仆人们从来没有看到摄政王如此嚎啕大哭过。
他们谁都无法理解凤岐山与风劲之间的感情,两个人从小陪伴着一起长大,风劲在凤岐山的心中,是比他那些同父异母的兄弟还要亲近的人,除了他的皇帝大侄子,风劲就是他在这个世上唯一最相信的人。
他们之间也曾经说过,要相扶着变成白发苍苍的老头子,可是不过几个时辰,就变成了阴阳两隔。
凤岐山亲手拿起了寿衣,对谢长岭说道:“你来帮我。”
堂堂大明朝的摄政王一边痛哭着,一边给自幼陪伴自己长大的人,穿寿衣送他最后一程,大概也只有谢长岭能够理解他的心情,恭恭敬敬的帮着他一起给风劲穿好了寿衣。
千灵带着小雅走了进来,对凤岐山行礼道:“父王,我来给风叔画个妆吧,让他体体面面离开这个世界。”
小雅在外头已经阻止过她了,但是自家主子是有主意的人,她拦不住,也只能跟着进来,心想着可以帮个手什么的。
凤岐山点了点头,带小雅的搀扶下起身,垂泪看着已经亡故的人。
“灵儿,你给他好好的画一画,虽然他有时候对你很严厉,但是他的出发点都是为了你好。”
千灵跪在风劲身旁,吸了吸鼻子,忍住了又要掉出来的眼泪,唇角微微翘起,“风叔,你放心,我会找出那个毒害你的人,扒了他的皮,抽了他的筋,把他的肉一刀一刀的削下来,你所经受的痛苦,我会百倍让他偿还。”
在小雅的帮助下,细心的给风劲上妆。
凤岐山站在一旁,付总管弯着身子低声向他禀报公主所有的决定,听到灵堂设置在中院,他轻轻笑了一声,含着泪说道,“公主的命令就是我的命令,你们照做就是,风总管以后不在了,你跟了他那么多年,以后,王府就多仗你了。”
付总管眼看着主子抹着眼泪转过身去,不能身上大总管这个位置,他现在是一点都没有考虑过,因为他知道,在这个王府里面,主子们的青睐比职位重要多。
就不说别的人,公主身边的小雅,当然为了保护公主不顾性命,死也要缠着那些绑架公主的人,回来以后,依旧是婢女的身份,可是公主已经将她当成心腹,有什么事,肯定要她去办。
千灵不是很会化妆的人,好在也只是给风劲雪白的脸上涂抹一些胭脂润色,让他看起来只是睡着了一样,加上小雅在一旁指点,不到一盏茶的功夫,已经给说风劲画好妆了。
站起身来恭恭敬敬鞠了三个躬,这是她对风劲最后的告别。
书房里的血迹已经打扫干净,王府里知情的奴仆也被封住了嘴,风劲被抬出来的时候,所有的奴仆都集中在路两旁,目送他们的大总管最后一程。
镇国王府一边大办丧事,一边暗中调查下毒之人。
王妃听闻噩讯,不敢相信这是真的好好的一个人怎么说走就走了,差点动了胎气,好在千灵早有准备,安抚她说风叔是操劳过度,可能是心脏里的血液供应不到脑子里去,人一下子就倒下了。
王妃对于她这样的说法,将信将疑,千灵就顺便科普了一下人一旦操劳过度会引发什么样的疾病,听得王妃一愣一愣的,最后信以为真,因为千灵说这是菩萨教给她的。
元西把元朗找来,风劲的遗体已经放入王府给王爷备用的棺木当中,停在中院,受人祭拜。
他和元西跪在风劲的棺木之前,恭恭敬敬磕了三个头,开始审问王府里被怀疑的对象。
元西这些日子以来,跟着风劲学了很多东西,将风劲当做师傅一般看待,如今风劲亡故,他真的是伤心欲绝,卯足劲要为他做一些什么。
千灵知道他的才能,让他帮着付总管打理府中琐事,付总管知道他虽然年纪小,却是公主的心腹,自然不敢看轻,再则说,这位小爷的大哥只不过三个时辰的功夫,就把下毒的人揪了出来。
风劲虽然是镇国王府的大总管,但是,他与谢家的两位大将军,与丞相罗祥也是多有接触的,这三家的家主亲自前来吊唁,余下的朝中百官自然也不敢落后,连皇帝都派身边的人前来安抚自家王叔,他们有什么理由不来的。
凤岐山为风劲守灵三天,面色憔悴的接待前来吊唁的朝臣,元西在一旁为他递茶倒水,接待那些心口不一的人,面带微笑,八面玲珑,给他留下了很好的印象。
风劲以镇国王府半个主人的仪式出殡,惊动整个临安城,暗地里也是谣言四起,说摄政王这么做不合规矩,这是不把皇帝放在眼里,等等云云。
