。
顾时年愣了一下,这才看向自己的肚子,突然觉得手脚冰凉僵硬,说:“这个也是你的,你想怎么安排,我先听听你的。”
他毫不犹豫:“生下来。”
顾时年思考着,点点头:“然后呢?”
“……”慕修辞突然就再也说不出那么残忍的话来,他薄唇僵硬地抿了很久,然后嘶哑道,“离你生下来还有很长一段时间,到时候,我们再说。”
孩子都生出来了,到时候怎么再说?
这十个月,是最最辛苦的十个月,顾时年不知道自己有没有能力赚够钱,养活自己。
林苡薇如今生病住院,住院费和照顾她的事都是慕修辞帮安排的。
她眼神突然僵了一下,突然明白过来什么,抬头问他:“你是不是想要这个孩子?”
慕修辞突然眼皮狠狠一跳!
他心口遭受重创,拳头在身侧慢慢攥紧了。
顾时年却又迅速否定自己:“不会。”
“你跟苏心然都结婚了,她不像是生不出孩子的样子,你们会有自己的,怎么会要我的?”
然后她一愣,又问:“你要给宝宝赡养费吗?”
“你肯定会很大的手笔,”她抚摸了一下自己的小腹,低哑道,“你放心,如果我能生的下来,你能给的每一分钱我都保证全部给他花,我自己一分不要。”
她话里的敏感部分他捕捉到了——
如果我能生的下来的话。
慕修辞脸色黑沉阴冷下来,逼近了一步,轻声低哑道:“可能生下来是什么意思?你还会对他做什么吗?”
在他的想象中,顾时年的这句话很危险,相当危险。
顾时年纤长卷翘的睫毛簌簌颤着,低着头他看不清楚她的神情,许久小丫头一抬头,眸子清澈见底,模样漂亮可爱的:“没有啊。我是说,宝宝总有健康不健康,中途有问题的现在也不少,我年龄小,头胎会出现什么状况谁也不知道,因为意外生不下来的几率,也很大啊。”
——怎么保证宝宝就是正常的?
——十个月的产检,唐氏筛查,b超观察是否各种因素致畸,那么多道的坎,她一个不知道能不能挺过去。
未来漫长又艰难。
她怎么知道会发生什么。
慕修辞的脸色这才缓和着好了一些,看到她的手,因为一天在外玩了太久,被冻得很红,下意识地就去帮她暖。
顾时年一愣,手拿着杯子迅速躲开了一下,然后奇怪地看向他,不明白他这是想干什么。
慕修辞突然反应了过来,看向她的眼底一片创伤,又迅速挥散开来,低哑道:“今晚我会回酒店住。”
顾时年看了他一眼,又看看酒店房间这一张大床,问:“那你难道还要跟我睡一张床吗?”
“你带我来西班牙原来不只是为了演戏,还为了暖床啊?”
她问这句话的时候,语气里一丝丝的波澜都没有,就好像他慕修辞已经坏到,什么事都做得出来。
做出来她也不惊讶,甚至如果他回答“是”,她也会忍受。
因为,除了忍受也没别的办法。
她闹累了。
慕修辞胸口痛得要喘不过气来,连腰都无法停止,他的拳头攥紧又松开,眸子里绽开大片的猩红血色,盯着她说:“我不会。今晚这里留你一个人住。”
顾时年点头,立马懂事地感恩:“谢谢。”
慕修辞这下什么话都说不出来了。
他进来连一口水都没喝,转身往外走,快走到门口的时候,手覆上门把,突然沉声问了一句:“年年,你恨我是不是?”
顾时年这才心口猛地一痛。
刚刚说话说那么久。
她情绪都没什么变动。
突然他说了这句。
她的心就猛然痛起来了,痛得好像止不住一样,顾时年愣愣地看了墙好一会,然后喝完水放下杯子,道:“我不回答没有意义的问题。”
“请帮我关好门。”
我不回答。没有意义的问题。
慕修辞,我恨不恨你。
这件事没有任何的意义。
你不会改变。而我什么都改变不了。
慕修辞的背影在门口那里僵硬了好久好久,直到顾时年洗了个热水脸爬上床休息,他都没走,好久好久,他才打开门,轻轻地把门给她带上了。
顾时年这才睁开眼睛。
手,轻轻地探下去覆在了小腹的位置。
——这个宝宝,她真的要生吗?
***
顾时年不傻。
a大她好歹读了三年多,见多了院系里面的女生,意外怀孕,跑去医院里打胎的。
用她们的话说,过早地生孩子,把整个人都拴在孩子身上,时间精力耗光了不说,第一影响前途,第二你跟你孩子的爸爸也不一定有未来。
现在,她跟她宝宝的爸爸确定没有未来了。
顾时年正值大四,实习的时期,这段时间对实习生来说至关重要。
她其实还可以有很好很好的人生。
她可以打掉这个孩子,当做这个婚姻从没存在过,努力地工作,将来到一个大型企业去入职,混一口饭吃。
再过几年她长大成熟一点,可以找一个家境合适的,可以家庭背景不那么好,但是知道上进努力奋斗的男人,结婚。
这种人生才是她顾时年该过的。
——只是那个时候的顾时年,会偶尔地想起,自己当初打掉不要的那个孩子吗?
——会吗?
他也许此刻就是一个刚刚发育的胚芽,在她的肚子里,还没有长大,跟无数意外产生的女孩腹中的胚芽没有任何的不同。
他唯一的不同可能就是,他是慕修辞的。
这个宝宝,此刻变成她跟慕修辞唯一仅剩的一丝联系了。
顾时年。
你,舍得断了吗?
***
次日吃饭又是一顿争吵。
这一家人,平时在国内的时候就明争暗斗,在慕宅,在公司里,没吵够,跑到外面旅行路上继续吵。
顾时年跟他们分开了桌子,一个人在餐桌上面,胃口不好地点了一份粥和几个小菜,美女模特一脸的尴尬,害怕这场风波触及到自己,也端着餐具到了她这边来,但是跟她隔了五六个位置,坐在她对面。
慕修辞也走过来,放了盘子在她旁边。
修长的手指,骨节分明很是好看,放了两根筷子,接着,他去服务台点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