沈绛见谢珣手无寸铁,被众多黑衣人围攻,立即上前营救。
她挥刀护着谢珣,两人往后退到船舱前。
船舱内,明明有锦衣卫、也有他们各自的护卫,可偏偏居然到现在都没动静。
“你们想要干嘛?”沈绛呵斥。
对方领头之人,居然也愿意回答她的问题,悍然道:“将张俭交给我们。”
“痴心妄想。”沈绛怒斥。
她怒道:“张俭奴役流民私开铁矿,造成死伤无数,如今我们带着他入京受刑,你们居然还敢来劫持钦差的船只。今日我让你们有来无回。”
“好大的口气,你也不看看,就凭你们两人,能拦得住我们吗?”
沈绛缓缓将长刀挥起,冷笑道:“那不如你先问问我手里这把刀。”
船上打斗这么久,这样大的声音,哪怕是个聋子都惊醒了。
而且不知何时,船只停在水面上不再往前。
可见今晚之事并非偶然,而是有人处心积虑的谋划。
若不是她每晚都有外出透气的习惯,谢珣也因要寻她,提前出了船舱,只怕他们两人也会像其他那人,沉睡不醒。
双方一触即发。
沈绛嘴角虽然硬气,可是心底却忐忑不安。
谢珣的身体不允许他过分动用内力,若是再次动武,只怕会引发他身上的蛊毒发作。
只是她的刀势一出,旁边一个人突然停下,望着她,眼中犹如不敢置信道:“你是卫公的什么人,为何会卫家刀法。”
沈绛刀身横立,望着对方,冷漠道:“不认识。”
可是这次,她心头犹如惊涛骇浪掠过。
卫公?
卫楚岚?
沈绛突然想起护国寺之乱,魏王派来的杀手,在见到她动武之后,也曾这样惊呼问她,卫楚岚是她何人。
这个名字再次出现,让沈绛感觉到一丝惊慌。
冥冥之中,好像有一个秘密在向她袭来,可是她无法窥得这个秘密的真相。
可是周围的人,在听到这个人的话,居然同时收拢自己的阵形,不再向他们发动攻击。
沈绛没想到,这些人真的会停手。
反而是身侧的谢珣,望着他们,说道:“你们所说的卫公,可是十九年前因谋逆罪,而被满门抄斩的卫楚岚?”
“闭嘴,卫公是被冤枉的,卫公之忠义,天地可鉴。是狗皇帝惧怕他功高震主,”戴着面罩的黑衣人,语气激动:“飞鸟尽,良弓藏,狡兔死,走狗烹。狗皇帝如此对卫公,迟早有一天不得好死。”
沈绛紧紧握着手中的长刀。
“卫楚岚谋反叛国,证据确凿,你们这些佞臣贼子,干着祸国殃民之事,还敢替他喊冤。”
谢珣不屑一顾的望着这些黑衣人。
为首之人却全所未有的激动,挥刀指着谢珣:“狗贼,别以为我不知你的身份,你是郢王世子,是皇室中人,自然会向着狗皇帝说话。你可知当年狗皇帝是如何登上帝位的,若没有卫公,只怕狗皇帝早已经死了千八百回。”
“就连你那个爹,当年也是卫公手把手教出来的。”
谢珣眉眼冷漠的看向对方,语气更加淡漠:“你若真觉得你的卫公如此光明磊落,你们鱼肉扬州百姓的行径,岂不是给他脸上抹黑。”
沈绛从未见过谢珣如此伶牙俐齿。
还真被惊在当场。
对方显然也被气到面目狰狞,暴怒道:“狗贼,卫公之名岂容你侮辱,今日我便拿你项上人头,祭奠卫公在天之灵。”
他挥舞着利刃,向着谢珣而来。
沈绛却立即挡在他身前,两人长刀相撞,沈绛的力道自然比不上男子。
可她从来都不是以力道取胜,她身法极其灵活,如流水般横滑而过,对方收刀时,她手中长刀却陡转侧劈,直取对方的腰身。
这一刀要是被她劈下去,只怕此人要被拦腰砍上一刀。
对方赶紧往后退,堪堪躲开她的刀锋。
“你既会卫家刀法,又为何要帮皇室之人,你可姓谢的这一族,都是卫公的仇人。”黑衣男子痛心疾首。
沈绛面无表情望着他,不让他的话,干扰她的思绪。
直到她说:“我不认识你所说的卫公,今日只要有我在,你杀不了他,你也带不走张俭。”
沈绛也发现了,对方并不敢对她下死手,一直留有余地。
这不仅没有让她感觉轻松,反而心头越发沉重。
卫楚岚,到底是谁?
