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所以我出来找你了。
——但我来迟了。
陆云初后知后觉明白了点事,原来他刚才生气,是在跟他自己生气?
“不迟。”她不知道怎么劝慰闻湛,“真的不迟。我只是伤了手,没有摔断腿!”她前两世都没有躲过的命运,这一世躲过了,庆贺都还来不得,哪里值得气闷呀。
这话反倒惹得闻湛更加郁郁。
他顿住手,迟迟没有动笔。
正当陆云初想要继续笨拙地安慰时,闻湛又在地上开始写字了,这次字很小,很是急切,字形也变得潦草起来。
——可是我找不到你,我找了很久。
闻湛忽然短暂地吸了口气,像是憋闷至极,不得不深吸一口气喘息。当然,也像是哽咽。
他飞快地写道:马跑得很慢,雪又太大,掩盖了行迹……
最后一个字还没写完,陆云初就用手臂环住了他。
她动作很大,几乎是扑到了闻湛的身上,他身子一下僵住,动也不敢动,怕动了她手上的伤口。
“你很厉害了,这么快找到我,让我幸免于难。”她把头凑到他肩头,轻声道,“谢谢你,阿湛。”
“喵!”一声狐假虎威的叫声响起,原来是火星炸到了小山猫的尾巴上,吓得它跳了起来,尾巴蓬得像狐狸。
闻湛拿着树枝一动不动,僵硬得像个石头,下意识瑟缩着手臂和肩膀,以便她更好得环着自己,不至于碰到包扎过的双手。
他这样怯怯的,好像为了以防她牵扯到伤口,他可以无底线地配合退让,予舍予求。
陆云初蹭了蹭他的肩头:“真的。”她认真地道谢,将不能言说的命运的改变藏在话里,“我差一点就摔断了腿,很疼的。还是大雪天,热血留到雪里很快就冻住,又冷又疼。”
闻湛呼吸变得很轻,睫毛颤个不停。
“所以,这点受伤根本不算什么。”她笑道,“别生气了。”
她这无所谓的声笑惹得闻湛忽然转头看她。他压着眉头,半瞪着眼,嘴角也压着,一副生气的模样。
可眼里却水汽蒙蒙的,眼角还带点红,呼吸也很乱,憋着气,又是哀愁又是委屈,气鼓鼓的,不知道是对谁别着劲儿。
哎呀。陆云初心里暗道了声糟糕,不会吧,这……这不至于吧。
只是差一点摔断腿而已,若是他知道她前两世不仅摔断了腿,还两次被一箭射死,那他是不是得心疼得哭出来啊。
只是看了一眼,闻湛就立刻侧头,垂眼,斜向下看着地面,遮住眼里湿漉漉的情绪。
这个样子真是……过分,陆云初在心里骂了句脏话。
“哎呀!”她假装没站稳,手臂还环在他身上,借力往前一扑了,忽然把脸送到他侧脸贴了一下。
贴贴!
不是她意志力不够坚定,思想滑坡,诡计多端要贴贴,而是诱惑实在是太强了!
“呜喵!!”一声嚎叫响起,外面骤然加大的雪风将火焰吹到了山猫尾巴上,燎了一撮毛,惊得它猛地跳起来,在空中四仰八叉地扑腾,落地滚了一圈,浑身毛蓬得像只绵羊。
它一惊一乍地缩着头,警惕地读着空气,生怕刚才舔过自己的火苗再窜出来舔一次。
浑身紧绷而又僵硬,故作镇定自若、气势汹汹——像极了此刻的闻湛。
第33章 我们私奔吧
闻湛的身体慢慢放松下来。
陆云初贴了一下以后就离开了他,不过依旧保持着环住他的姿势。
他捏着树枝的指尖因为用力而变得青白,但渐渐的,青白转化为淡粉色,连着脖颈也晕染上了一层烟霞的色泽。
幸亏天冷,他穿得厚实,把身体包裹得严严实实的,不会露出白皙透粉的身体皮肤。
他很想开口说话,让陆云初起来,或者是让她站稳,他自己起来。
可是他说不出来话,只能憋着,用树枝在地上划拉两下表示着急。
看着他着急的模样,陆云初觉得自己好坏,可是她还是不想起开。她转移话题道:“昨晚你把我抱到这破庙来了?”
闻湛点头。
那就是在这儿过夜的。陆云初问道:“你就一身斗篷,只给我盖着,你不冷吗?”
她正常谈话时会转移闻湛的注意力,他不再那么羞,垂眼,认真地写道:不冷,有火堆。
陆云初看着自己身下蓬松的草堆,再看看火堆旁的破拜垫,诧异道:“你昨夜没睡?”