传到凤岐山的耳朵里,根本不把这种谣言当回事。
镇国王府挂白三天,因为王妃有孕,所以,风劲出殡后,府上恢复原来的布置,只留风劲原来的小院挂白。
保国寺的和尚给风劲念了三天经,回去以后,摄政王给风劲做的各种法事要进行,元西被凤岐山派去保国寺,代替他在菩萨面前磕头,希望能给风劲多做功德,让他在地下能够享受好的生活。
元朗查出来的人叫田二,是府上的家生子,父亲是风劲身边管理钱财的一个管事,因为是老年得子,从小就极为|宠|爱,家里人在王府又有点地位的,平日里也是横行的一个人。
当然,仗势欺人这种事是不允许在镇国王府发生的,在风劲看得见的地方,那肯定是要被严惩的。
田二的父亲总归克扣了一些银子在手上,每次儿子犯了事,嘴上说着硬气的话,一边给银子赔偿了,所以,尽管田二霸道的行为一直没有人揭发到风劲跟前。
说到底,也是他爹在风劲面前说得上话,府里的奴仆谁愿意得罪管着钱财的管事啊,所以,每次都是睁一眼闭一眼就过去了。
被风劲发现田二的恶行是几个月前李家的一个姑娘跳井自尽,姑娘的父亲早逝,母女俩相依为命一起来王府当了绣娘,没想到的是,那田二色胆包天,对李加姑娘言语轻佻,到后来,竟趁着夜色将人强了。
李家姑娘不堪侮辱,跳了井,她娘披头散发告到风劲那里去,风劲大怒,不由分说将人抓起来狠揍了一顿,任由着田二的爹怎么求情,这一次是打狠了。
田二的爹因为没有教好儿子被发配到了厨房砍柴做苦工,田二被打得皮开肉绽,休养了三个多月才恢复,可以说是吃尽了苦头,对风劲怀恨在心。
他寻找机会可不是一天两天了,明地里小心做人,暗地里就是把风劲给弄死。
风劲生辰这一天,主宅里的婢女端着寿面经过他埋伏的地点,他丢出一两银子,趁着婢女把木盘放在山石上去捡银子,行动迅速的将预先买来的毒药倒入了长寿面里。
他原本是没有被列入怀疑名单里的,元朗一来,一查问,有人举报说,田二曾经被风总管狠揍过一顿,说不定怀恨在心下了毒。
田二被抓后,一开始还抵赖,说自己什么都不知道,被元朗反剪着拉伸了几下|身体,痛得什么都说了,在他的屋子里找到了还有剩余的毒药瓶子,证据确凿,直接将他关进了王府里的地牢。
千灵陪了她母妃三天,寸步不离,就怕还会有意外发生,好在主宅里的奴仆都是十几年侍奉下来,对主子都是忠心耿耿的,在王妃面前只敢说风总管是突发疾病而亡,一口咬死,谁敢在王妃面前说长寿面,中毒之类的话语,就等着被公主直接斩了。
凤岐山亲自送风劲上山,回到府中,累得倒头就睡,王妃温柔劝慰了几句,让千灵回明玉园歇着,这三天,大家都经历了一场太大的变故,心神俱疲。
千灵回到明玉园,让春蝉先清查了一下人员名单,如果有不能信任的人,直接剔除掉,赶出府去,镇国王府是不要来路不明心怀不轨之人。
随后,让谢长岭把元朗给叫来,她在书房等着要听元朗的破案经过。
元朗是知道她性情的,进门后,当着谢长岭的面,自然是规规矩矩行礼,把之前破案的经过又叙述了一遍。
千灵抬眼,对上他严肃的双眸,目光一移,避开他的视线。
“你就一点没有怀疑这其中还有人在背后推波助澜?”千灵对于这么容易就抓获了下毒之人,三天前就已经开始怀疑了。
“是,确实过于容易了。”元朗跟着她学了那么多,自然是不会放过蛛丝马迹的,半弯着身抱拳禀告道:“下毒的人是田二,无需置疑,我去地牢提审过他两次,第一次,他什么都没有说,一口咬定是他自己从药铺里买来的毒药。第二次,我带着影五影六一起去的,稍微使了点手段,他什么都交代了。他养好伤后,外出喝酒散心,遇上了两个男人,与他相谈甚欢,从他嘴里得知被风总管如此对待,觉得过分,田二就把他们当成了知己,觉得不过是强要了一个女人,最多娶了了事,风总管如此对待他,实在该死。于是,那两个人给了他一瓶毒药,说这个毒药来自北疆,无色无味,加在水里,饭菜里,吃了以后,七窍流血,瞬间暴毙。”