沈绛掏出怀中信号弹,高举在手中:“你们若是还不退去,我便立即发射信号弹,我们身后还有一条护卫船,他们便会在一刻钟内赶到。你既能摸清楚我们船上的情况,就该明白这话我可不只是吓唬你。”
原本他们确实不止一条船。
另外一条船上装着的是扬州这些官员贪污受贿、开私矿,卖私盐的证据。
这是那条船不如这条船大,因此行速略慢些。
此人愤怒的望着沈绛手上的信号弹,知她确实不是在诈自己。
沈绛见他还不走,冷声说:“看来你是想把自己这条命,还有你这些手下的命,都丢在这里。”
这句话似乎对领头之人起了作用,只见他一挥手,众人居然真的跳船离开。
待他们尽数跳到河里,沈绛才发现不远处有几条小船。
只因为夜色暗沉,虽有月光,但是江面上依旧黑漆漆一片,藏几条小船并不容易被发现。
况且这些人生怕小船被发现,他们是游水而来的。
之前沈绛与谢珣,都沉溺与彼此的情绪中,居然没发现船在不知不觉中停了下来。
沈绛望着对方的小船离开,彻底消失在江面,这才放下一颗心。
可她一转身,身侧的谢珣突然半跪了下去,他迅速盘坐在甲板上,在清冷的月辉下,他的面孔更加雪白,紧蹙着的眉宇,透露着他此刻的痛苦。
“三公子。”沈绛跪在他身侧,双手握住他的手臂。
谢珣的眉头皱的更紧,浑身紧绷,额头上泛起一层薄薄水光,渐渐凝聚成珠,落了下来。
沈绛立即伸手去摸他的腰间,直到终于拿出一个小瓶。
她手忙脚乱的打开瓶盖,才想起来问道:“要……要吃几颗?”
等她将药倒在手掌心,褐色药丸在雪白掌心,滚来滚去,险些要滚到甲板上。
直到一只手,轻轻捏住她的手腕,将她的手掌送到他自己的唇瓣,他的唇柔软丰润,蹭着她掌心的肌肤,沈绛的手掌微抖,一股颤栗从手心,一直传递到四肢百骸。
终于他将药丸吞下,直直望向她:“阿绛,别怕,我不会有事的。”
第105章
谢珣平淡的语气, 却让沈绛越发难过。
沈绛心头酸涩,犹如浪潮,翻涌而至, 他身上的蛊毒, 一直让他痛苦至极,犹如身在炼狱,受尽煎熬。
沈绛低声问:“我一直未曾问过三公子,你身上为何有这样的奇毒。”
“我父王子息艰难,连丧两子,生下我之后, 皇祖母对我格外看重。于是我自幼便被养在宫中,与众皇子作伴。至于中毒,当年的说法是, 妃嫔争风吃醋,想要毒杀皇嗣, 谁知我就成了那个倒霉鬼, 替别人中了这毒。”
谢珣语气格外轻松,仿佛在讲一个市面上流传的三流话本子。
沈绛从未想过,他身上的蛊毒, 竟是这样来的。
她心头说不出的悲愤与酸涩, 哪怕压着嗓音,依旧还染上了一丝哭腔:“她们怎么能如此恶毒?连一个小孩子都不放过。”
“皇宫内院, 魑魅魍魉, 鬼怪横行。说不定连下毒之人,也不过是替罪羊而已。”
沈绛一眨不眨的望着他, 排山倒海的委屈和心疼, 都是为了他。
她无法想象, 一个孩子如何承受这样的蛊毒之痛。
沈绛拿出丝帕,抬手,替他拭去鬓角汗珠,手指尖触到他脸颊,才发觉他肌肤滚烫。
谢珣此刻再次紧闭着双眼,似乎还在竭力压制,蛊毒发作的痛苦。
沈绛不再追问,只是陪在他身侧,小心翼翼,替他擦拭落在眼睑上的汗水。
时间一点点过去,谢珣浑身紧绷的状态,开始变得平缓。
直到他再次睁开眼睛,原本密布在双眸中的血丝,开始褪去,黑眸中那股几欲疯狂的神色,也消失不见。
他双眸一怔不怔的望着她,眼神迷惘,忽然他笑了下。
“阿绛,你没走。”
沈绛没想到这时候他还能笑出来,忍不住低声道:“你这样情况,我如何能走得开。”
谢珣摇头:“我已经没事了,先去看看船舱里的人吧。”
沈绛率先站了起来,弯腰,伸手去扶他的手臂。
谢珣其实也没那么虚弱,可是他并未推开沈绛,反而是借着她的力,站了起来。
两人走到船舱口,谢珣抬手拦住沈绛:“你在这里等着,我进去看看。”
“不行,还是我跟你一起去吧。”沈绛低声道。
整条船的人都跟死了一样没动静,所以他们都怀疑,这一条船的人是不是都被下药了。
“你看起来好像不太担心的样子?”谢珣突然扭头望着她。
沈绛神色确实挺淡然,并非她不担心阿鸢他们的死活,她说道:“能给整条船上的人悄无声息的下药,我们船上肯定有内鬼。而且内鬼本人这会儿估计也正昏迷着,所以他不会下毒药,顶多就是下些药劲强的迷药。”
谢珣认可她这个分析,只是他突然挑眉轻笑:“不怀疑是我下的?”
沈绛扭头望他,轻哼一声:“人家跟你们姓谢的,不共戴天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