闻湛点头。
“在火堆旁坐了一晚?”
他继续点头。
陆云初哑然,忍不住蹭了蹭他的肩头:“你怎么回事,总是苛待自己的身子。”
闻湛又僵硬了,可是不是炸毛的僵硬,他的身体僵硬,指尖却变得软乎乎的,几乎快要拿不住树枝了。
旁边炸毛的小山猫总算安静下来了,团成一团睡下,舔着尾巴尖,发出幸福的呼噜声。
陆云初还在等闻湛的回答呢,见他动也不动,提醒地哼了一声:“嗯?”
闻湛一抖,像因为舔到尾巴根而忍不住颤栗的猫。
他捏着树枝,一笔一划写道:“我没有。我习惯不睡了。”他解释着,“我得看着你,以防你夜间发热。”
只是字体再也不复清隽,笔锋稍钝,显得有些僵硬的稚气。
陆云初把手臂拿开,坐回草堆上,闻湛刚刚松了一口气,就听她说:“那你看着我睡,看了一晚上呀?”
闻湛下意识点头,点到一半,猛然意识到不对劲儿。
他连忙捏着树枝准备在地上写字解释,可是地面写满了,他又得后退几步找块儿干净的地儿,等写完了话,陆云初早就躺下了。
他无措地看着陆云初,想让她过来看看。
陆云初裹着斗篷,没有往他这边儿瞧。
他犹豫了一下,走到陆云初面前,蹲下,眼巴巴地看着她。
“怎么了?”陆云初问。
他指指那边儿的地面。
陆云初压住嘴角的笑意,假装不明白,顾左右而言他:“你昨晚没睡,不困吗?我睡了那么久还是困的。”
闻湛这次没被她带跑,似乎逐渐摸清了陆云初的套路。
他扯扯斗篷,指指地面。
陆云初猛得坐起来,笑道:“知道了知道了,你是关心我才盯了我一夜,谢谢阿湛。”
虽然是这么回事儿,但是从她嘴里说出来就变了味儿。或许是因为她的笑意,或许是因为她的语气,闻湛不自在地撇开眼睛。
她怎么一口一个“阿湛”了呢。闻湛总觉得这个叫法过于亲昵,惹得他心里面热烫一片,胃部痒痒麻麻的。
陆云初看看天色,叹气道:“这大雪也不知道什么时候停,没吃没喝的,咱们不能一直在这儿困着吧。”
闻湛往外看了眼,神色倒没有那么担忧,用树枝在草堆旁划划戳戳,腾出一小块地儿,写了个:渴?
他不说还好,一说陆云初就觉得自己真有点渴。
她点头。
闻湛起身,对她指了指门外,意思是他去找点喝的。
陆云初本来以为他去捧点雪就回来,没想到他在她身旁放了把匕首,一副要出去很长时间的样子。
不过他看到陆云初的团子手,又犹豫了。
出去找吃的的话,确实很费时间。两人今天估计是还得在破庙待着,总不能饿一天吧。
陆云初宽慰道:“你去吧。今日暴雪,又是深山,人迹罕至,不会有危险的。你走以后我会把门锁落上。”
闻湛权衡一番,同意了。
陆云初用团子手点点斗篷,让他戴上。
闻湛没有拒绝,拿起斗篷,披上,转身就走。
看着他往外走,本来安逸打盹的小山猫一个激灵,飞快地窜到他身后跟着。
陆云初稀奇地瞪眼。
更稀奇的事还在后面。
闻湛回头,弯腰点点小山猫的头,小山猫就蹲下了,眼巴巴地看着他走进大雪里。
不知为何,陆云初总感觉山猫的眼神带着怨念。
她起身,把庙门锁上。
山猫围着她腿转了一圈,嗅了嗅,满意地喵了一声,回到火堆旁睡了。
陆云初摸不着头脑,眼神落到衣裳上,难道是因为自己染上了闻湛的味道吗?
等等,还是不对啊,这一猫一人是怎么迅速打成一片的?那可是猞猁,什么时候变成乖巧的家猫了。
她脑子宕机一瞬,得出了奇奇怪怪的结论:或许这就是猫科动物的情谊吧。
闻湛走了很久,陆云初没法知道精确的时间,但他最起码走了一个多时辰都还没回来。
“咚咚。”有人敲庙门。
陆云初往庙门走去,从木头缝隙看到了黑斗篷的一角。
她故意问:“谁?”
闻湛是个哑巴,没法回答她。
陆云初假装瑟瑟发抖,又问了一句:“谁啊?”
闻湛站在庙外,蹙起眉头,只恨自己没法开口说话。
陆云初憋着笑,突然看见庙门之间的那道缝伸进来了白手帕的一角。